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
黎淵眸光一凝。
那是個身著暗色寬鬆大袍的中年人，他須發皆黑，卻生出兩條銀白長眉，頗為引人注意。
黎淵的目光一轉，卻是落在他的腰間。
【金玉六陽劍（七階）】
【以七弦烏仙鐵，混雜精金而成的軟劍，曾被多位劍道宗師所執，靈性已生……】
【掌馭條件：大龍形之身、六陽劍法圓滿】
【掌馭效果：七階（淡金）：劍心通明、劍道天賦
六階（黃）：六陽劍法大圓滿、劍道天賦、劍膽】
“神劍！”
黎淵捏了捏掌心，收斂心思，他知道神劍有靈，太過直勾的注視，會引來神劍的敵意。
似是察覺到黎淵的注視，那人也看了過來，兩條白眉挑動。
大高手！
黎淵心頭微跳，不著痕跡的隱入人群之中，隻以餘光掃過那處。
隔著四十米，數百行人穿插，但一口極品名器，一口神兵的光芒交匯在一處，這可著實醒目的很。
那白眉劍客身邊，站著一黑臉老者，兩人緩行於人群之中，擁擠的人群居然悄然散開一條通道，而讓路者自己都沒有察覺。
這是極高明的輕功……
“六陽劍法？是龍虎寺，大龍門的絕學之一，赤龍六陽劍嗎？”
黎淵心中嘀咕，憑借那白眉劍客，以及那黑臉老者背負的名劍，他很快已確定了兩人的身份。
“宮九川，以及，顏三星？”
黎淵止步，遠遠看著兩人的背影，心中思忖著。
有主的兵刃，或多或少帶著其主人的武學痕跡，憑借這痕跡，他可以確定四周的高手，以及其出身。
此時此刻，身懷龍虎寺上乘絕學級劍法的，自然隻有此次召開龍虎宴的那兩位龍虎長老。
但也僅此而已，他對於這兩位龍虎寺的長老可沒有什麽印象，雲舒樓的情報也隻有寥寥幾句。
隻知道那宮九川成名多年，劍法極好，疑似煉髓有成……
“煉髓啊。”
靠在一間酒肆外牆上，黎淵微微眯眼。
老韓填鴨似惡補了一個多月，他自覺對於武學了解很深了，尤其是易形。
依著老韓的說法，易形是一個境界，卻又貫穿諸境，直至煉髓換血，才算是徹底走完這一境。
如果說，易形是非人之始，那麽煉髓換血，就是徹底非人！
“傳說之中，煉髓換血的準宗師，其筋骨皮膜徹底非人，根據其所修之武功，甚至可以化為靈獸之形……”
黎淵心中有些躁動，又有些向往。
易者，變也，易形真正意義上的大成，是可以化為靈形的。
這在他看來，已經超出了武學的範疇了。
“經絡、髒腑、骨血……”
黎淵進了這家酒肆，尋了處空位坐下，很是要了一桌酒菜來。
這一個多月的高壓下，他進度可謂突飛猛進，再易一靈形，一凡形，所易之形已至二十九，兵道鬥殺錘也到了大圓滿，但心裏也著實疲憊的很。
明天才是十月初十，但他一大早就獨自出了門，準備放鬆一下精神。
“鬥殺錘大圓滿，也會改易根骨，但不會那麽劇烈，有些潤物細無聲的味道……”
黎淵倒了杯茶水，舒緩著心神。
兵戈之形，於諸般形體中也是最少見的那種，他估摸鬥殺錘形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潛移默化，這是他所易的第三十形。
“以我如今的進度，至多七八年，就能湊足百形了，如果根本圖、兵刃、丹藥都不缺，並且不執著於靈形、天地之形的話。”
黎淵喝著茶水，靈形改易，自然是比凡形要難許多。
老韓這一個半月的高壓訓練，讓他有種狠狠沉澱的味道，之前的齏粉浮躁徹底消失不見。
對於自身的武道規劃，也越發清晰了。
黎道爺自覺自己是個謀而後動的性格，練武，他也小心翼翼，並不會狂突猛進。
即便是有這掌兵籙可以快速易形，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挑選一下。
“如何組合易形，也是一門大學問啊，我要從無到有的組合出裂海玄鯨，哪怕隻是雛形，也需要海量的武功來供我挑選……”
