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投在身上的目光,赤練身軀一顫,心中懊悔不已。


    初來此間時,她也是謹小慎微,甚至沒敢涉足那萬逐流所在的神都之地,卻沒料到,居然碰上這麽個煞星。


    誰能想到,這一方被八方廟隔絕內外的天地裏,不但出了個開廟者,還有一尊暗藏的神宮級強人。


    如此巨擘,於此間天地幾無抗手,沒有雄踞天下之巔,受眾生膜拜,反而蟄伏暗中,聲名微小,簡直不合理。


    「倒也不急。」


    瞥了一眼祭台前的一口口蘊香鼎,秦運想了想,看向銅鏡:「可知萬逐流何時入廟?」


    「應就在這幾天了。」


    銅鏡那頭,秦師仙迴答:「那天之後,神都城就極為熱鬧,諸多世家大族,朝廷重臣為入廟名額大打出手,今天突然消停,應是名額已定下來了。」


    「這幾天嗎?」


    秦運點點頭,道:「朝廷開此祭之前,你也要撤離神都了。」


    「為什麽?」


    秦師仙頗有不解:「萬逐流一去,真是報仇的大好機會,怎能撤走?」


    「正因如此,你才要提前撤走。」


    秦運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你都知道萬逐流一去數十年,朝廷空虛,朝廷又如何不知這一點?」


    「您的意思是?」


    秦師仙反應過來:「朝廷可能暗中設伏?」


    「不無可能。」


    秦運手捋長須,眸光幽沉:「若不出意外,此次祭祀,嚴天雄,龍應禪等人,也應與萬逐流同行,不會給朝廷留下隱患。」


    「朝廷允許龍應禪等人一同入廟?」


    秦師仙將信將凝。


    「是或不是,日後便知。」


    秦運心下搖頭,練武增長精神與體魄,但心眼這東西,可不會同步增長。


    「那您呢?」


    秦師仙有些狐疑:「這些年您一直藏身秘境中,是否因為那萬逐流體內的老鬼?」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


    秦運垂下眼皮,沒有否認,隻是著她速來尋找自己,不給她再度開口的機會,就中斷了此次聯絡。


    「黎淵。」


    祖孫二人交談之時,一旁的赤練默然不語,心緒卻不住翻滾,後悔的想要撞牆。


    之前秦運以大日監天鏡投映出神都城上的紫氣畫卷,她可也看到了最後,親眼看到了那開廟者。


    「他竟然是開廟者。」


    哪怕是現在迴想起來,赤練也覺心口絞痛不已,曾經這小子自己送上門來,自己卻沒看上。


    「白象。」


    秦運開口。


    祭壇一側沉默靜坐的白象王忙站起身來。


    「你們教中隻剩了這麽幾鼎香火嗎?」


    「迴前輩。」


    白象王麵色發苦:「那日五大道宗暴起偷襲,一戰總壇崩碎,教眾死的死,逃的逃,那些神主毛神被殺了一批,剩下的各自裹挾香火逃走……」


    「就這麽散了?」


    秦運瞥他一眼。


    「前輩也知,我等出身他宗,因利匯聚,對於拜神教本身並無歸屬感,遭逢厄難,自是鳥獸散,教主都不甚在意,論其他人?」


    白象王心下歎氣。


    不是因為怕死,誰人想加入邪神教,被人人喊打?


    也正因如此,總壇被突襲之時,除卻部分人拚死廝殺外,多數人一股風似的散了去,他屬於逃的慢。


    如那赤焰龍王幾乎就沒現身。


    「前輩。」


    這時,赤練似是想起什麽:「晚輩之前尋


    找香火時,倒遇到不少毛神,但都被人誅殺,生生取走了最後的香火……」


    「哦?」


    赤練低頭:「據晚輩所知,誅毛神搶香火的是一頭靈龜,它如今應該也在煙山道。」


    「負殿靈龜?」


    秦運微微眯眼,倒不在意她借刀殺人,對於那頭靈龜,他的興趣也不小:「你能找到它?」


    赤練點頭:「晚輩願意一試!」


    唿唿。


    清晨的山中,霧氣朦朧。


    一處密林中,祁本初升起篝火,手腳麻利的將兩頭鹿扒皮,掏幹淨,架在火上不多時已滋滋冒油。


    不遠處的小溪旁,敖蒼靜坐於石上,搬運真氣,他微微皺眉,看向龜老仙,後者盤膝而坐,手中把玩著一枚錢幣,口中喃喃自語道:「怎麽會呢?沒道理啊!」


    「龜兄,你此次出山遇到了什麽,怎麽魂不守舍?」


    敖蒼還是沒忍住。


    這些天,龜老仙穿梭各地,伐山破廟,不知誅殺了多少毛神,硬取香火,之前還好,這.....


