蘭天羅抿嘴一笑,意識到師父的意思後,也覺得袁威宏很冤枉。


    袁威宏的門診是周三全天,今天不是周三,不然的話,袁威宏上午也不會去手術室。


    所以,蘭天羅就調皮了一下說:“師父,反正也會習慣的。”


    “你說什麽?”袁威宏眼皮立刻一跳。


    揭翰的問題之多,方子業的能力之深厚,都是袁威宏不敢招惹的神仙,好在是蘭天羅一直夠乖乖男。


    但蘭天羅自從可疑墜入愛河後,現在也越來越跳和調皮了……


    “沒事,師父,我的意思是,師兄肯定會處理好一切的,他是我們自己人。”蘭天羅於是委婉地表達了另外一層意思。


    這時候,蘭天羅才發現,與女友聊天對口才之鍛煉,非尋常活動可替代。


    方子業還正打算給人做培訓的時候,外麵傳來吵鬧聲。


    吵鬧聲愈發增大後,方子業隻能是到科室裏問清楚劉海華具體情況後,便緊皺眉頭道:“大姐,您先別著急,您先聽我說可以嗎?”


    “先治病不可以嗎?你看我媽多痛?”中年婦女看了看方子業,發現方子業更老成後,信了幾分。


    “你媽媽現在這情況,實際上可能並非普通的肩關節脫位。”


    “為了能更加清晰診斷,得先照個核磁,確定一下肩關節周圍的肌肉組織有沒有卡壓住肱骨頭的情況。”


    “明確診斷並清楚情況後,我們才知道要進行怎樣的治療。”


    “剛剛劉醫生講的也沒錯,肩關節脫位是可以選手法複位和手術複位的,且首選手法複位!”


    “這些你也查了,但是一些特殊的情況,是不適合手法複位的啊。”


    方子業解釋道。


    來人是一個老奶奶與一個中年婦女。


    兩人聽後都滿臉不悅。


    病人媳婦說:“可剛剛劉醫生說,先可以手法複位看看,然後再去做核磁的。”


    “萬一可以直接複位呢?”


    “萬一不是特殊的關節脫位呢?那不是就可以不做核磁了嗎?”


    老人沒說話,隻是有些害怕自己的媳婦兒。


    但她可能是疼得受不了了,就看向方子業:“痛,醫生,能先止痛嗎?”


    方子業,聳了聳上眼皮,繼續說:“這個?大姐。不是你這麽理解的。”


    “我們不能在有條件的情況下去祈禱萬一,隻有在沒任何辦法的時候,才可以去爭取萬一的機會。”


    “而我們是人啊,人是不能夠隨便試一試的。”


    “照個核磁,很快出結果的,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對老太太媳婦說完,才轉頭給老太太解釋:“奶奶,你這個痛是關節脫位的痛!關節脫位不解決,止痛藥是不頂用的。”


    方子業其實通過閱片術就發現了這個病人的關節前脫位比較複雜。


    前脫位雖然在脫位裏簡單,可終究也存在特殊情況!


    現在讓患者家屬帶著老太太去做個核磁,對方不肯,這可讓方子業為難了。


    即便方子業現在的手法複位4級以上,接近5級!


    但也是不到5級啊,方子業可不敢莽一把。


    去賭幾率。


    這不是一個醫生該做的事情。


    要先確定肱二頭肌肌腱的走形與具體位置才行。


    老奶奶歎了一口氣,右手一直撫摸著左手的胳膊,說:“醫生呐,我痛啊,你先給我做一下不痛的複位。”


    “讓我不痛了再去檢查可以嗎?”她的語氣帶上了懇求。


    “不痛了就是好了!那就不用檢查了啊。”方子業是不是覺得自己解釋還不用明白,語氣稍冷。


    “那不更好嗎醫生,醫生。”


    “我們再下去做檢查,再上來,這來迴折騰。也不太合適吧?”


