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樓的藏書樓規模不如龍虎寺,但其中的書籍多且雜。


    黎淵待了一天,傍晚時,才捧著厚厚幾大摞的古卷迴屋,細細研讀。


    他借閱的,主要是龍魔道人留下的手書。


    與預想的不同,這位摘星樓祖師留下的典籍很多,多到十多個書架都擺不下的程度。


    且很雜,不止是解剖、百草、采礦、經史子集都有涉獵。


    黎淵借的,是其中一部分,大體可分為樁功論、氣血論、內勁論、真氣論、易形論。


    “這就是無上大宗師的份量啊。”


    油燈下,黎淵手捧一冊古卷,桌子上則擺放了上百冊之多,而這,還是其中的一部分。


    龍魔道人是黎淵所見,留下著作最多的武道大宗師,沒有之一。


    且是極為少見的平鋪直敘,很少有大多數武學典籍中那些故弄玄虛的詞匯語句。


    黎淵看的沉迷其中,看到精妙處甚至有種拍案叫絕之感,後悔自己如今才看到。


    一看,就到了後半夜,差點誤了習武十年裏,幾乎沒有斷過的夜晚練功。


    “盛名之下無虛士啊,這不是武功秘境,卻勝過神功絕學,像是,武道的總綱!”


    戀戀不舍的放下手中古卷,黎淵對這位無上大宗師的佩服到了一個極高的地步。


    他看了沒多少,主要是逐字逐句的研讀。


    可就那麽幾冊,對比之下,他就能察覺出自己之前走過的彎路,以及,哪些地方修持的不徹底。


    “這等武學總綱,居然擺放在外樓,人人都能看。”


    舒緩筋骨,站起身來的黎淵,仍沉浸在書中內容,許久後,方才隨著樁功推動而收斂心思。


    但日常的樁功、改易筋骨後,一天一夜沒合眼的黎淵,硬是還沒睡意,捧著書就又看了一天。


    再到晚上,他著實扛不住了,才睡了兩個時辰,之後就爬起來,站樁、服丹、沐浴,


    然後看書。


    接下來的好些天裏,黎淵幾乎是足不出戶,入迷程度讓來尋他的韓垂鈞、王問遠都有些驚異。


    對此,韓垂鈞更多的是好奇,待翻看了幾本黎淵看過的書卷後,也察覺到妙處,同樣如獲至寶般研讀起來。


    王問遠本想來問問黎淵何時登塔,但沒等開口,就被師徒倆趕了出去,隻能搖頭離開。


    ……


    嗚嗚~


    八方塔高層。


    空曠的廳堂之中,似有勁風唿嘯,空地之中,秦師仙一襲幹練白衣,長身而立,單手持槍而立。


    她目光,精神,心靈盡數匯於長槍之上,心意灌輸下,長槍綻放出耀目的紫色光芒。


    “三元合一,精氣神圓融流轉,自在變化,身即是神,神即是神,武道修持到這一步,才稱得上大宗師。”


    不高不低的聲音迴蕩著,秦運緩緩起身,隨其站起,踱步,雄渾的真氣層層擴散。


    這一處大廳也隨之變化,向上、向左右、前後,不斷的延伸拓展著,很快,原本的大廳之外,已拓展出十裏之寬的空地。


    這是八方塔內蘊含的真氣演化,卻也是秦運的心意所化。


    “三元歸一,技已近乎於法,心念所動,神境相隨,故有不可揣測之巨力!”


    說話間,秦運停下腳步。


    他隻走了七步,而原本的空間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大廳外,是荒野,荒野外,是山川河流。


    頭頂的木板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蔚藍的天空,一輪烈日高懸於上,揮灑光芒。


    踏步之間,空間變換,神境覆蓋下,猶如天邊改換。


    秦師仙恍若未覺,隻是手持長槍而立,似一槍在手,心中隻有一槍,無有外人,更無外相。


    “你這三元之路,走的馬馬虎虎,也怪老夫當年安排不夠妥當,好在,也能糾正!”


    秦運話到此處,秦師仙終於抬頭,卻不是看向自家老頭子,而是抬頭看天。


    卻見空中高懸的大日,一個顫動之後,竟然跌落而下,帶著熊熊燃燒的尾炎,


    如流星般滾滾而來。


    哢嚓!


    數個刹那之後,那火球轟然爆碎,火焰拋飛下,秦師仙聽到了滔滔流水之聲。


    “這是?”


    秦師仙眼皮一跳。


    那一輪大日靈相墜落半空開裂之後,赫然有如水刀光自其中滾滾而出,繼而,


    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銀發黑袍,身高臂長,兩眼幽深,眉心有黑色龍紋,手持一口六尺長刀,刀身雪亮,上有如龍紋路。


    “萬逐流?!”


    秦師仙神色動容,圓融的槍勢不由得一顫,看向自家老頭子:


    “您還會伏魔龍神刀?”