酒菜上桌，黎淵一邊吃，一邊思忖，同時也聽著酒肆中其他酒客的交談。
這處酒樓是迴雁樓外最大的酒樓，上下六層，酒客數百，其中不乏易形高手，此刻，各種議論不絕於耳。
多是關於龍虎宴的，也有一些趁機結交朋友，商談生意買賣的。
更多的，自然是針對對於受邀參宴的十六人，甚至有人開了賭盤。
“此次龍虎之宴，由宮長老召開，受邀參宴的合計十六人，皆是我惠州諸府中的英豪天驕，甚至傳言，淮龍宮真傳閻公子也會前來！”
“我鐵劍門承蒙各路江湖朋友的看重，開了這龍虎之盤，諸位大可下注，看哪位朋友的眼光最準！”
“開盤，開盤，下注，下注！”
……
隨著鐵劍門的人到來，這座酒肆頓時熱鬧起來，不少江湖人士都匯聚而來，紛紛下注。
黎淵也湊了上去，隻見高台上一黑臉漢子高舉一塊木盤，上麵列出十七個名字，正是參宴的十六人，以及疑似會參宴的閻青猿。
“閻青猿，閻公子，下一賠一！”
“林東平，林少俠，下一賠二！”
“火龍寺嶽重天，嶽少俠，下一賠二……”
……
“神兵穀，八萬裏，八大俠，下一賠四！”
“黎淵，黎少俠，下一賠一！”
有看客高聲念著，也有人疑惑問道：“敢問鐵劍門的這位兄台，你這賭盤賭的是什麽？”
“自然是參宴的諸位，哪個能拜入龍虎寺內門！”
那鐵劍門的漢子拱手迴應。
“不對吧！”
一粗壯刀客皺眉：“俺聽說這次參宴的，有可能獲得伏龍禪師的青睞，怎麽不賭誰人能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
嘈雜聲微頓，附近酒客，包括高台上鐵劍門一幹人，無不看向這刀客，像是在看傻子。
“這位朋友，不買別搗亂！”
高台上的鐵劍門弟子一擺手，輕咳道：“咱算個什麽東西，敢拿伏龍禪師他老人家的衣缽開盤？”
“下注，下注！”
酒肆內又熱鬧了起來。
“鐵劍門這賠率，倒還行。”
黎淵仔細打量著，從這賭盤上，多少能看出一些東西來。
鐵劍門敢開這賭盤，顯然是有著情報在背後支撐的，鐵劍門可不是小宗門，勢力雖不如火龍寺，但卻是少有輻射兩府的宗門。
蟄龍府也有鐵劍門諸地。
“鐵劍門這盤子，很精準啊！”
看客中，也有人在觀察著賭盤。
“怎麽說？”
有人疑惑。
“你們看這賠率，閻公子一賠一，不止是因為他名聲最大，也是因為他很大可能不會拜入龍虎寺內門，如此，這賠率高或低都不成。”
“至於其餘幾位，從這賠率也很公道，顯然是武功、天賦的綜合考量。”
那看客年歲不小，留著山羊胡，此刻見不少人湊過來，輕咳一聲，細細分析著。
此人像是個老江湖，對於參宴眾人都十分了解，一番講解下，酒肆中的諸多酒客對於參宴眾人也有了個初步理解。
參宴十七人，無不出身於大宗門，強者自然是神兵穀、三元塢、烈血山，弱的，也是火龍寺，鐵劍門這等勢力。
“八萬裏，八大俠雖年歲最長，但算起來，天賦算是最低的，他能受邀參宴，委實有些奇怪，賠率最高，也不奇怪……”
“那黎淵呢？”
有人問：“聽說他拜入神兵穀才兩年多。”
“黎淵這人……低調。”
那老者捏著胡子，看向詢問之人，那是個穿著勁裝，體魄勻稱的健壯少年，氣血很旺盛，兩眼有神。
“這位神兵穀真傳，據說身具八形根骨，學藝隻一年，就將一門下乘錘法修至大圓滿，以此湊足九形，一舉成為神兵穀第十真傳！”
那老者看了一眼台上，鐵劍門的弟子也在看他，帶著微笑。
“根骨極好，天賦也好，年齡又是最小，依老夫看，這位也是最有希望拜入龍虎寺內門的！”
其餘酒客也都點點頭，關於參宴眾人的情報，雲舒樓早熱賣了一兩個月，在場之人不說人手一份，那也是耳熟能詳。
“唉，龍形根骨，鑄兵奇才，弱冠之年據說已是內壯大成，這等天才人物……”
嘖，咱也是一號人物了。
聽著一幹酒客的議論讚歎，黎道爺笑容和煦，雖然他不怎麽走江湖，但如今居然也是小有名聲的了。
