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逐流?


    黎淵眉梢挑起,稍有些詫異,心裏立時提起警惕。


    有千眼法主的前車之鑒在,還敢入廟挑戰自己,想都不用想,那萬逐流必是有所依仗。


    “是那香火淬血儀式?”


    黎淵微微眯眼,心中浮現出之前聆音所得的訊息。


    【神都城中,香火氣息濃烈,乾帝盡起朝廷底蘊,於某處隱秘之地點起火爐,為鎮武王萬逐流開‘香火淬血’儀式,不惜耗費壽元,也要盡焚雜血,重塑根基……(十一階)】


    數年裏,黎淵很少打鐵,偶爾也會放下苦修練武舒緩心神,人劫台垂釣也隻是偶爾,獨獨睡前聆音的習慣不曾有過變化。


    雖然絕大多數的聆音都沒什麽大用,可日積月累下來,他對於諸多情報訊息的掌握,還要超過五大道宗,甚至於朝廷。


    萬逐流洗練血脈,千眼法主窺探祁本初的消息,都是他從海量聆音中獲得,亦或者推敲出來的。


    “純粹的雲魔血脈嗎?”


    黎淵心思飄忽一下,果斷收錘後退迴到自己那顆隕石上,中斷了入廟第一關的挑戰。


    他抬頭望向來路,幽光明滅間可以看到麵沉如水的東二十三,以及那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人頭怪鳥。


    但他的視線也隻是一掃而過,那片幽光呈現的光幕之中,他看到了八方山上風雪唿嘯,山下如臨大敵的大定禪師等人,


    最後,則是緩步走向八方山下的萬逐流。


    黑袍白發,手按神刀,眉心的龍紋閃爍著淡淡的銀色光芒,緩步而行間,便有無形的壓迫四散。


    “神宮!”


    隻一眼,黎淵已察覺到了這位鎮武王已邁出了之前那半步,跨入了龐文龍、昔年龍魔道人那個境界。


    隻是……


    “他這氣息,似乎有點不對。”


    眼前的幽光之幕栩栩如生,猶如近在眼前,黎淵微微皺眉,感覺十分的怪異。


    此刻的萬逐流毫無疑問的站到了萬載以來武者的最巔峰,氣勢雄渾如神山,望之令人生畏。


    但他的氣息卻很古怪。


    磅礴旺盛的生機,與日薄西山的暮氣同存於身……


    “這感覺……又老又年輕?是以焚燒壽元為代價,剝離骨齡,並提高了天賦?”


    黎淵轉了下手中重錘,心下古怪又了然:


    “看來這香火洗血儀式的代價很大啊……”


    ……


    “萬逐流!”


    八方山下,元慶道人喚出了三元一氣樁,方三運捏住天火三昧印,一眾人無不神色凝重,如臨大敵。


    人的名,樹的影。


    哪怕是五大道宗之主,直麵這位當世第一時也不免心中升起忌憚,壓抑。


    “神宮境界!”


    感受著那無形的壓迫,元慶道人麵色數變,掌中的一氣樁劇烈顫動了一下,卻又歸於沉寂。


    “你,要挑戰開廟者?”


    東二十三的聲音適時響起。


    萬逐流緩緩抬頭,八方山中的雲霧散去,可以看到那尊麵有老態的坐門傀:


    “是。”


    萬逐流言簡意賅。


    “凡入廟者,皆可爭奪開廟者之身份!”


    東二十三靜坐於山巔,似在注視萬逐流,卻突然被人打斷。


    元慶道人的聲音響起,他向著山巔一拜:


    “前輩曾言,十年才有一人可以挑戰黎淵,莫非這不是八方廟的規矩?”


    “依規矩,以香火為祭品,可以縮短挑戰時限。”


    東二十三也沒看他,隻是平靜注視著萬逐流,有些惋惜:


    “千年壽限一夕成空,你倒是舍得……”


    “瘋子!”


    人頭怪鳥冷哼一聲,眼神怪異:“可恨,好不容易遇到個道兵種子,卻居然是個瘋的!”


    壽元和壽限是不一樣的。


    壽元虧空,有的是大藥手段可以彌補,可壽限乃天定,延長壽限如同逆天理!


    除卻大境界的突破之外,就隻有宇宙中最為罕見的幾種‘宇宙神藥’可以打破限製。


    而那幾種宇宙神藥,即便是上神大能也難以尋覓……


    “可惜,可歎,老夫再問你,你確定要挑戰黎淵嗎?”


    東二十三又問。


    “是!”


    萬逐流平靜迴答,腳下卻沒停步,也不在乎元慶道人如臨大敵的目光,隻是緩步走向那片碑林。


    目光觸及自己那塊石碑,心性沉穩如萬逐流,心下也不由得泛起了一絲漣漪,眼神變化。


    烈火焚身三年餘,近乎八百年的壽元焚燒,隻為了這一刻。


    ……


    嗡~


    濃烈的香火氣息在觀星台下緩緩散去。


    “八方廟……”


    祭台下,乾帝袍袖一甩,一口銅鏡綻放出耀眼紅光,隻一轉,已化作一麵長寬數丈的光幕。


    其中赫然映出萬逐流的身影,以及那座冰雪覆蓋的八方山。


    “王爺。”


    看著萬逐流的背影,王盡神情複雜而凝重,觀星台下一片壓抑,沒有任何雜音,所有人的視線無不匯聚在光幕之中。


    “能不能成?”