    “而且剛剛劉醫生都說,先試一試手法複位,實在不行再轉手術的。”


    “這做檢查不就是為了手術準備的嘛。”


    她說著看向劉海華,目光精明。心裏審視著在網上查詢到的內容,醫院裏多得是無用的檢查。


    很多檢查,能不做就不坐。


    劉海華著急辯駁道:“大姐,我們剛剛是聊治療的時候,我說可以手法複位,可沒說不先診斷啊。”


    “做檢查是為了診斷!”


    病人的媳婦就不耐煩了,拿出來x線診斷報告:“這報告上明明就寫了!肩關節前脫位,這還要怎麽清楚?”


    “你們兩個年輕醫生到底會不會看啊?不會看的話,叫伱們科室的主任和上級來吧?”


    “他們就覺得不用做核磁就能複位。”


    “我一個什麽都不懂的人,都知道這診斷很明確了!你還要檢查,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們病人麽?”


    “咱們要是水平不夠的話?也就大大方方承認?”


    話到了這一步,方子業馬上歎一口氣。說:“大姐,咱們先不吵啊。”


    “科室裏有很多術後病人在休息,吵到了他們並不合適。”


    “我們主任現在不在科室,不過您需要。且您不放心我的建議的話,稍微等一會兒,我可以打電話匯報一聲?”


    “趕緊去叫你們主任!不會看病還在這裏浪費時間。”


    “懂不懂事啊?”病人媳婦不耐煩地把方子業手裏的片子都搶了過來。


    方子業就隻能打電話給自己的師父啊。


    ……


    袁威宏剛好在下班的點,沒離開門診多遠。


    匆匆再趕來後,仔細閱片後才說:“嗯,你媽媽目前這個情況,還是要做個核磁確診更加保險,就怕有軟組織損傷,到時候要轉運動醫學。”


    “如同直接複位的話,這是十分不嚴謹的——”


    中年婦女吵了起來:“你們就是一夥的吧?我剛聽他就叫你師父來著,你來幫學生撐場子是吧?”


    “我等你這麽久,你過來就給我說這個?”


    “那你還不如不來?”


    婦女馬上開始了主場優勢,先指劉海華:“他說一會兒就能治,然後他來。”


    指向方子業。


    “他說要做核磁。”


    “他在把你叫來,你也這麽說,你明顯就是在護著他說話。”然後再指向方子業。


    “你們就這麽希望我們病人做那麽多檢查嗎?”


    袁威宏聞言,樂了:“大姐,你是想把我們的學生搞死是吧?但你應該知道,在臨床的學生,是允許犯錯的!”


    “他如果說錯了,我當然能糾正他,而且還能改正他!為什麽要把這個錯誤一錯到底呢?”


    “你說他對了?你比我更懂,你母親就不用來醫院就診了啊?”袁威宏大方承認錯誤。


    “不是,大姐,你這個走的是什麽程序啊?急會診應該是在急診科,你怎麽跑病房裏來的?”


    “子業?她掛號了嗎?”袁威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自己今天才告誡了方子業,方子業不可能再犯類似的錯誤啊。


    袁威宏再看她拿著的報告,是外院的,就果斷一推後,說:“你要先去掛個號,這隻是個學生,沒有診治權,你掛號了,再走急診程序吧。”


    “你沒掛號,我們不形成診療關係,你誰啊?”


    “你就是和他一夥的,很明顯。我都聽到了你們是一夥的。”


    “欸,你……”女人不折不撓:“你們科的醫生,醫醫相護,眾口不一。”


    “一個醫生說可以做手法複位,一個又說不能做,要先檢查。再來一個人也說要檢查。”


    “我到底該聽誰的啊?”中年婦女也是機智得很,先提方子業和劉海華,仿佛就要他們錯一個似的。


    “什麽說可以做手法複位,一個說不能做?”


    “他為什麽給你說啊?你自己瞎編亂造什麽,你掛了號麽就這個說那個說?”


    “來,我看看你掛的號?”