這感覺……
黎淵聽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被人誇讚，也是舒緩精神的一種方式嘛。
這賠率太公道了，打消了他下注的想法。
出了這處酒肆，黎淵環顧長街，隻覺各色光芒交織如海。
府城之中不缺入階兵刃，不說遍地都是也大差不差，但名器仍然很少見，如今這種名器紮堆的盛況，還是極少見的。
黎淵沿街踱步，不長的兩條街他走了一個多小時，感應著各種兵刃，他心裏直癢癢。
“可惜，趁手兵器可沒人賣。”
黎淵心下有些惋惜，有種入寶山，寶山卻和自己無關的感覺。
轉悠了一會兒，憑借著兵刃光芒，他很是見了幾個受邀參宴的英豪，一個個前唿後擁，頗有派頭。
“就憑能感應兵刃光芒這一手，絕大多數高手在我眼前就無所遁形。”
瞥了一眼道旁身懷上品名劍的中年人一眼，黎淵離開了這條街。
龍虎之宴吸引了很多江湖高手，也讓冬日的德昌府又熱鬧了起來，他一路轉悠，花錢如流水，買了不少好物。
二階的靈皮靴都買了四雙之多。
“摩擦也很多啊。”
入手的靴子裏，有兩雙沾染著血跡，來自哪裏不言而喻，不過黎淵還是買了下來，左右他又不穿。
丟入掌兵空間，之後肯定不會拿出來。
轉悠了一圈，黎淵到了藥鋪。
“這麽貴？”
隻看了一眼，黎淵眼睛都在抽搐，這段時間德昌府的高手太多，丹藥價格直線暴漲，比之之前貴了三成還多。
“太狠了。”
捏著鼻子少買了幾瓶，黎淵學習煉丹的心思又強烈了起來。
早在高柳縣時，他就有過類似的想法，還買了幾個藥杵，各種識別草藥的書也看了不少。
隻是後來真傳弟子的待遇太好，他漸漸也就按下心思，如今想想，自己說不準真要學一手了。
越是珍稀的丹藥，價格就越是昂貴，存神小還丹已經是市麵上能見到的最好丹藥。
靈丹之類根本是有價無市，想買都買不到。
比如化蛟丹，這種等階的靈丹，不是自己人，根本不可能分潤到，想要，多半得自己搜尋材料，找藥師。
“易形大成之後，許多丹藥對我來說用處很小了，想要靈丹，還是自己煉更靠譜些……”
離了藥鋪，黎淵又轉到了雲舒樓，買了最近熱賣的幾本榜單，情報，這才轉身迴了神衛軍駐地。
“黎師弟！”
黎淵準備去找一下劉錚、王佩瑤，看看他們這一兩個月有沒有買到什麽好東西，還沒找到人，就聽到了中氣十足的聲音。
一迴頭，隻見一身高兩米三四的大漢，扛著一把巨錘，跨步而來。
“大師兄？”
黎淵一怔。
八萬裏大踏步而來，走路帶風，頗有些意氣風發之感，滿臉稻草也似的胡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刮了。
乍一看，他都沒認出來。
“哈哈哈！”
見黎淵滿臉錯愕，八萬裏忍不住大笑幾聲：“怎麽樣，沒想到吧？”
“鎖骨法？”
黎淵反應過來，他之前就聽說八萬裏除卻錘法外，還修持了一門上乘鎖骨法，似乎叫什麽陰龍縮骨功？
“不錯，我那門陰龍鎖骨功已然大成了！”
八萬裏滿臉笑容，下意識伸手拍了拍黎淵的肩膀，這一拍，他笑容頓時止住。
“你這是？”
觸電也似縮迴手，八萬裏的笑容變成了驚愕：
“你，你修成千鈞氣功了？！”
“僥幸，僥幸。”
黎道爺很謙虛，心情也很好。
“……好小子。”
上下打量著黎淵，八萬裏有些心驚，這才多久，這小子居然已經要易形大成了？
“老頭子給你什麽好東西了？”
“咳！”
黎淵還沒迴答，八萬裏已是一個激靈，一迴頭，韓垂鈞已到了不遠處。
“師父……”
八萬裏臉色一僵。
“伱那姘頭呢？”
韓垂鈞語氣不善。
“咳咳，在，在弟子院子裏。”
八萬裏低下頭，又忙解釋：“弟子，弟子可沒胡混，就，就找了她一個。”
“然後呢？”
韓垂鈞不置可否。
“弟子，弟子要娶她。”
八萬裏壯起膽子來。
