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鳴聲響徹群山。


    “噗!”


    一口逆血噴出,萬逐流踉蹌著站穩,以伏魔刀拄地而立,他的口鼻七竅乃至於渾身毛孔都在淌血,


    他卻恍若未覺,隻是死死的看著那耀目神光中,那縱而長鳴,似龍似鯤的巨物。


    “昂!”


    沸騰的神光中,那巨獸之影震顫長鳴,好似一頭被封印多年的大妖即將脫困,隔著重重神光,山巔也有狂風驟起。


    “萬形龍鯤嗎?”


    萬逐流攥刀的手指發緊,他渾身筋骨磨擦,不時發出顫鳴聲,許久方才平複。


    唿!


    東二十三抬手輕按,無形的氣機擴散,那神光中巨獸之影一滯,隨即化為漫天錘影隨神光消失。


    “如何?”


    東二十三的聲音響起,萬逐流方才從恍惚中迴過神來,他甩了甩發麻的手臂,聲音有些悵然:


    “那一錘,是什麽武功?”


    萬逐流聲音發澀,方才交戰的景象如潮水般在他的心裏翻湧著,久久無法平複。


    不同於比鬥場中那一戰,也不同於他平生經曆的任何一戰,同階交鋒,他竟被人以摧枯拉朽的架勢錘敗。


    什麽刀法靈相,什麽變化機鋒,在那堪稱碾殺的一錘之下,都猶如水中泡影般,一戳即破。


    “不是武功。”


    東二十三稍一感應,已捕捉到兩人交手的全過程,他知道萬逐流所問的並非是錘法靈相雛形,而是那一錘於電光火石間,數倍十數倍激增爆發的力量:


    “那是一種體質。”


    “體質?”


    萬逐流抬起頭來,亂發下,眉心龍紋泛起幽光。


    “天地四野,宇宙萬方,看似無序而混亂,實有法理交織其下,宇宙萬物依此法理而運行,有人稱之為‘道’……”


    東二十三言簡意賅:


    “與法理契合而生的近道者,天然擁有尋常人無法想象的威能,此為天賦體質。”


    “契合天地宇宙之法理……”


    迴想著那陡然爆發,遠超入道範疇的一錘,萬逐流胸膛起伏,一時竟沉默了下來。


    武功可以磨礪,傳說中的道法神通也可以學,但這種上天賜予的體質……


    “他這是什麽體質?”


    許久之後,萬逐流方才壓下心中悸動,開口詢問。


    “不知。”


    東二十三搖頭:“天地萬方,星域恆沙,誰又能盡知所有的法體、神體、魔體、聖體?”


    嗡~


    說話時,他微一招手,虛空之中有一抹神光閃耀,旋即化為一口似虛似幻的神鏡,向萬逐流輕輕一照。


    “凡體。”


    人頭怪鳥瞥了一眼,這鏡子破的比它還厲害,眼看著連實體都維持不住了。


    “擁有近道體質者比之常人有著難以想象的優勢,但凡體逆伐神體乃至於聖體者,也非沒有。”


    東二十三收了神境,聲音平靜卻似有勸慰之意:


    “昔年,北鬥界域曾有一無上強者,雖為凡體,卻勝過同代諸般具有神、魔、聖體的人傑天驕,諸界域共尊!”


    “晚輩明白。”


    萬逐流沉默一瞬,相比於這種明眼人都知道絕無僅有的例子,他更關心的是,如何獲得這種體質。


    “後天改易根骨至級時,可觸及天地法理,繼而生出近道之體……”


    東二十三迴答,這並非隱秘,諸域裏流傳很廣。


    “級……”


    沒有在意怔怔出神的萬逐流在想什麽,東二十三淡淡問道:


    “還要選第二塊奇石嗎?”


    嗚嗚~


    山巔仍有微風吹拂,時有片片雪花飄飛。


    看著綻放著幽光的九塊懸空奇石,萬逐流沒有任何猶豫,搖頭拒絕,並在身後一人一鳥的注視下,消失在山巔。


    “凡體伐神體?”


    人頭怪鳥‘嘖嘖’搖頭,它想起了有關於近道體質的部分記憶,看了眼黎淵留下的奇石,它很好奇:


    “黎淵這體質,您也看不出來?”


    “有部分特征可以和幾種法體對應,但又似是而非……不過,他是後天改易稟賦至級的,應是某種法體吧。”


    東二十三也沒太在意,增幅力量的體質,除卻傳說中那幾種外,多數品階都不夠高。


    他估摸黎淵的體質,也隻在‘三重天’的範疇裏,比起應玄天、鳳擎蒼相差很遠,更不要說生前的自己了。


    “哦。”


    看著陷入迴憶中的東二十三,人頭怪鳥身形突然一僵,它方才迴憶起有關‘近道體質’的記憶裏,閃過了有關這位的記憶。


    ‘古爺生前據說是聖體……’


    小心翼翼的偷看了幾眼,人頭怪鳥悄然溜走。


    ……


    ……


    龍山小院。


    短暫交流後,龐文龍、龍應禪已各自散去,龍夕象、聶仙山也匆匆而去,聯絡諸道宗,江湖同道。


    黎淵則很空閑,任由老家夥們擺弄。


    去二哥的院子裏吃了頓飯,就迴了屋子。


    【……十塊奇石中,萬逐流挑選了那塊似龍似鯤的奇石……】


    灰色石台上幽光明滅,黎淵盤坐在人劫台上垂釣者,聽得這道聆音,他不由得挑眉。


    【繼而,大敗!】


    “把道爺當軟柿子捏?”