    「數日前,神都城中舉行了一次大祭!」


    龜老仙平複看心境,複述了一遍他自山外得來的消息:「老夫已下算過了,消息無差,開了八方廟者,姓黎名淵。」


    「黎淵?」


    敖蒼聞言,卻下意識看了一眼正在烤鹿的祁本初。


    「老夫曾下算多次,費勁心血才找到了祁小子,他天賦異票,實乃奇景托生之人,按說,他才是開廟之人,之前八方廟於天市垣現世!"說著,龜老仙突然閉嘴,歎了口氣:「老夫打眼了,打眼了。」


    敖蒼眉頭緊鎖,不發一言,卻是有些心疼自己放的精血。


    「唉。」


    龜老仙把玩著手中玉幣,心情極差。


    敖蒼隻能安慰:「祁小子他天賦不差,且也頗為孝心,你就當收了個弟子……」


    「罷了,罷了。」


    龜老仙深吸一口氣:「香火已搜羅的差不多了,老夫難備起祭入廟,敖兄可願同行?」


    「這……」


    敖蒼有心拒絕,但感受到那老龜直勾勾的眼神,也隻能捏著鼻子點頭。


    「如比便好。」


    龜老仙沒看祁本初,看一眼他心都在抽搐:「此祭並不複雜,所需香火也已湊齊,之後還需敖兄放些血來,不多,三五缸就夠……敖兄放心,龜某必不會薄待於你。」


    敖蒼神色木然。


    見他同意,龜老仙也不廢話,直接說出所需份量,打發他去籌備,自己則搓了搓手:「嗯,先起一卦。」


    敖蒼沒理他,隻是板著臉將早已準備好的大水缸提來,指尖自手腕劃過,開始放血。


    於他的體型而言,三五缸的血倒算不得什麽,沒一會兒,已差不多放滿了。


    突然,一聲悶響炸開。


    「嗯?」


    敖蒼迴頭,卻見龜老仙手裏的錢幣爆碎成一團團香火,他自已火燒屁股似跳將起來,活像是見了鬼:「敖兄,速速開祭!」


    ……


    ……


    「唿!」


    「吸!」


    八方廟山巔,氣流洶湧。


    黎淵盤坐於自己那塊怪石上,靜坐吐納,他的氣息悠長而有力,每一次唿吸都能在山巔掀起陣陣氣流。


    小母龍躲在丈許之外,在她的感應中,黎淵好似成了一口正在熊熊燃燒的丹爐,散發著滾滾熱浪。


    肉眼可見,他的皮膜筋肉如波浪般起伏著。


    嘩啦啦。


    血液奔流聲透體而出。


    黎淵凝神靜觀,他心存觀想,身軀自然律動著,諸般橫練武功有序運轉著,體力以一個可以察覺的速度不住攀升。


    「天賦的好處啊。」


    黎淵心下感歎。


    他練武的速度本就極快,而天賦疊加到天星級後,速度再度暴曾,前後不過幾日而言,氣與血合這一步已然達成。


    血液流轉間,裹挾著他已堪稱雄渾的真氣,滾滾而動。


    「天一九煉已到八煉了,坐忘心經中的秘術,的確不同凡響,九煉似乎也不是盡頭。」


    黎淵內觀血液奔流,也同時修持著龍魔心經,化形入血的進度,也隨著天賦的疊加而提高了很多。


    化形入血著實艱難,也難怪龍魔道人之後,摘星樓也沒人能將坐忘心經修到大圓滿。


    黎淵一心多用,練武的同時,也在規劃著,突然,他似有所覺般睜開眼。


    「嗯?」


    黎淵手掌一翻,取出那兩塊八方廟的令牌。


    此刻,他原本那塊並無動靜,可登山獎勵的那塊令牌上卻散發著微弱光芒,他稍稍凝神,發現令牌上可停留的時間開始暴漲。


    原本隻剩一年半的時間,突然一跳,變成兩年,再一跳,三年……


    片刻而已,居然暴增了十五年之久!


    「這是?」


    黎淵稍一轉念,眸光已是沉了下來:「朝廷大祭,居然會為我增加停留時長。」


    他稍有些驚疑,拿起自己原本那塊,上麵的停留時間卻沒變化。


    「區別對待啊。」


    心下腹誹一句,黎淵站起身來,他跨步走到山邊,隔著那一眼看不到盡的山道,隱約間,可以看到一道道人影。


    他們似乎沒走通道,而是直接到了山腳下?


    嗡~


    流光交織變化。


    似一刹,似許久,龍應禪方才感知到外界的存在,他稍一凝神,視線明亮,看到了大地群山,以及一個個自虛空中跌落的人影。


    「八方廟!」


    「這便是八方廟嗎!」


    「傳說中的八方廟,真,真進來了!」


    刹那的沉寂之後,是一聲聲壓抑不住的亢奮低吼……


    「萬逐流。」


    龍應禪不著痕跡的後退入人群中,萬逐流按刀而立,掃過在場眾人,目光所至,眾人紛紛,後退。


    「陛下。」


    萬逐流微微拱手,護衛左右。


    「八方廟。」


    乾帝捏著一口巴掌大的金鍾,他深吸一口氣,視線已落在那石碑林立的山道上。


    其餘人也都循之望去。


    卻見得山巔霧氣籠罩,一道人影立於山巔,古廟前垂眸俯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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