韓垂鈞瞪了他一眼，好一會才轉身離開：“龍虎宴後，帶她來見為師。”
“多謝師父！”
八萬裏心中一鬆，一躬到地，喜出望外。
“恭喜師兄！”
黎淵拱手道喜。
單身好幾十年的苦楚，他也是理解一些的。
“走，讓你嫂子下廚，咱們好好喝一場！”
八萬裏心情大好，拉著黎淵就走，順路叫了方寶羅、高罡等人，一同去了他的臨時院子。
“這，這是嫂子？”
一進門，眾人都有些錯愕，高港更覺不可思議。
“這是嫂子？”
看著屋內走出來的女子，黎淵都有些吃驚。
那是個穿著白色軟羅裙，嫣唇皓齒的嬌小少女，看上去不過一米六左右，這……
“不錯！”
一進院子，八萬裏頓時躬下身子，聲音都放低了許多，滿臉笑容的牽起那少女的手：
“秀秀，來，我給你介紹。這是高罡，醜的這個姓方，方寶羅，這是我小師弟，黎淵，我神兵穀天賦第一的真傳……”
百煉鋼成繞指柔。
八萬裏的變化差點沒讓三人驚掉下巴，迴過身來，手忙腳亂的見著禮。
少女雲秀秀，輕聲見了禮後，就去了廚房忙碌，留下幾人麵麵相覷。
“大師兄，你，你那陰龍縮骨功，這麽厲害的？”
好半晌，高罡憋出這麽一句話來，對比著兩人的身形差距，他一時有些發懵。
“全力施展，我還能小一尺多，就是不能維持太久……我和你們說這個幹什麽？”
八萬裏一瞪眼。
“這，恭喜師兄得遇良人。”
三人對視一眼，雖然心中有些驚疑，也隻能拱手祝賀了。
……
這一場酒宴，黎淵三人吃的很不自在，主要是這兩口子互斟酒、互夾菜，很有些旁若無人的味道。
沒一會兒，高罡起身告辭，黎淵緊隨其後，方寶羅滿臉苦笑，也拱手告辭。
“唉！”
出了門，三人齊齊歎了口氣，對視一眼，都有種貓爪鬧心之感。
這倆怎麽看都不搭的，到底是怎麽混到一塊兒的？
“那雲秀秀……”
離的遠了一些，方寶羅迴望了一眼八萬裏的小院，微微皺眉：
“她像是有武功在身？”
“方師兄你這是廢話，沒武功扛得住大師兄那體格？”
高罡著實有些忍不住。
陰龍鎖骨功即便再是精妙，體重也不可能隨之縮水，八萬裏有多重，八百斤不說，六百斤怎麽也是有的。
這種非人猛漢，搭配那麽嬌弱的女子……
“我已花了銀子去雲舒樓買那女人的情報，過些天應該就有準信了。”
方寶羅眉頭緊鎖。
如果說那女子是貪戀八萬裏的富貴也就罷了，偏偏酒宴上一副含情脈脈，兩情相悅的姿態，就讓他心裏有些嘀咕。
八萬裏那體格，他真不信有人能和他兩情相悅。
“或許真兩情相悅呢？沒準確情報前，還是不要胡亂揣測的好。”
黎淵想了想，說道。
他不懂那女人，但他懂老韓。
以老韓的脾性，但凡那女人有一絲不對，他可不會顧忌八萬裏的感受。
“如此最好了。”
三人對視一眼，又約著去吃了頓飯，剛才隻看那兩口子膩歪了，他們委實沒吃飽。
……
一整天，黎淵都在舒緩精神。
逛街、喝酒，與師兄弟們交談最近發生的事情，又和劉錚、王佩瑤見了一麵。
老韓高壓訓練之前，黎淵已給了兩人各五千兩銀票，用來采買靴子、古飾品，以及神廟香爐。
得益於各路江湖好手的到來，德昌府銷贓的人也多了起來，王佩瑤居然買了十三雙一二階的靴子。
劉錚也有收獲，四千兩香火錢，換來了一大一小兩口香爐。
“商業繁盛就是好，德昌府這幾家寺廟可好說話的多，一口三階，一口四階！”
將香爐搬來小院，清點著收獲，黎淵心下滿意，這一萬兩銀子花的值。
至少能合出一雙四階靴子，剩下的，還能合兩雙三階的。
自打察覺到輕功的好處之後，黎淵就一門心思搜集靴子，其餘兵刃都往後排了。
香火不夠的情況下，自然要用到刀刃上，合靴子，性價比最高。
“唿！”
清點完畢之後，黎淵靠著香爐坐下，翻開了買來的情報，了解著其餘參宴之人。
“嗯，年紀，都很大。大師兄最大……”
黎淵翻了翻，隻覺自己在其中十分醒目，天賦最好，年齡最小。
其餘的，最小也是四十往上了，當然，比起快過大壽的八萬裏，又要年輕許多了。