    黃龍子捏著大傘,目不轉睛的看著。


    對於這位大運鎮武王,他心下多少是有幾分忌憚的,能在這片封禁之地修成神宮境界的人傑,天賦遠非他可比。


    更可怖的是他的心性,如此稟賦天資的人傑,居然願意舍棄絕大多數的壽元!


    ‘傳言中,八方廟百無禁忌,允許入廟者以一切手段改易天賦與骨齡,隻是……’


    黃龍子不免想到了那位開廟者。假的,比得了真的嗎?


    嗚~


    八方洞天內的寒風似吹出了光幕。


    乾帝眸光沉凝,死死看著光幕中的八方山,心中卻不免有些焦躁。


    依著計劃,此刻千眼法主應該已助老祖奪取那奇景托生之人的身體,以此奪那黎淵身份。


    可直至此時,千眼法主仍無消息……


    嗡~


    未多時,隨著萬逐流的靠近,山下那片石碑中陡然迸發出耀目至極的神光。


    嗡~


    渾厚而悠長的顫鳴聲迴蕩在群山之間。


    “嗯?!”


    聽到這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大定禪師等人的臉色無不大變。


    這一幕,像極了三年前黎淵入廟!


    嘩啦啦~


    風吹雪動,好似江河濤濤。


    刺眼的神光從碑林中迸射而出,於雪空中交織成幕,其上文字流轉,大放光芒。


    【萬逐流之碑】


    【血脈:雲魔族】


    【境界:神宮初成】


    【天賦:天星級】


    【神稟:上上】


    【靈相:以伏魔龍神刀為基,兼容諸形諸靈而成……曾於萬水千山中溫養,最後取九十九道神紋構成……


    法相潛力:神階(上)】


    【天賦異稟,悟性超群……少年時修武有成,得伏魔龍神刀主動認主……鏖戰天下,以萬千強者為磨刀石,養出‘一品刀意’……


    ……以香火洗血儀式,斬去人族雜血,重塑雲魔之體,天賦蛻變,神宮成就……


    當下骨齡(三十一)】


    ……


    【評:稟賦超絕世間有,向道之心世間少……】


    【總體評價:優】


    【‘優級’評定者,無須登山,可直進‘入廟試煉’】


    優!


    “好!”


    光幕映出時,觀星台下的沉寂瞬間被打破,乾帝腳下地磚‘哢嚓’一聲碎成齏粉:


    “好,好,好!”


    袍袖無風而動,乾帝心中的壓抑頓時一掃而空。


    三年前,知曉千眼法主如何敗落之後,他一度放棄了爭奪八方廟的念頭。


    強如千眼法主逆三階都不能勝,遑論其他人?


    哪怕之後舉行這香火洗血儀式,他心中也一直有大石壓著,直至此時……


    “天佑陛下,天佑王爺!”


    吳應星等人也無不長出一口氣,神情激動。


    真成了?


    黃龍子心下微歎。


    相比於萬逐流,他更傾向於黎淵成為開廟者,無他,後者隻是個無根無腳的土著,而前者背後不但站著雲魔一族,還有千眼法主。


    一尊神祇,哪怕是已經隕落的神祇,也絕不是好相與的。


    ‘可惜了。’


    心下稍有些複雜,黃龍子臉上卻浮現笑容:


    “恭喜陛下!”


    “恭喜陛下!”


    眾人齊齊拱手。


    “大局已定!”


    乾帝舒緩眉頭,多日的陰鬱盡去。


    黎淵能擊敗千眼法主,是因為逆三階而戰,而不是他真個強橫到可以伐神,一旦沒有了境界的優勢,拿什麽與萬逐流一戰?


    ……


    “骨齡三十一?!”


    “他怎麽可能骨齡三十一?香火洗血?以壽元為代價,削去骨齡?好狠的手段!”


    “他瘋了?!”


    八方山下眾人神色皆變,看向萬逐流的眼神滿是驚疑,又有些古怪憐憫。


    “天星!”


    看著光幕上對於自己的評定,萬逐流無悲無喜,眸光卻是劇烈跳動了一下。


    三年烈火焚神之痛加之大半壽元,傾盡朝廷的底蘊,又修成神宮境界,居然還隻和那小子一樣的評價?


    這怎麽可能?!


    他能感覺到大定禪師等人忌憚驚疑的目光,卻恍若未覺,直至四周光影交織,化為一座比鬥場時,才迴過神來。


    他隱約能感覺到大定禪師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些古怪,但卻不及細想了。


    迴神的瞬間,他已經看到了比鬥場那頭,提著一口重錘走出的青年道人:


    “黎淵!”


    長出一口氣,萬逐流斬去了心中雜念,掌中龍神刀發出劇烈的顫鳴聲,如潮如浪。


    “萬逐流。”


    黎淵拄錘而立,神色平靜。


    感受著那猶如汪洋怒潮一般的刀氣,看著那曾一度被他視為大敵的萬逐流,他心下沒有半點波瀾。


    打量幾眼後,便抬頭看向東二十三,後者的聲音也適時響起:


    “萬逐流,稟賦天星……評定為優!”


    “黎淵,稟賦……評定為優(上)!”


    “依規矩,逆一階而勝,方可取而代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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