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我們這個,能不能骨折的手術推遲做,先止血啊?”方子業隻是個下級醫生,因此遞筆給患者家屬簽字的事情,歸屬他來管。


    眼看著薛濤所說的相應風險,身為醫療器械公司的工作人員,肯定也是有一定醫學背景的。


    活動性血腫如果處理不當,是會死人的,這並不是危言聳聽。


    “那這怎麽行呢?骨折並血腫,既然是都開放止血了,那骨折切開複位內固定術,肯定也要一並進行的。”


    “做一個,不做一個,這是違背原則的,除非是刻意想要病人多住院掙錢才會這麽選。”方子業迴答得相當直白,自然是不能行的。


    開什麽國際玩笑,一台急診手術,講究的是能治都治,應治早治,做一個病種,不做一個病種,這又不是修車。


    “我可以多花錢。”病人迴說。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過去打電話叫人的薛濤。


    同時來了三個病人,肯定是至少需要三套班子,盡量同時開台的。就方子業和薛濤兩個人的話,根本忙不過來。


    這幾個病人的手術,都是早做早好。


    畢竟外麵的‘蜀黍’就等著問話了,薛濤都不介意向隔壁醫院求援——


    因為薛濤此刻心裏的失落,很想找一個機會來填補,本以為早上,給龐宏做的手術,屬於是正義之舉,但沒想到,這裏麵竟然還有這麽多彎彎繞。


    手術做完,薛濤心裏隻剩下了意難平,別無其他。


    那麽這幾個病人,也想要學著龐宏的樣子拖延時間,薛濤根本不可能給他們這個時間。


    因此在打電話的時候,唾沫橫飛。


    “不行,這是違背最基本原則的事情,我們做醫生的,肯定不能做這樣的事,不是你願不願意花錢的事情。”


    “看清楚了,擬行手術術式是切開探查、血腫清理、止血術以及骨折切開複位內固定術。”


    “不是單純的止血術。”方子業翹著筆帽。


    外麵,似乎是有家屬來探視,不過卻被警察攔住了,隻是允許他們在門口往裏看一眼。


    其中一個穿著製服的年輕警察,站得筆直,伸手攔截:“不能進去了,裏麵在簽字。”


    “嫌疑人目前有活動性血腫,不要打擾了裏麵的簽字手續,不手術就不是犯不犯法的事情了,就得要命了。”


    “你們下手也太狠了吧?我要投訴!”家屬眼看著進去不成,便開始曲線救國。


    “他先動的手,我們有執法記錄儀,襲警是什麽東西,你們不清楚的話,以後我們可以慢慢給伱們科普。”


    “我們也有兄弟掛了彩,不過現在沒有在恩市中心醫院,而是去了人民醫院,免得大量的傷者堆積。”


    “如果你有疑問的話。等手術救命之後再說。”那警察十分不客氣。


    說話間,又有幾個人,到了門口。


    方子業聞言,不禁暗唿自己家鄉這民風,是真的彪悍。


    明明都已經東窗事發了,在抓捕的過程中,竟然還能把訓練有素的‘蜀黍’搞掛彩,這戰鬥力是不弱的。


    就是戰鬥力不弱的情況下,以後可能至少會被入獄關押了。


    而聽到這話,裏麵簽字的病人,都沒有反駁。


    ……


    五分鍾後,方子業拿到了三份手術知情同意書,同時還讓家屬們簽字了一份病情告知書後,就被薛濤帶著,與急診科的醫生一起,同時送三個病人進到了手術室。


    恩市中心醫院的體量不如中南醫院那麽大,沒有急診手術室,大部分的急診手術,都是安排在了外科的手術室裏進行。


    薛濤之前的安排給力,所以,他帶著方子業來到了其中一個病人所在的手術室時,裏麵已經全部備好了術前開台的清創包、骨科內固定包以及無菌巾包。


    還配備了一個器械護士,此刻已經是把消毒的卵圓鉗以及無菌絡合碘等都備好,隻等著方子業和薛濤二人消毒鋪巾,然後馬上一邊麻醉並開台!