“火龍寺嶽重天、鐵劍門言雄，無妄劍，林東平……”
黎淵心中默念著，琢磨著：
“如果他們沒有藏私的話，那麽，對我有威脅的，似乎隻有閻青猿了。”
參宴的十七人裏，易形大成的占了大半，通脈的隻有閻青猿在內的幾人，且看上去並不出彩。
“是龍虎寺虹吸的厲害，還是惠州八府諸宗都有些沒落？”
黎淵從不高估自己，也不看低對手。
但他翻了翻，真覺得惠州有些凋零，除非那些人裏藏著老韓這等怪物，不然的話……
“可以橫掃！”
收起情報，黎淵站起身來，他閉著眼，舒緩筋骨。
“百獸雷龍！”
閉著眼，黎淵可以聽到自己的血液奔流之聲，筋骨摩擦之聲。
易形組合，說來複雜，但究其根本，是整合。
筋骨皮膜，四肢軀幹，五髒六腑，人身的器官是有限的，所易之形固然可以疊加，但終歸有著損耗。
組合，則是以一形或數形為主，合並諸形，整合勁力。
百獸雷龍入門要十三形，難度很高，高到神兵穀幾大真傳都沒資格修行，說容易，黎淵兼具三十形，很輕易就湊足所需。
昨天，就已整合諸形，百獸雷龍入了門。
“唿！”
“吸！”
黎淵徐推拳架，感受著體內的變化。
脊柱如龍般連通周身，已不需要刻意維持，一舉一動間，就有諸形之力加持，讓他出手更為迅捷，力量更為凝練，爆發更為兇猛。
同樣的形體，似比之前要強出倍許！
“嗯？”
突然，黎淵心中一動。
他緩緩睜開眼，動作並未有什麽變化，心卻猛然提了起來。
餘光掃過夜幕，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光。
“六陽劍，宮九川！”
黎淵徐推拳腳，心思電轉，這些天，他也始終在等著，依著王問遠的說法，那位伏龍禪師很可能在暗中窺伺。
但他等了這麽多天，也沒等來那位宗師，倒是等來了這位……
“一切如常！”
念頭轉動後，黎淵節奏不變，打了一套拳架後，順勢提起牆角的長柄重錘，擰身施展出兵道鬥殺錘。
……
“那八萬裏簡直混賬，參宴之前不靜心，居然……”
小院外，一株老樹的樹梢上，宮九川兩人並肩而立，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明日，讓玄機下手重些，若沒有什麽看的過眼的手段，直接打出門去！”
龍虎宴關係著龍虎寺的臉麵，開宴之前，先考究一下參宴之人是曆代的規矩。
誰能入門，誰不能，宴會開始之前，已是定下了的。
顏三星皺眉：
“這黎淵，看上去……”
嗡！
突然，錘聲傳來，兩人神色都有些變化：
“兵道鬥殺錘大圓滿？”
“這小子……”
一雙白眉挑起，宮九川都有些驚愕。
一門上乘秘傳大圓滿，他並不在意，龍虎寺內不乏此等弟子，可情報裏，這小子拜入神兵穀才兩年半吧？
錘法屬奇門兵器，在諸類武學之中算難學的那種，莫說兩年半，五年能修到大圓滿，那也是天才了。
“此次龍虎之宴，此人天賦第一！”
顏三星眸光閃爍，給出評價：“看其形體，已是易形有成，按理來說，是可直入內門了，隻是……”
“嗯……”
宮九川皺著眉頭，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麽。
“玄空那裏……”
見他不說話，顏三星開口道：
“師兄以為呢？”
“你我二次發放請柬，已是給足了他的麵子了！”
宮九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莫說他楚玄空還不是龍吟堂主，即便是，師叔的衣缽傳承，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師兄說的是。”
顏三星想了想，麵色緩和：“依著師叔他老人家的脾性，應該已經來了吧？”
“不好說……”