    中年婦女聞言一愣。


    袁威宏則是繼續得寸進尺:“你都沒掛號,我們主動上門來找你說怎麽治療啊,我們是賤人啊?”


    “你還別說,我們連檢查、醫囑等一切都開不出來,您趕緊去急診科就診吧……”


    “醫生,你怎麽能這樣?掛號這幾個錢你也要說啊?明明就是,你們就是說了,怎麽能這麽欺負人呢?”中年婦女被袁威宏懟的氣勢略低。


    袁威宏就道:“那我說現在要做核磁檢查,你怎麽說?”


    “我們是醫生和病人,是在治病,又不是做買賣,一定就要一口咬定了,我學生他沒看清楚!”


    “現在要做檢查確診!”


    “你做不做檢查確診?不做就不要吵了。”


    她愣了愣,嘴裏喃喃著:“可是?可是?”


    “明明是你們誤診。”


    “我們誤診了什麽?劉醫生有沒有說你媽媽這情況不是肩關節前脫位?”袁威宏道。


    中年婦女不說話。


    “沒說不是前脫位就不是誤診。”


    “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需要先檢查,進一步確診,然後再討論治療方案。你也不要說那麽多。”


    “你想不想做檢查,給句話。”袁威宏可不是方子業和劉海華,他硬氣起來,可比這兩人有氣勢。


    “你就是這樣當醫生的啊?”中年婦女仿佛就是不想承認什麽,後退了幾步。


    指著眾人。


    “你們都是一群糟心的賊,沒一個好東西,隻想著錢,隻想著檢查。披著人皮的狼,人麵獸心——”


    “你們是醫生啊,治病救人才是你們應該做的,而不是讓病人這檢查那檢查。”


    方子業便上前說:“大姐,您看,這樣好不好?”


    “您是來帶著你媽媽求診的,您既然不相信我們醫院的話,您帶著您母親去其他醫院就診,這樣可以嗎?”


    “您媽媽現在看起來蠻難受的。”


    中年婦女聞言,就對方子業怒吼道:“你更沒資格說話,看病都不會,隻懂得亂說一通。”


    “如果不是你胡言亂語,你們主任主動替你說話,我媽的病都好了。”


    中年婦女歪著頭:“你是為了錢吧?一個核磁檢查你能拿多少錢?”


    她拿出錢包:“你要多少錢我直接給你可以嗎?我給你兩百塊夠不夠?”


    她扔向方子業的臉上。


    “能不能別讓我們老百姓多折騰?”


    “你老師是為了護著你,幫你說話,為了你兜底,為了你的麵子,所以才不願意給我媽媽治病!”


    “他,才是好醫生!”


    “懂得為老百姓省錢的,有醫德的意思,才是好醫生。”她看向劉海華,氣勢洶洶。


    好吧。


    方子業當時直接告退。


    劉海華在那裏被中年婦女一頓吹捧後,卻沒有任何高興之色,反而瑟瑟發抖著,目光掃量著方子業,就怕方子業生氣。


    開玩笑,自己的醫術和方子業去比?


    袁威宏看到紅爺爺不斷在方子業身周飄落地,也是臉一黑,便道:“那你到底要怎樣?你這樣繼續鬧,是沒辦法解決問題的。你看看你媽媽,現在的脫位還在,你耽擱的每一分鍾,都是她痛苦的時間。”


    “如果你一開始就把檢查做了,現在早就好了。”


    “說做個檢查才多少錢?”


    之前中年婦女的吵鬧聲,其實讓住院的家屬們還有病人們都圍了上來。


    也有病友說話了:“這位妹子,先管一下老人吧,做檢查也沒多少錢,要不我給你出吧,你看你媽媽?”


    這病友的話直接讓她破防。


    指著方子業:“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媽媽現在都已經好了,病都治好了。”


    “就是你,非要說檢查,不做檢查就治不了,你不來不就治好了?”