    直接選用的是全身麻醉,隻為節省時間考慮。


    方子業主動站到了扶腿的位置。


    這幾個患者,都是下肢骨折!


    薛濤並不囉嗦地直接去消毒洗手,然後消毒,鋪巾,一路到了穿無菌手術衣,把患者的足部包裹起來,鋪了大單洞巾後,又與器械護士一起,把皮膚無菌貼膜給弄好。


    並讓巡迴護士幫忙一起準備電刀、吸引器、調節電刀的電流、調節下肢止血帶的壓力等準備工作。


    方子業到了台旁後,薛濤才說:“目前,我們科室裏的大部分人,都是在黃凱那邊,我剛問了一下,插不進去人。”


    “但是很多人都在幫忙,所以,我們這裏,分不過來人。”


    “人民醫院和民大醫院那邊的創傷外科好一些,所以在接診一些在執勤中受傷的警察,所以我們需要盡快把三台急診手術做完!”


    “另外兩個手術間,臨時喊了廣甚青和曹真兩個人過去做探查,廣甚青還好,但曹真畢竟年輕了些,估計是做不下來的。”


    “子業,你能!?”即便是患者全身麻醉了,不可能聽得見,但薛濤仍然是十分謹慎地把話說到了一半,就停了。


    這種事情,他之前也隻是被洪都老主任,帶著做過一次。


    有且僅有那一次,這是洪都老主任,在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那個比較特殊的霸蠻年代,自己總結出來的一種,管控病人手術時間的小操作。


    但這樣的事情,不能當著病人和家屬的麵講,即便是麻醉情況下,都最好不說。


    “好!”方子業明白了薛濤的意思。


    “濤哥,我這邊快速做了探查止血後,就過去曹真那邊先幫忙止血。你和這位器械老師,先嚐試著做其餘的清創吧。”方子業非常果斷地迴複。


    其實有一點,靠近骨的周邊,一定範圍內,沒有血管和神經,這是常識。


    很多骨科的醫生,都知道,隻要看到了骨質,貼著骨質手術,就不會出大錯,就仿佛找到了家門。


    沒有任何術前檢查的血管探查止血術,如果沒有頭緒的話,還真的是麻煩無比的事情。


    薛濤不知道方子業是如何能夠做到的,但也知道,方子業能夠這麽無聲無息間做到,這手法複位術,堪稱化境,比洪都老主任可強得多了。


    然後,方子業也不猶豫。


    方子業的止血術,因為之前張宇的關係,已經是加點到了4級。


    止血術隻是基礎操作,雖然下遊還有更加精細的按壓止血、電凝止血等下遊,但精細的專科技能,也是來源於基礎技能的!


    是治療的上限更高,而不是止血術這樣的基礎技能,就完全無用。


    然後,薛濤就看到,方子業毫不猶豫地破開了患者的皮膚,切開了一條三厘米的口子。


    緊接著,方子業就再用自己紮實的基本功,也就是切開術,一層層地深入著。


    當然薛濤也不止是看著,他隻是作為助手,在方子業的對麵,做著拉鉤,吸血或者是吸電刀電凝產生的煙霧等操作。


    而就在薛濤還沒特別看得清楚的時候,就看到,方子業竟然是在沿著某一個肌肉的間隙,拿著止血鉗往裏深入一送後!


    就舒緩了一口氣:“濤哥,應該可以了,等會兒你就清創血腫,把血腫清理完了,能看到血管就直接縫起來。”


    “看不到血管的話,就放開一下這個止血鉗,看到出血點後,再夾閉開始縫合即可。”


    薛濤聞言,拿著吸引器的手微顫:“你這是?”


    頭皮隱隱發麻。


    他聽懂了方子業的意思,方子業是直接把破裂動脈的近心端給夾閉了,相當於是提前把止血術就做完了,剩下的就是血腫清理術和血管縫合術並骨折切開複位內固定術。


    也就是說,方子業不僅可以創造手術指征,還能清楚的知道,這手術指征,具體到哪一條動脈的損傷。


    這什麽非人技能?