宮九川搖搖頭：“他老人家病的越來越重的，忘性太大了，上次見麵，他差點把我都忘了。”
“這……”
顏三星麵色一苦。
“姓楚的不是也遣了人來？明日讓他的人去守關便是。”
深深的看了一眼院中舞錘的少年，宮九轉飄然而去，他的輕功很好，腳不落地，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走了！”
感受到光芒消失，黎淵適時收錘，正思忖這兩人來意時，突然聽得‘吱’的一聲尖叫。
“嗯？！”
黎淵身形一動，一把接住了竄出屋子的小耗子，打眼望去，卻見昏暗的屋子裏，泛著純白光芒。
光芒之中，一身穿道袍，無發無須，唇紅齒白的‘和尚’盤膝坐在地上。
寶相莊嚴，一尺來高……
黎淵眸光一凝。
那是個身著暗色寬鬆大袍的中年人，他須發皆黑，卻生出兩條銀白長眉，頗為引人注意。
黎淵的目光一轉，卻是落在他的腰間。
【金玉六陽劍（七階）】
【以七弦烏仙鐵，混雜精金而成的軟劍，曾被多位劍道宗師所執，靈性已生……】
【掌馭條件：大龍形之身、六陽劍法圓滿】
【掌馭效果：七階（淡金）：劍心通明、劍道天賦
六階（黃）：六陽劍法大圓滿、劍道天賦、劍膽】
“神劍！”
黎淵捏了捏掌心，收斂心思，他知道神劍有靈，太過直勾的注視，會引來神劍的敵意。
似是察覺到黎淵的注視，那人也看了過來，兩條白眉挑動。
大高手！
黎淵心頭微跳，不著痕跡的隱入人群之中，隻以餘光掃過那處。
隔著四十米，數百行人穿插，但一口極品名器，一口神兵的光芒交匯在一處，這可著實醒目的很。
那白眉劍客身邊，站著一黑臉老者，兩人緩行於人群之中，擁擠的人群居然悄然散開一條通道，而讓路者自己都沒有察覺。
這是極高明的輕功……
“六陽劍法？是龍虎寺，大龍門的絕學之一，赤龍六陽劍嗎？”
黎淵心中嘀咕，憑借那白眉劍客，以及那黑臉老者背負的名劍，他很快已確定了兩人的身份。
“宮九川，以及，顏三星？”
黎淵止步，遠遠看著兩人的背影，心中思忖著。
有主的兵刃，或多或少帶著其主人的武學痕跡，憑借這痕跡，他可以確定四周的高手，以及其出身。
此時此刻，身懷龍虎寺上乘絕學級劍法的，自然隻有此次召開龍虎宴的那兩位龍虎長老。
但也僅此而已，他對於這兩位龍虎寺的長老可沒有什麽印象，雲舒樓的情報也隻有寥寥幾句。
隻知道那宮九川成名多年，劍法極好，疑似煉髓有成……
“煉髓啊。”
靠在一間酒肆外牆上，黎淵微微眯眼。
老韓填鴨似惡補了一個多月，他自覺對於武學了解很深了，尤其是易形。
依著老韓的說法，易形是一個境界，卻又貫穿諸境，直至煉髓換血，才算是徹底走完這一境。
如果說，易形是非人之始，那麽煉髓換血，就是徹底非人！
“傳說之中，煉髓換血的準宗師，其筋骨皮膜徹底非人，根據其所修之武功，甚至可以化為靈獸之形……”
黎淵心中有些躁動，又有些向往。
易者，變也，易形真正意義上的大成，是可以化為靈形的。
這在他看來，已經超出了武學的範疇了。
“經絡、髒腑、骨血……”
黎淵進了這家酒肆，尋了處空位坐下，很是要了一桌酒菜來。
這一個多月的高壓下，他進度可謂突飛猛進，再易一靈形，一凡形，所易之形已至二十九，兵道鬥殺錘也到了大圓滿，但心裏也著實疲憊的很。
明天才是十月初十，但他一大早就獨自出了門，準備放鬆一下精神。
“鬥殺錘大圓滿，也會改易根骨，但不會那麽劇烈，有些潤物細無聲的味道……”
黎淵倒了杯茶水，舒緩著心神。
兵戈之形，於諸般形體中也是最少見的那種，他估摸鬥殺錘形需要十天半個月的潛移默化，這是他所易的第三十形。
“以我如今的進度，至多七八年，就能湊足百形了，如果根本圖、兵刃、丹藥都不缺，並且不執著於靈形、天地之形的話。”
黎淵喝著茶水，靈形改易，自然是比凡形要難許多。
