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傷中心總共五個高級職稱,三個主任醫師的正高職稱,分別是病區主任張明燦,帶組主任吳國南以及老主任洪都。


    然後副高的副主任醫師職稱,就是吳國南組的薛濤以及洪都組的黃凱副主任醫師。


    張明燦主任組,他並沒有給自己帶一個副高職稱,隻是多帶了幾個下級醫生。


    薛濤馬上意識到措辭中歧義,解釋:“不是你所理解地那種倒呢,隻是累到水電解質平衡紊亂導致的消化性疾病。”


    方子業聞言眼睛眨巴眨巴,心說這有什麽本質的區別,就隻是沒有掛了是吧?


    可方子業沒有吐槽,依舊是跟著薛濤進了副高辦公室。


    果然,沒有黃凱的加入,這裏麵是沒人的,薛濤進來後,就讓方子業直接把門給帶上,而後又說:“子業,這裏一共是三台電腦,李元宏還沒升副高之前,就一直會空著一台,都是連接的內網。”


    “你以後如果那邊找不到電腦,就直接過來,這也是張主任的意思。”


    “副高辦公室,除了我和黃凱之外,一般主任都不會隨便進來的。”薛濤似乎在給方子業立著規矩,但又破開著規矩。


    能夠不需要在病房裏與其他人搶電腦,這自然是極為友好的事情,隻是這樣的破格,方子業還在思忖是否可以長期破例。


    並非清高,而是要考慮一下會不會成為下級醫生眼裏的木秀於林,拉仇恨。


    不過考慮了幾秒鍾,方子業還是道謝:“謝謝濤哥。也要謝謝張主任。”


    現在還考慮個什麽勁兒啊,病房裏自己分管的病人就有七八張床位,這些床位的病曆和醫囑,就有得自己忙活了。


    方子業沒有提前做過準備,因此目前的醫囑,也沒辦法通過查閱文獻的形式慢慢去琢磨,暫時就把吳國南和薛濤查房期間所囑咐的常規醫囑一一給開上。


    大部分都是三連套。


    消腫、止痛、抗凝。屬於是術前用藥。


    方子業一邊仔細對應,一邊核查著醫囑的藥物量、頻率以及用法。


    接著問:“濤哥,我們吳主任,一般比較擅長的方向是哪個方向啊?我看我們科室裏的亞病種蠻多的。”


    雖然恩市中心醫院貼的牌是創傷醫療中心,其實裏麵的病種非常雜亂,創傷、手外、關節、運動醫學以及脊柱微創,好像都有診治。


    想要找到重點,自然就要求問自己的帶組主任擅長什麽。


    薛濤就說:“吳國南主任之前是手外科亞專科的,所以目前在病區裏主要在做的方向就是創傷加手外,其實你也可以理解成治療骨折和肌腱縫合之類。”


    “洪都老主任的話,以前脊柱外科醫生,走的是創傷外科加運動醫學以及脊柱微創的路線,而張明燦主任主要是做創傷和關節這兩個方向的。”


    “我們科室的亞病種啊,肯定不如中南醫院那麽細致,單純隻是做一個方向,吃不飽飯啊。”薛濤開著玩笑。


    其實並非是恩市中心醫院這個平台不好,而是恩市人民醫院和民大醫院之前的創傷外科就很牛,以至於中心醫院前些年的大部分發展方向,都朝著關節和脊柱方向發展。


    目前水平是最頂尖的,百分之五十左右的關節和脊柱外科的手術,都是在恩市中心醫院,另外兩個醫院才平分了百分之五十。


    而創傷外科這個亞專科的話,則是其他兩個醫院占據了百分之七十的病人量,恩市中心醫院如今正在填補這一塊的短板。


    薛濤然後又苦笑說:“當然,方醫生伱來得正不巧,我們科室目前的創傷病人非常多,也非常專精。得處理好長一段時間。”


    方子業點頭。


    又說:“濤哥,我們組,一般一天可以吃下幾台手術啊?”