    “我來醫院就是來看病的,你如果沒本事看不了,那就想辦法,別禍害人好嗎?”中年婦女說。


    “我們進院就花了那麽多錢,現在一點都不見好。你們這醫院還要檢查,檢查到傾家蕩產了你們才給治療是吧?”


    “我們給你的意見是去做檢查,你去嗎?”袁威宏大聲問。


    “保衛科也來了。”


    “我為什麽要檢查?你們是開檢查的還是當醫生的?你們是不是就隻想著檢查檢查?沒檢查就不會看病了?”中年婦女就咬死了之前劉海華已經和她談話治療的事情。


    袁威宏就說:“子業,把這一點寫在病曆本上,病人強烈拒絕繼續檢查以進一步明確診斷。”


    方子業點頭要去執行。


    中年婦女馬上反應過來,把劉海華手中的病曆本搶在了手裏。


    並把那一張病曆頁麵都給撕了下來。


    “這就是你們醫院的醫生德行是吧?”


    “你們自己亂說亂咬,非說我拒絕。”


    “我要曝光你們,我要曝光你們的行為——”


    她說著,便舉起手機,開始錄像。


    見此情況,方子業說:“女士,請您把手機放下可以嗎?你現在來醫院的目的是為了給你母親看病,而不是和我們來吵架的。”


    “如果你覺得你的情緒很激動的話,能不能先麻煩您給病人的其他家屬打個電話,讓他們帶著病人去盡快接受正規的治療?”


    “然後我們再來仔細討論是誰的責任的事情?”


    “如果你要錄像的話,那我們也要錄像了。”


    “到時候如果您的家人看到了您不帶著你的婆婆去看病,而在這裏胡攪蠻纏會帶來的影響!甚至是你的孩子,看到了這個視頻之後的反應。”


    “我們都不負責任的。”


    “但我有提前告知你的義務。”方子業耐心著說。


    吵架肯定沒有意義啊。


    中年婦女愣了愣,神色一陣糾結抖動。


    猶豫一陣,仿佛方子業的話踩破了她內心最敏感的底線。


    把手機放了下來,咬著牙說:“你們是吃人不吐骨頭、吸血恨不得把人吸死的屠夫,一心隻想著錢。”


    “如果醫生都是你們這麽當,所有病人的血都不夠你們吸的。”


    “白衣屠夫。”


    她怒火中燒後,指向那位不幫她的病友:“你也一樣,他們有醫德嗎?還幫著他們說話,你不知道被他們坑了了多少錢還不自知。”


    聽到這話,方子業先是和劉海華安撫病友先迴病房。


    袁威宏則是再耐著性子,再次問:“女士,我還向您確定一下,我們都覺得,您母親現在的診斷尚且不明確,這是基於非常專業的因素來考慮的。”


    “需要進一步檢查以明確診斷,才能確定和選擇最佳治療方案,你是否拒絕進一步檢查?”


    “我們這裏是有監控有攝像頭,我們今天發生的一切,我們科室都能隨時拷貝。”


    “你如果。”


    中年婦女大吼一聲,把手裏的包一扔:“我不做了!”


    “在你們這黑心的醫院被你們吸血啊?我傻嗎?!”


    “媽,我們走,他們就想著要錢。”


    “我不做!”


    中年婦女開始攙扶著身邊的老人往科室外走。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一個底線和防線,若能破開,就有忌憚。


    總共沒多少錢,被自己搞成了這樣。


    但她還是需要一個台階可以下,但她真的不清楚,為什麽中南醫院可以這麽倔強,使得她的手段完全沒辦法施展開……


    看著老人瑟瑟的背影,方子業的內心一揪。


    其實啊,這個老人的情況,方子業如果莽一下,應該是沒問題的,雖然她的複位情況特殊,方子業也可以通過自己的技術將風險降低。


    但這需要賭。


    方子業始終記得一句話。


    在醫院裏,除非生死攸關賭一線生機,其他任何時候的賭都是耍流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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