老韓這一個半月的高壓訓練，讓他有種狠狠沉澱的味道，之前的齏粉浮躁徹底消失不見。
對於自身的武道規劃，也越發清晰了。
黎道爺自覺自己是個謀而後動的性格，練武，他也小心翼翼，並不會狂突猛進。
即便是有這掌兵籙可以快速易形，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挑選一下。
“如何組合易形，也是一門大學問啊，我要從無到有的組合出裂海玄鯨，哪怕隻是雛形，也需要海量的武功來供我挑選……”
酒菜上桌，黎淵一邊吃，一邊思忖，同時也聽著酒肆中其他酒客的交談。
這處酒樓是迴雁樓外最大的酒樓，上下六層，酒客數百，其中不乏易形高手，此刻，各種議論不絕於耳。
多是關於龍虎宴的，也有一些趁機結交朋友，商談生意買賣的。
更多的，自然是針對對於受邀參宴的十六人，甚至有人開了賭盤。
“此次龍虎之宴，由宮長老召開，受邀參宴的合計十六人，皆是我惠州諸府中的英豪天驕，甚至傳言，淮龍宮真傳閻公子也會前來！”
“我鐵劍門承蒙各路江湖朋友的看重，開了這龍虎之盤，諸位大可下注，看哪位朋友的眼光最準！”
“開盤，開盤，下注，下注！”
……
隨著鐵劍門的人到來，這座酒肆頓時熱鬧起來，不少江湖人士都匯聚而來，紛紛下注。
黎淵也湊了上去，隻見高台上一黑臉漢子高舉一塊木盤，上麵列出十七個名字，正是參宴的十六人，以及疑似會參宴的閻青猿。
“閻青猿，閻公子，下一賠一！”
“林東平，林少俠，下一賠二！”
“火龍寺嶽重天，嶽少俠，下一賠二……”
……
“神兵穀，八萬裏，八大俠，下一賠四！”
“黎淵，黎少俠，下一賠一！”
有看客高聲念著，也有人疑惑問道：“敢問鐵劍門的這位兄台，你這賭盤賭的是什麽？”
“自然是參宴的諸位，哪個能拜入龍虎寺內門！”
那鐵劍門的漢子拱手迴應。
“不對吧！”
一粗壯刀客皺眉：“俺聽說這次參宴的，有可能獲得伏龍禪師的青睞，怎麽不賭誰人能繼承他老人家的衣缽？”
嘈雜聲微頓，附近酒客，包括高台上鐵劍門一幹人，無不看向這刀客，像是在看傻子。
“這位朋友，不買別搗亂！”
高台上的鐵劍門弟子一擺手，輕咳道：“咱算個什麽東西，敢拿伏龍禪師他老人家的衣缽開盤？”
“下注，下注！”
酒肆內又熱鬧了起來。
“鐵劍門這賠率，倒還行。”
黎淵仔細打量著，從這賭盤上，多少能看出一些東西來。
鐵劍門敢開這賭盤，顯然是有著情報在背後支撐的，鐵劍門可不是小宗門，勢力雖不如火龍寺，但卻是少有輻射兩府的宗門。
蟄龍府也有鐵劍門諸地。
“鐵劍門這盤子，很精準啊！”
看客中，也有人在觀察著賭盤。
“怎麽說？”
有人疑惑。
“你們看這賠率，閻公子一賠一，不止是因為他名聲最大，也是因為他很大可能不會拜入龍虎寺內門，如此，這賠率高或低都不成。”
“至於其餘幾位，從這賠率也很公道，顯然是武功、天賦的綜合考量。”
那看客年歲不小，留著山羊胡，此刻見不少人湊過來，輕咳一聲，細細分析著。
此人像是個老江湖，對於參宴眾人都十分了解，一番講解下，酒肆中的諸多酒客對於參宴眾人也有了個初步理解。
參宴十七人，無不出身於大宗門，強者自然是神兵穀、三元塢、烈血山，弱的，也是火龍寺，鐵劍門這等勢力。
“八萬裏，八大俠雖年歲最長，但算起來，天賦算是最低的，他能受邀參宴，委實有些奇怪，賠率最高，也不奇怪……”
“那黎淵呢？”
有人問：“聽說他拜入神兵穀才兩年多。”
“黎淵這人……低調。”
那老者捏著胡子，看向詢問之人，那是個穿著勁裝，體魄勻稱的健壯少年，氣血很旺盛，兩眼有神。
“這位神兵穀真傳，據說身具八形根骨，學藝隻一年，就將一門下乘錘法修至大圓滿，以此湊足九形，一舉成為神兵穀第十真傳！”
那老者看了一眼台上，鐵劍門的弟子也在看他，帶著微笑。