    “三到四台就是極限了。沒有中南醫院那麽快。”薛濤迴。


    方子業聞言內心一緊——


    難怪了,現在組內未術手術患者,都有三十多個,一天四台,連軸轉一個星期,都沒辦法吃下。


    這還不算上平日裏常規的創傷患者,三個組目前的情況都差不多,如果不想辦法處理的話,可能半個月內,就看不到其他的病種了,而且病人和家屬肯定也會很煩躁。


    等這麽久還輪不到手術,那能不憂慮麽?


    “其實也不算少了。”方子業迴,同時笑了笑。


    在中南醫院,每天的手術台次,一個組能吃下的最多也就三四台,隻是恩市中心醫院裏麵的手術病種的難度,和中南醫院沒辦法比。


    真要比起數量,中南醫院未必有中心醫院這麽多。


    隻是難度比較高。


    如果真的隻是做骨折,不管是簡單骨折還是複雜骨折,鄧勇教授組,一天做個十台八台的,也不是事兒。


    畢竟不管是鄧勇還是謝晉元還是袁威宏,都可以隨意分台開台,甚至再簡單的骨折患者,讓秦葛羅去帶人單獨開一台,也是沒問題的。


    這麽一分台的話,一整天下來,十幾台都可以吃得下。


    隻是這對地級市醫院裏麵而言,就沒有這麽強的資源配置了,就算是吳國南想要分,也沒這麽多人手啊。


    組裏麵,目前算上方子業,也就是五個人,分兩台就是極致。


    “害,慢慢做唄。”


    “子業,你還沒管過這麽多床位的吧?”薛濤忽然站了起來,然後趕緊走向了方子業。


    他忘記了一茬,那就是自己忘記帶著方子業一步一步地開醫囑和怎麽建立病曆了。


    這裏是恩市中心醫院,病曆係統和醫囑係統與中南醫院是不一致的。


    中南醫院的病例和醫囑係統是在同一個係統裏,恩市中心醫院的係統,不知道是哪個人收了錢,tm的難用得要死,可到現在都一直沒有更新和置換係統的意思。


    不過,看著方子業已經可以熟練操作醫囑係統和病曆係統,薛濤就沒多事,隻是暗暗心驚方子業的學習能力真的快。


    哦不,學習的態度也非常快,因為方子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是把病曆係統和醫囑係統的賬號密碼全都記錄在了筆記本裏麵,而且還記錄了一些要點。


    “方博士,不是我特意陰陽怪氣你啊,就你這學習態度,豬都能上樹了。”薛濤看完,毫不吝嗇地誇獎。


    “濤哥,那我能迴一句,差生文具多麽?”方子業沒有什麽天才的包袱。


    管他天才也好,不天才也好,記憶力好也好,不好也好,方子業就喜歡記錄在筆記本上,一一細致查對,而且他看文獻,也更喜歡打印出來看紙質版。


    雖然這樣的花費會更多,但會看起來更有感覺,且方子業喜歡在書上做筆記,密密麻麻,有必要沒有必要,方子業都是保持著這個習慣。


    “扯j8犢子。”薛濤輕輕地拍了方子業一下。


    “對了子業,你等會兒開完醫囑後啊,就把所有患者的談話簽字係統裏麵,先建立一個骨折手法複位加石膏外固定術的模板。”


    “吳主任對創傷外科的病種,並不十分感興趣,他早上說他要去找一下黃醫生,過來幫忙給科室裏的病人做一下骨折的手法複位術。”


    “能直接複位處理出院的,都直接處理完得了。”薛濤說話間,摸了摸鼻子。


    看著方子業的筆記本,再看了看自己就一張看起來就屌絲的a4紙,有點害臊。


    方子業的筆記本,估計病人出院一個月都還能找得到他以前的醫囑記錄,但自己這個,明天還有沒有筆記知道今天開了哪些醫囑,他都未必敢確認。


    方子業這會兒正好開完了第二個病人的醫囑,核查完後,點擊了提交。


    轉頭才問:“濤哥,這吳主任去找的黃醫生,到底是什麽樣的神仙?一些本不該做手法複位的骨折,還能手法複位處理掉?”


