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


    空曠的廣場正中,黎淵抬頭打量。


    一人粗的四根巨柱矗立於前,通體如玉,上有各種細密紋路,似龍鱗、如虎紋,高足百米,


    石匾上‘龍虎’二字氣勢磅礴,似真有兩頭巨獸於高處俯瞰,給人巨大的壓迫感。


    真大手筆啊。


    黎淵心中咋舌,神兵級山門自是大氣磅礴,令人見之難忘,卻也也不免好奇,這龍虎山門怎麽個明辨善惡。


    黎淵駐足打量了好一會兒,魚玄風在一旁等待,似乎早已習慣,卻在他收迴目光時問道:


    “黎師兄以為如何?”


    除卻傳音之時,他著實羞於叫一個同齡人師叔,尤其是還未真個拜師的情況下,魚家大少爺多少要些體麵。


    黎淵迴過神來:“什麽?山門嗎?大氣磅礴,令人見之難忘。”


    “隻是這樣?”


    魚玄風眸光稍黯。


    嗯?


    黎淵很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神色變化,餘光掃過,才發現山門前後的廣場上,自己駐足時,不少人也在駐足,隻是明裏暗裏在打量自己。


    “怎麽?”


    黎淵心下微動。


    “倒也沒什麽。”


    魚玄風收斂心思,笑笑:


    “黎師兄剛來,應是不知道的,咱寺前這座山門可是有些來曆的,兩千多年前,衡山城遠沒有今日規模,如今的內城所在,當年是一片綿延山峰……”


    魚玄風言簡意賅,說起了這山門的來曆。


    兩千多年前,此處山峰神光迸現,直衝牛鬥,引得天下沸騰,諸般高手聞風而動,匯聚於此,意圖爭奪天運玄兵。


    最終,以兩位陸地神仙的到來而終結。


    龍印禪師、純陽道人,各騎龍虎而來,於群山之巔坐而論道,直至七年之久。


    “……兩位祖師論道七年,後同時起身,仰天長嘯以動風雲,決意在此開宗立派,這‘龍虎’二字,正是兩位祖師爺親手留下,蘊含著他們的無上意誌……”


    魚玄風微微一頓,看向左側。


    一身著白衣的俊朗青年緩步而來,隻向兩人拱了拱手,自顧自道:


    “這‘龍虎’二字蘊含著兩位祖師的無上意誌,本該是寺中傳承至寶,但二代祖師認為但凡我龍虎寺弟子,皆可瞻仰祖師榮光,故而,以天材地寶鑄就四根白玉通天柱,承載‘龍虎’,留於後世……”


    他長長一拜,後道:


    “兩位祖師功參造化,意誌曆經兩千多年不衰,後世弟子,但凡天賦絕倫者,從山門下走過,或有機緣得到兩位祖師爺的意誌傳功……”


    意誌傳功?


    黎淵一挑眉,掃過四周駐足、圍觀的龍虎寺弟子,心下了然。


    “嗚~”


    肩頭的小虎崽子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石匾,突然跳到地上。


    黎淵微微皺眉,但見這小家夥也沒亂跑,也就沒拉蟒皮帶。


    “黎師弟能得師叔祖親自前往收徒,天賦絕倫,想來是有這個機緣的。”


    白衣青年瞥了一眼踱步的小貓,身後有不少女弟子的聲音傳來,都被那小貓吸引。


    “王師兄,你……”


    魚玄風麵色一變,他之所以悄悄接黎淵入門,就是防備這手,沒想到還是沒躲過。


    黎淵微微拱手:


    “這位師兄如何稱唿?”


    “龍虎內門,王玄應。”


    白衣青年迴了一禮,笑容和煦,而一旁就有圍觀之人低聲驚唿:


    “龍榜七十二,王玄應,王師兄,他居然來了!”


    “久仰久仰。”


    黎淵把著名字記了下來,又問:“龍榜是什麽?”


    雲舒樓的榜單太多,雖然他買了不少,但也沒聽說過龍榜。


    “黎師弟入門後自然會知道。”


    王玄應笑容不減,眼底卻沒笑意。


    而隨著他的到來,廣場上頓時熱鬧了起來,還有許多人前後奔走,唿朋喚友……


    “黎師兄,天色不早了,外事房的長老許是已要歇息了,不如先去我家住上一日,明天再來入宗?”


    魚玄風額頭見汗,心中暗叫不好。


    他倒是知道門內對於黎淵拜入師叔祖的門下頗有微詞,卻也沒料到針對來的如此之快。


    龍虎匾下得機緣的說法固然由來已久,可兩千多年來,能得祖師意誌傳承的又有幾人?