    轟隆~


    她心念一轉,長空之中已似有霹靂炸開,那大日靈相所化的刀客已一刀斬下,


    極致的鋒銳直抵眉心而來,赫然是伏魔第一刀。


    “您還偷襲?”


    秦師仙悶哼一聲,持槍而起,紫光如潮,橫擊那自上而下的伏魔龍影。


    霎時間,隻聽得雷鳴聲響徹一片,刀槍碰撞之音綿密如潮,大片空地被勁力所毀。


    前後幾個唿吸,兩人廝殺的戰場,已從裏許之地,擴散到百裏方圓,所過之處,風雲俱散,地裂山崩。


    “哪個教你打鬥中分心?”


    秦運眯著眼打量,觀戰同時,也不時指點出秦師仙的破綻錯漏之處,後者分心於此,數次落於下風。


    “等打完再說!”


    秦師仙怒斥一聲,老頭子硬是要分她的心。


    “戰陣廝殺,瞬息萬變,你連這點能耐都沒有,拿什麽與那萬逐流相爭?”


    秦運自然不會聽她的,不但指點錯漏,加大攻勢,許是還嫌不夠,他屈指又是一點。


    嗡~


    長空之中,又有一輪大日浮現,光芒閃耀。


    “你?!”


    秦師仙隻覺脊背一涼,猛然掃了一眼,卻見又一輪大日靈相從天而降。


    一如之前,裂於半空之中。


    一魁梧巨漢跨步而出,一聲長嘯,氣血宛如實質的烈焰升騰,比方才身化大日都要耀眼。


    “拜血金剛?!”


    巨漢自天而降,沒有任何招式,隻是裹挾那滾滾氣血,如流星般橫擊而至。


    獨戰伏魔龍神相,秦師仙還能勉力支撐,兩人聯手之下,頓時被壓到了絕對的下風。


    這下,麵對秦運的指點,她再也說不出話來,隻是心中越發震驚了。


    她也是頭一次見到老頭子出手……


    “啊!”


    片刻之後,秦師仙終於忍不住大叫一聲,因為長空之中,又騰起一輪大日靈相。


    “不打了!”


    長槍一發而收,逼退兩人的秦師仙意欲脫戰,卻哪裏走得脫?


    第三輪大日靈相墜下高空,一個形銷骨立,宛如骨架般消瘦的人影倏忽而至,


    掌發刀罡,幾乎斬中她的脖頸。


    轟!


    轟!


    地動山搖,罡風炸裂。


    看著隻能疲於奔命的秦師仙,秦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沒有這個強度,哪算得上磨礪?


    “真正的強人,哪個當年單對單?”


    秦運笑眯眯的看著,聲音不高不低,正好夠她聽到:


    “老夫當年,可是一打十二三個。”


    “……”


    秦師仙已經沒有餘力迴應了,在三大靈相的圍殺下,她精神高度集中,施展出渾身的解數抵擋。


    但也不過堅持了半個時辰,就被一刀斬在了麵門之前,刺骨的寒意瞬間湧遍全身,令她心神震顫。


    “停。”


    秦運的聲音適時響起。


    他一開口,那三大靈相已瞬間消失在原地,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唿哧,唿哧~”


    秦師仙大口喘息,這與在試煉不同,過於真實了,她有那麽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


    好一會兒,她方才緩過神來,抬眼看向空中,還有一輪大日高懸在空中。


    “您,您修了多少靈相?”


    秦師仙難掩心中震驚。


    靈相是什麽?


    武者畢生所學的武功交匯而成,雖有兼修之法,但能兼修數種,且都修到這個層級的,當世,她聞所未聞。


    “不止四個。”


    秦運隨口迴了一句,更多的,是指點,訓斥秦師仙此次交戰的錯漏,以及她所學不夠紮實之處。


    “動手前,不動腦子,動手後,瞻前顧後。”


    秦運說話不留情麵:“在老夫所見過的大宗師裏,你最多隻有中等水準。”


    秦師仙心有不服,但又無從反駁,隻得悶悶的認了下來,又反問:


    “那萬逐流呢?”


    “當年,算上等。”


    秦運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她的僥幸:“同樣年歲,同樣境界,打一百次,萬逐流殺你九十九次!”


    “……”


    這次,秦師仙連不服都沒有了,之前拔刀時,她打了不止百次,一次沒贏。


    “還有一次呢?”


    被打擊多了,秦師仙冷靜多了。


    “話不說滿,要留餘地。”


    眼見孫女麵色漲紅,秦運方才收聲,輕咳一聲,詢問起黎淵來。


    “哼!”


    秦師仙冷哼一聲,還是迴答:


    “那小子初次登塔後就再沒進來過,聽王老說,他前些天在翻閱祖師的手書,之後也是閉門不出,偶爾出來,也是待在藏書樓……”


    “夫子的手書?”


    秦運麵露讚許:“前些天,老夫還想著吩咐伱領他去藏書樓的……”


    “你可沒說。”


    秦師仙瞥他一眼。


    “忘了……咦?”


    秦運說著,神色變化,他掐著手指算了算:


    “今天,是八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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