    手法複位與手術複位都是擁有各自的適應征的,而兩者的適應征,其實一定情況下存在互補性。


    一個患者的骨折類型,能不能通過手法複位解決,這是認知和操作雙重層麵的問題,但是,方子業的記憶中,似乎沒有找到合適的病人,可以通過手法複位加石膏外固定術來處理。


    如何評估,這與骨折的治療原則有關。


    骨折的治療有三大原則——複位、固定、康複。


    康複大同小異,每個人各有不同,最重要的點,就是複位和固定。


    複位的形式,大體上就可以分為手法複位和手術複位,這兩者的適應征各不相同,一般而言,手法複位禁忌症的患者,必須采用手術複位。


    而一些特殊的手術複位禁忌症的患者,最好采用手法複位。


    聽起來是悖論,但實則,一般手法複位禁忌症的患者,就是手法複位後,石膏外固定術,無法達到固定效果,因此必須借助手術複位,用鋼板螺釘或者髓內針內固定來達到固定效果的。


    而手術禁忌症的患者,則是一些患者,無法耐受手術治療的衝擊,手術風險極高,基本上一做一個死,在這樣的情況下,那麽你不手法複位,就隻能讓患者躺著自由發揮恢複程度了。


    那基本上也就是躺死在床上的份兒。在這樣的情況下,手法複位,石膏外固定,屬於是姑息性治療,盡力治療,恢複看緣分,反正不能手術,手術了就下不來台。


    薛濤聽到這裏,濃眉一展,好笑起來,仿佛是終於戳到了方子業知識盲區的快感——


    “子業,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那你還真別不信,這位黃醫生啊,是吳主任私交非常好的副主任醫師,本來是中醫出身,現在是在民大醫院的創傷外科裏麵,當創傷外科的副主任。”


    薛濤說到這裏,微微拱手:“黃主任師從我們恩市最牛的中醫泰鬥,陳老醫生,雖然陳老醫生如今已經不在恩市了,可黃主任卻是學到了陳老醫生的跌打損傷的精髓。”


    “骨折治療這一塊,在我們現代醫學認知範圍內,無法手法複位的,他還真可以通過手法複位解決,並且達到功能甚至解剖複位,且複位後,以石膏外固定術,能夠達到固定的效果。”


    兩個陌生的名字,被方子業記住。


    黃主任,陳老醫生,中醫。


    這是不是自己師父下鄉前交待的那位大牛?他都惹不起的大牛。


    “奧奧奧……”方子業有點佩服地點頭。


    他對中醫不懂,也沒有係統化的學習過,但也很崇敬。


    無他,方子業自己的爺爺被恩市的一位老中醫搶迴了一條命,還有自己的一個舅舅,也是在中醫那裏得到了良好的治療和處理。


    中醫不假,但好中醫難尋。市麵上見到的更多的中醫,都是隻讓你皮膚感染的賣狗皮膏藥的人,這些患者,方子業在中南醫院時有看到,皮膚潰爛得讓方子業覺得可憐……


    薛濤迴到了電腦麵前,然後繼續說:“吳主任和黃主任私交很好,聽說當年啊,就是好朋友,隻是各自走的路線不一樣,如今自然私交也沒拉下。”


    “民大醫院的創傷外科之所以近些年可以蓬勃發展,就是黃主任的功勞,但是呢,因為沒有特別的科研產出,所以一直晉升正高的主任醫師差了點東西。”


    “當然,黃主任也比較年輕咯,職稱也升不了那麽快。”


    “我剛來工作的時候,也是不信,心說,那麽多大專家和教授定下來的手術適應征和手法複位適應征,能是你能左右的?”