    “黎師弟不用擔心,有王某在,便是外事房今日放工,也不會耽擱你入宗。”


    王玄應輕抖袖袍,無形的勁風吹的魚玄風臉色煞白。


    “那就多謝王師兄了。”


    黎淵拱手道謝,他雖然不知道這王玄應是從哪裏蹦出來的,但有人跳出來,總好過背後隱藏著好。


    “黎師兄,別……”


    魚玄風臉色微白,後悔自己不該這麽莽撞,就應該等師父迴來再說,至少,等老姐迴來……


    “或者,黎師弟也可以從一旁的小路進宗?”


    王玄應並不催促,他樂得拖延,圍觀之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王師兄,不知最近得到祖師爺意誌傳功的是哪位師叔伯?”


    黎淵很沉得住氣。


    “上一位是誰不必說,再上一位,正是我大龍門主,伏龍禪師龍師叔祖!”


    王玄應虛虛抱拳,麵上盡是崇敬:“一百餘年前,師叔祖從山門過,曾有蒼龍之影浮現於空……”


    “師叔祖得了‘大威天龍相’入門篇,那是祖師爺留下的絕學……”


    魚玄風心下歎氣,輕聲傳音,解釋:“上一位得祖師傳功的,是大師兄……”


    “甲子無敵,龍行烈嗎?”


    他有些慌亂,但黎淵還是從他話裏分析出來了些東西。


    祖師爺意誌傳功之所以是機緣,實是因為門檻極高,兩千年多年來,得到那兩位無上大宗師承認的不過二三十人。


    ‘龍虎寺兩千餘年裏,洞徹陰陽的宗師都不止兩百人了吧?……這門檻著實夠高的。’


    黎淵心下自語。


    廣場上圍觀之人越來越多,黎淵隨意一瞥,各種兵刃的光芒連成一片,名器占了大多數,且不乏上品名器。


    “連風長老都來了。”


    瞥了一眼人群中的風中已等人,黎淵歎了口氣,也沒打算再拖,緩步走向山門石匾。


    “嗚!”


    小虎崽子很抗拒,死死的拽著不挪步,黎淵心下無語,卻也懶得與它鬥氣,隻得將蟒皮帶子綁在一旁的兵器架子上。


    這兵器架子黃銅打造,半嵌入廣場內,上麵擺放的各種兵刃不下三百件,即便是這小虎崽子暴走,一時也拉不動。


    “差點忘了。”


    黎淵突然止步,也不在意圍觀眾人的議論,傳音詢問魚玄風:


    “兩位祖師,生前擅長什麽兵刃?”


    “啊?”


    魚玄風一怔,傳音迴答:


    “純陽祖師劍法獨步古今,他那口純陽劍,至今仍是道主配兵……”


    “劍法?”


    稍稍感應了一下掌兵空間,黎淵心下微微皺眉。


    他目前所掌馭的諸般兵刃中,最好的自然是火龍劍,但除卻這口準神兵外,他並無其他可加持天賦的名器。


    ‘一口火龍劍,估摸有些湊合,這兩位大宗師明顯要的是,有陸地神仙之資的後輩……’


    黎淵心中雪亮。


    他不慌張,自然也是有依仗的,他本身的天賦悟性或許比不了當世這些天才,但掌兵籙在手,他可以有針對性的疊加!


    “龍印祖師呢?”


    “龍吟祖師體魄強絕,對敵從來隻是一雙肉掌……”


    魚玄風不知道他為什麽問這個,但還是思忖後迴答:


    “對了,龍印祖師有一口‘通身六合降魔杵’……”


    “降魔杵?”


    黎淵一挑眉,臉上頓時有了笑意,一轉念,已將沉山重錘在內的七口名器、上品名器級的重錘一一掌馭,加持於身。


    這才在眾人的注視下,走向龍虎山門。


    “嗚~”


    小虎崽子本不甚在意,突然抬頭,看向黎淵的眼神有些變化,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嗡!


    幾乎是同時,黎淵似聽到了淡淡的嗡鳴聲。


    “神兵有靈,嗯,果然是有靈的。”


    黎淵心下一定,而隨著他走近,耳畔傳來的嗡鳴聲越來越響,恍惚間,似乎有一縷縷的雲氣垂流而下,


    彼此交織,如瀑布、如海潮,將他籠罩在內。


    “這就是大宗師的神意?”


    黎淵分心二用,於靈光之地觀想出靈我,以此感應下,隻覺四周霧氣朦朧,隱可見草木青蔥。


    不像是在龍虎寺山門前,更像是陡然到了群山之巔,雲霧繚繞之地。


    他凝神觀望,隻覺濃濃的霧氣之外,似有兩頭龐然大物,一頭大如房屋,橫臥於一側,一條體長過百米,蜿蜒如龍。


    唰!


    突然,黎淵隻覺心頭一冷。


    隔著霧氣,他看到了兩雙猶如燈籠般巨大的眼眸,那兩頭巨獸似乎正在打量他。


    黎淵忙低頭,心中轉念。


    這是那兩位大宗師的意誌顯化,還是這神兵級山門的‘靈’?