    黎淵心下冷笑,對萬逐流的選擇與大敗都不意外。


    八方山巔的奇石林裏,他那塊奇石看起來境界最低,但誰要當他是軟柿子,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那塊奇石拓印下的痕跡,可是他離開八方廟時最巔峰的狀態,看起來入道初成,實則有諸般神兵、玄兵掌馭加持在身。


    莫說是入道的萬逐流,便是合一境的萬逐流,也未必能勝!


    “依著東二十三的脾性,萬逐流估摸要重新開始登山吧?拿不到一步登山萬階的三種獎勵,但估摸百階難不住他……”


    黎淵心下猜測著:


    “他大概率能拿到一枚八方令牌……”


    心下思量的同時,一道道五六階的香火在他的指引下沒入聆音木籙,很快,數十上百道聆音交織在他的心頭,


    不多時,從其中捕捉到了有用的情報。


    【……八方山巔,坐門傀東二十三講述‘近道之體’……他似迴憶起了往昔的崢嶸歲月,久久不能平靜……(十三階)】


    “改易根骨至級時,可觸及與自身契合的天地法理,從而蛻變,生出‘近道之體’?”


    黎淵心下琢磨著:


    “級稟賦必有近道之體……也對,我是憑借掌兵籙加持而成的稟賦,本身應在蓋世級範疇內,萬源照神境自然照不出我的體質。”


    沒有的東西,怎麽照出來?


    “依著東二十三的意思,後天根骨改易的盡頭是級……換而言之,我的根骨還能繼續改易,直至級?”


    黎淵心思發散,覺得很有可能。


    畢竟後天改易的極限是,而不是萬形。


    “萬形是盡頭,再改易形體也無法讓根骨蛻變,但應該還有其他法門可以改易根骨……若我本身的根骨改易到級,再加上掌兵籙的加持呢?”


    之上?


    石台上聆音仍在迴蕩,黎淵思維發散的同時,一心多用,從其中提取著有用的情報。


    往常他聆音時,多用低階的香火,但現在,他用的都是五階以上的香火,為的,自然是獲取有關於朝廷、八方廟,以及那兩頭老鬼的情報。


    【……幽境某處,等待許久的千眼法主二人等來了出廟的萬逐流,雖獲得了一枚八方令,但並無任何喜色……


    三人短暫交流後,千眼法主離開幽境,似要去尋分散於各地的邪神教神祇,似在圖謀龐文龍……(十三階)】


    “嗯?”


    黎淵心下一動,放下人劫魚竿:“尋找其他神祇?”


    黎淵心下警惕。


    龐文龍上次出關,似乎就傷在了邪神教九大法主手裏……


    “老龐心裏應該有數,以他的修為境界,世上能傷他的手段,隻有那麽幾種……”


    黎淵沉下心來,靜聽聆音。


    良久後,隨著最後一道六階香火消失在木籙之中,黎淵結束了這次聆音,開始整合梳理所得情報。


    五六階的香火加上七階的掌音籙,聆音最低都是十二階,大大降低了聆音的隨機性,多數都是與一幹大宗師、天運玄兵有關。


    極小一部分,則是與八方廟的規矩有關。


    【……神葬棺中似有低語聲,‘三三法,六六神,九九聖……這裏居然有個聖體級的靈傀,神紋組合似乎有些眼熟……’(十六階)】


    “這是?”


    聽得最後這一道聆音,黎淵心中微震,看向了石台正中那一口青銅棺,銅棺沉寂並無任何動靜,卻讓他心裏有些發毛。


    黎淵反應不慢,念頭一轉,就知曉這聆音中提及的聖體級靈傀是指東二十三,而這說明……


    ‘這棺中的老家夥在注視我?’


    黎淵驚而不亂,繼續梳理此次聆音所得,隻是想到可能有個老家夥在窺伺自己,就止不住的有些煩悶。


    ‘這些老家夥……’


    心下腹誹,黎淵倒也沒太懼怕,畢竟他早就猜測這棺中有鬼,壓下這點煩悶,他收起人劫杆,走向那青銅棺。


    往常聆音、垂釣後,他會進入神葬棺秘境去消化整理,這次自然也不想破例。


    “唿!”


    一抹幽光綻放,黎淵已消失在灰色石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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