    “可後來才知道,現代醫學裏麵的手法複位術啊,上限固定了手術適應征和手法適應征的相對局限性。”


    “我記得是哪一年年會期間,一位教授提到過這件事,他說手法複位的禁忌症和適應征啊,是與個人相關的。你不會,那麽就算是a型骨折,也是手法複位的禁忌症,是手術複位的適應征。”


    “但如果你會的話,那麽b2.3型骨折,甚至c型骨折,都可以通過手法複位來解決。”


    “然而,手法複位之所以比較難推廣,好像是中醫的診斷方式與現代醫學的x線很難對應,且有人做過實驗,同樣類型的骨折,同一個醫生去處理,結果還大相徑庭,就很蹊蹺。”


    “一個小小的手法複位,卻是把中醫和現代醫學都掣肘住了,也是蠻搞笑的。”


    方子業靜靜地聽著,仔細琢磨,覺得薛濤說得有道理。


    可更仔細琢磨,又覺得薛濤轉達的那位教授的說法有點無理!


    如果手術適應征和手法複位適應征,沒辦法統一體現在指南上麵的話,那麽現代醫學裏麵的創傷外科醫生就隻能迴家種田了。


    沒辦法啊,第一難學,第二我學了手術,可以通過手術治療,你指南上寫了手法複位,但我不會,那我就隻能往外推,否則就是能力不行。


    那不扯淡了麽?


    如果無法被所有人都學習得到的技術,那麽就不具備廣譜性。


    為什麽要有指南,第一是專家和醫學工作者,對病種認識和治療的指導,第二就是相對評估一個醫生,是否存在醫療過錯爭議的藍本。


    按照指南走,基本不會錯,這是公認的。


    個人能力是個人能力,但是你怎麽保證所有人的個人能力都這麽強呢?


    指南的修正,與全國的醫療平均水平有關,而不是局部水平有關,如果按照華國協和醫院與華西醫院的平均水平來製定指南的話。


    那全國鄉村衛生院包括所有縣醫院裏麵的人都清空得了,做就是錯,那是肯定不符合實情的。


    “那是有點期待黃主任能夠早點過來教學一下了。”方子業說。


    能夠增長見識麵,就是世麵的積累。


    這世界很大,充滿著各種外人所不理解的不可能。


    就好比,方子業這麽個醫生,連打針都不會,一般人你敢想?但方子業是真的不會,他從來沒給病人打過針。


    穿刺和局部麻醉不算。


    然後二人就沒再閑聊,每個人的任務都很重,即便是方子業分攤了一部分的任務,可還是有七八張床位的入院病曆需要書寫。


    還有入院談話簽字書、外傷患者自費告知書等等各種必要的手續和簽字。


    為什麽外傷患者要自費,這是醫保規定的不是醫生規定的,方子業也沒辦法特別深入地去解釋,隻是告知患者和家屬,如果需要詳細了解,請去下麵的醫保窗口。


    大概在中午十二點左右,方子業總算是把八個病人的大病曆以及住院記錄給寫完了,還沒有開始談話簽字。


    可飯卻已經到了,薛濤就說:“子業,醫囑開完了吧?”


    “病曆的事情可以先不著急,先吃飯,吳主任喊了盒飯到主任辦公室。”


    “而且吳主任和黃主任,都已經在開吃了。”薛濤站起來,摸了摸肚子。


    “吳主任帶著黃主任一起吃盒飯?”方子業站起來時,略錯愕。


    說實話,這不是對待外院主任的待客之道,方子業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老師那裏,學到這麽待客的。


    不管是遠道而來的上級醫院老師,還是平級醫院的兄弟,或者是下級醫院的進修大哥,都是好生相待的。


    “鐵兄弟,吃盒飯算什麽,我還看到他們用花生米就著幾塊錢的酒在科室裏搗鼓呢。”薛濤有些羨慕地說。


    “接地氣,真兄弟。”


    方子業可以想象到那種奇怪的場景,兩位高級職稱,四十多歲的中年,躲在科室裏,就用著普通的花生米,就著幾塊錢的酒在那裏對酌。


    這喝的已經不是酒,而是人情味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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