    所以,方子業現在所完成的操作,其實沒有他所想象的那麽複雜,需要先找到血腫,然後再把血腫切開,再在血腫裏麵找到出血點甚至是出血的動脈。


    然後紮掉……


    不,不需要這麽麻煩。


    方子業相當於是把出血的源頭處理掉了,現在隻剩下血腫清理了,慢慢找,完全不用著急。


    方子業沒有正麵迴答:“濤哥,等我過去處理完後,就過來幫忙。”


    “好!”薛濤雖然覺得好不可思議,但這會兒,貌似這是最科學的安排和規劃。


    方子業也就毫不猶豫地下台了。


    隻是,方子業離開後,器械護士就好奇了:“這位誰啊?看起來不應該是你的下級麽?”


    器械護士並非是骨科的專科護士,而是其他科室的,隻是值班的時候,正好被派了過來。


    他不認識薛濤,自然更加不可能認識方子業。


    “這可是真正的神人,以後是大專家和教授,完全不在話下。”薛濤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可能給巡迴護士說其他的事情。


    “看起來,是有點厲害的樣子。”器械護士無法理解方子業所做的操作的含金量。


    方子業於是就來到了另外一個手術間,踩開了手術室感應門時,裏麵是‘秀發飄飄’的曹真帶著他們組新來的住培李若鍇,在做著消毒和鋪巾操作。


    李若鍇是新輪轉來的住培,而且不是骨科的,所以對科室裏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一無所知。


    還吐著苦水:“真哥,你說這都是什麽事兒?”


    “今天明明值班的是鍾薛高老師,鍾薛高是張主任組的,手術病人呢,是吳國南主任組的,怎麽我們組一不值班,二沒有手術病人,還得來搬磚呢?”


    這是很正常的心態。


    臨床之所以分組,是為了責任和任務清晰。


    每個組處理好自己的事情。


    曹真聞言,看了李若鍇一眼,倒是也沒多說什麽,仍然在仔細地消毒。


    然而,在看到了方子業踩開了手術室的腳踏式感應鉛板門後,轉頭看了方子業一眼,帶著疑惑:“方博士怎麽來這裏了,你不是跟著濤哥一起手術的麽?”


    方子業這會兒已經在外麵洗手消毒,因此虔誠地舉著手走入,語氣沉靜地迴複:“曹醫生,是這樣的,我們那邊的止血已經處理完了。”


    “所以濤哥讓我過來幫下忙,把這邊的止血處理完後,再過去幫忙。”方子業徑直走向無菌巾包方向,語氣不喜不怒,也沒有賣弄的意思。


    若是在普通的時候,方子業還會覺得自己的技術有點好而開心,但今天的方子業,的確是不怎麽開心得起來。


    曹真聽到這話,正在消毒的他,拿著卵圓鉗的手微微一顫。


    但顫抖的弧度很小很小。


    所以李若鍇根本沒發現。


    而因為方子業的到來,李若鍇倒是沒再繼續倒酸水了。


    方子業不僅僅是中南醫院的博士,還是吳國南主任組的人,當著方子業的麵再吐槽,那就有些不合適了。


    曹真的消毒,很快接近尾聲。


    方子業也就很自然地提起了小單,靠近手術台,幫忙消毒鋪巾!


    “巾鉗!”方子業鋪完了兩條垂直的小單後,對器械護士喊了一句。


    器械護士則是把巾鉗倒著遞了過來……


    曹真看到了方子業接手了鋪巾操作後,就再次用免洗手消毒液開始重新消毒手部,然後開始穿衣服。


    骨科的消毒鋪巾,除了鋪巾之外,還會有足部、手部的包裹步驟,除非是足部或者手部的手術外,都是需要用中單把這兩個部位包繞起來,以保持無菌。


    穿好了無菌手術衣,戴好了無菌手套後,方子業這邊就已經在器械護士的幫忙下,完成了中單的鋪巾操作。


    曹真則是馬上又接過了方子業的位置,把中單折疊好後,靠近手術台,平鋪在下,讓李若鍇把腳慢慢放下,才笑了笑說:“子業,那你這止血術,是做的真快啊。”