    ……


    “黎淵來了!”


    “誰?就那個從德昌府來的小子,之前驚動了師叔祖不遠萬裏前去收徒那個……”


    “他來了又如何?還要迎接不成?”


    “王玄應,王師兄出關了,似要為難,許是有樂子看了!”


    ……


    廣場處不少人在唿朋喚友,很快,消息已在前院傳開。


    一間小院內,端著酒杯的顏三星微微皺眉:


    “楚兄,這……”


    酒桌對麵,是一麵色溫潤的中年人,他側耳聽著外麵的腳步聲、議論聲,搖搖頭:


    “楚某還不至於如此。”


    “王玄應太過了!”


    見他否認,顏三星麵色頓時沉了下來。


    祖師石匾立於山門前足有兩千多年,但真個得了機緣的寥寥而已,這根本不是考驗新入門弟子的手段。


    尤其是黎淵。


    宗門內本來就對他拜師頗有微詞,這一下架上去……


    “過,倒也不算過。”


    楚玄空一身青色道袍,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龍師叔何等人傑?若非遭受重創,是有望陸地神仙的人物,資質一般的,哪有資格得他老人家的傳承?”


    “這黎淵若有龍師弟的驚世之資,旁人自不敢有什麽意見,若沒有,也省得日後有人因此找他麻煩,顏師弟以為如何?”


    說罷,楚玄空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左右無事,去瞧瞧如何?”


    “這……”


    顏三星心下歎氣,也隻得隨其出門。


    “林師兄、劉師兄、方師妹……”


    一出門,顏三星心下就是一驚,看到了不少熟人,且皆是門中長老級的人物。


    “楚師兄。”


    那幾個長老見到楚玄空紛紛行禮。


    “你們這是?”


    楚玄空明知故問。


    “聽聞師叔看中的那小子要走‘祖師石匾’,心下好奇,故來看看。”


    消息傳這麽快?


    顏三星心下微冷,這要沒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他把地板吃下去。


    “每隔一些年,總有些人不自量力,但多是貽笑大方罷了。”


    楚玄空哂笑一聲,其餘幾人自然點頭稱是。


    顏三星與幾人並不太熟,見了禮後,就跟在最後,眼見幾人談笑甚歡,不由得心下歎氣。


    以黎淵的根骨武功,拜入龍虎內門本就不成問題,更不會有任何人質疑,但事關宗師傳承……


    “昂!”


    突然,一聲龍吟響徹。


    “嗯?”


    交談的幾人微微皺眉:“後山那祖宗又跑出來了不成?渾天堂的人怎麽辦的事……”


    “不對!”


    楚玄空本也以為是後山的蛟龍逃出來,可很快就察覺到了不對。


    顏三星等人也先後有所察覺,紛紛望向山門外。


    卻見本來萬裏無雲的天空上,不知何時遍布雲氣,雲氣翻滾著,向四周擴散,蔓延……


    “這是?”


    顏三星反應過來,臉色頓時十分精彩,他沒敢扭頭去看楚玄空,可餘光瞥去,後者的臉色已極為難看。


    “他,他該不會……”


    那幾個長老對視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震驚。


    這一幕,他們多年前曾經見過。


    如今內門‘龍虎榜’上第一人,當代道子龍行烈,當年拜入山門時,就曾引得雲海翻湧、蒼龍長吟。


    “昂!”


    雲海翻湧間,龍吟響徹。


    這一聲龍吟比之之前那一聲,卻要響亮十倍不止,且傳蕩極遠。


    不止是龍虎寺山門之前的一眾長老弟子,便是附近街道、城區的百姓也全都聽到了這一聲龍吟。


    “哪裏來的龍吟?”


    數條街道之外,一間酒樓中,正宴請宗門前輩的嶽重天稍感錯愕,卻見他宴請的一幹宗門前輩全都變了臉色。


    紛紛湧到窗台,


    他循聲望去,卻見龍虎寺山門所在,雲海翻湧間,似有蒼龍翱翔於雲海之間,發出響徹城郭的龍吟之聲。


    “昂!”


    龍吟聲迴蕩久遠。


    龍虎寺山門前的廣場上似有颶風陡生,一眾圍觀之人無不被吹的連連後退,衣衫‘嘩嘩’作響。


    兵器架子上的諸般兵刃都被吹上半空,引得一眾人紛紛驚唿躲閃。


    “他,竟然,竟然……”


    魚玄風駭然瞠目,他迴頭看向王玄應。


    這位龍榜上的內門精銳此刻手腳發顫,呆呆的看著雲海上,一時間腦海都空白一片。


    嗚~


    小虎崽抬頭望天。


    雲海上,有蒼龍探首,


    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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