    “還行吧。”


    “曹醫生,我也去穿衣服了啊。”方子業這會兒,隻想著盡量節省點時間。


    既然都來了手術室,手術結束後,還是要去看看黃凱的。


    方子業與黃凱的私交不錯,理應去看一下的。但之前之所以不去,是方子業自己本身就有手術任務在身,在手術台上,需要做事。


    然後是師父鄧勇來了恩市,作為學生,招待老師,同樣重要。


    不然的話,就算是去看了黃凱一眼,也就隻是看一眼而已,難道自己還能上台,再把誰的位置擠開,自己大顯神威?


    現實中的搶救和手術,都不是這麽做的。


    誰在那個位置,誰就做哪個位置的事情。


    後來,鄧勇教授等人被叫走後,吳國南主任給薛濤和自己作了其他的安排。


    任何時候,在醫療行為中,找準自己的位置,才是最為關鍵的。


    特別是越是緊急的時候,任何位置,都非常重要,不能空缺,也不能缺席,如果實在是有特殊情況,也得匯報的。


    別人把位置交給你,就是對你的一種信任!


    ……


    方子業到了有五分鍾,都是在消毒鋪巾。


    然後穿上無菌手術衣,貼好了無菌皮膚貼膜後,方子業就立刻和曹真一起打算止血。


    曹真把彎盤放在了自己身前,打算親自操作。


    這時,方子業主動要求了一句:“曹醫生,要不我來試試止血吧?”


    曹真一聽,微微抬頭,想了一下,方子業在隔壁能夠止血這麽快,可能是真的有點東西在身上。


    曹真不知道,方子業在張宇的手術時,大顯神威了一次,畢竟沒有親眼看見。


    然而,這一次的方子業,比之前與薛濤一起操作止血術時,更快。


    因為膕動脈的走形,更為表層!


    基本上隻要破開了皮膚,往裏麵深入個兩三厘米,就暴露開了膕動脈。


    但是,方子業並不是直接把膕動脈給夾閉了,而是把脛後動脈用止血鉗哢噠一下。


    而後想了一下,就說:“曹醫生,後麵的血腫清理和骨折切開複位內固定,我就不瞎參合了啊,濤哥那邊還要人。”


    方子業操作完,就仔細地看了一眼還沒有穿好衣服的李若鍇,覺得自己往後退開手術台,不會汙染到他,就默默地退開。


    然後開始摘下手套,解開衣服的帶子,一氣嗬成,根本沒有任何的猶豫之處。


    而這時,李若鍇都根本沒上台。


    此刻穿衣服的動作僵持在了那裏。


    方子業不是為了人前顯聖,把衣服往布單迴收桶裏一扔後,就走向了手術室裏的置物台,很平靜地就走出了手術室。


    沒有瀟灑的步子,隻有沉穩趕路的腳步聲以及膠質拖鞋與地麵摩擦的吱吱聲。


    曹真在方子業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方才反應過來,方子業已經要走了,而且是下台了。


    而這個速度快得,從方子業開始操作到操作結束,不過才一分多鍾的時間,快得有點離譜。


    但,曹真仍然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有懷疑方子業是不是就單純為了裝個逼之類的就走。


    因為,方子業本是可以不來的,他如果不會,按照方子業的脾氣和性格,他肯定不會在這麽關鍵的時候過來特意裝個逼就走。


    他來了,而且可以這麽快,這麽自信,顯然是心裏有數的。


    而這,就是洪都老主任所說的,一些人實力的底氣。


    “李若鍇,上台。”方子業的背影消失,鉛板門已經重新閉合,曹真還看到李若鍇在那裏發愣,喝了一聲。


    李若鍇眼睛快速閃爍了幾下,滿臉的迷茫之色。


    而曹真反應過來,重新把目光匯聚到手術台上時,卻是發現,方子業無聲無息間,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把骨折的複位都給完成了,等待他的就是上內固定的工具人。


    臥槽。


    曹真內心破了防。


    能不能不要這麽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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