“根骨極好，天賦也好，年齡又是最小，依老夫看，這位也是最有希望拜入龍虎寺內門的！”
其餘酒客也都點點頭，關於參宴眾人的情報，雲舒樓早熱賣了一兩個月，在場之人不說人手一份，那也是耳熟能詳。
“唉，龍形根骨，鑄兵奇才，弱冠之年據說已是內壯大成，這等天才人物……”
嘖，咱也是一號人物了。
聽著一幹酒客的議論讚歎，黎道爺笑容和煦，雖然他不怎麽走江湖，但如今居然也是小有名聲的了。
這感覺……
黎淵聽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被人誇讚，也是舒緩精神的一種方式嘛。
這賠率太公道了，打消了他下注的想法。
出了這處酒肆，黎淵環顧長街，隻覺各色光芒交織如海。
府城之中不缺入階兵刃，不說遍地都是也大差不差，但名器仍然很少見，如今這種名器紮堆的盛況，還是極少見的。
黎淵沿街踱步，不長的兩條街他走了一個多小時，感應著各種兵刃，他心裏直癢癢。
“可惜，趁手兵器可沒人賣。”
黎淵心下有些惋惜，有種入寶山，寶山卻和自己無關的感覺。
轉悠了一會兒，憑借著兵刃光芒，他很是見了幾個受邀參宴的英豪，一個個前唿後擁，頗有派頭。
“就憑能感應兵刃光芒這一手，絕大多數高手在我眼前就無所遁形。”
瞥了一眼道旁身懷上品名劍的中年人一眼，黎淵離開了這條街。
龍虎之宴吸引了很多江湖高手，也讓冬日的德昌府又熱鬧了起來，他一路轉悠，花錢如流水，買了不少好物。
二階的靈皮靴都買了四雙之多。
“摩擦也很多啊。”
入手的靴子裏，有兩雙沾染著血跡，來自哪裏不言而喻，不過黎淵還是買了下來，左右他又不穿。
丟入掌兵空間，之後肯定不會拿出來。
轉悠了一圈，黎淵到了藥鋪。
“這麽貴？”
隻看了一眼，黎淵眼睛都在抽搐，這段時間德昌府的高手太多，丹藥價格直線暴漲，比之之前貴了三成還多。
“太狠了。”
捏著鼻子少買了幾瓶，黎淵學習煉丹的心思又強烈了起來。
早在高柳縣時，他就有過類似的想法，還買了幾個藥杵，各種識別草藥的書也看了不少。
隻是後來真傳弟子的待遇太好，他漸漸也就按下心思，如今想想，自己說不準真要學一手了。
越是珍稀的丹藥，價格就越是昂貴，存神小還丹已經是市麵上能見到的最好丹藥。
靈丹之類根本是有價無市，想買都買不到。
比如化蛟丹，這種等階的靈丹，不是自己人，根本不可能分潤到，想要，多半得自己搜尋材料，找藥師。
“易形大成之後，許多丹藥對我來說用處很小了，想要靈丹，還是自己煉更靠譜些……”
離了藥鋪，黎淵又轉到了雲舒樓，買了最近熱賣的幾本榜單，情報，這才轉身迴了神衛軍駐地。
“黎師弟！”
黎淵準備去找一下劉錚、王佩瑤，看看他們這一兩個月有沒有買到什麽好東西，還沒找到人，就聽到了中氣十足的聲音。
一迴頭，隻見一身高兩米三四的大漢，扛著一把巨錘，跨步而來。
“大師兄？”
黎淵一怔。
八萬裏大踏步而來，走路帶風，頗有些意氣風發之感，滿臉稻草也似的胡子不知道什麽時候都刮了。
乍一看，他都沒認出來。
“哈哈哈！”
見黎淵滿臉錯愕，八萬裏忍不住大笑幾聲：“怎麽樣，沒想到吧？”
“鎖骨法？”
黎淵反應過來，他之前就聽說八萬裏除卻錘法外，還修持了一門上乘鎖骨法，似乎叫什麽陰龍縮骨功？
“不錯，我那門陰龍鎖骨功已然大成了！”
八萬裏滿臉笑容，下意識伸手拍了拍黎淵的肩膀，這一拍，他笑容頓時止住。
“你這是？”
觸電也似縮迴手，八萬裏的笑容變成了驚愕：
“你，你修成千鈞氣功了？！”
“僥幸，僥幸。”
黎道爺很謙虛，心情也很好。
“……好小子。”
上下打量著黎淵，八萬裏有些心驚，這才多久，這小子居然已經要易形大成了？
“老頭子給你什麽好東西了？”
“咳！”
黎淵還沒迴答，八萬裏已是一個激靈，一迴頭，韓垂鈞已到了不遠處。
“師父……”
八萬裏臉色一僵。
“伱那姘頭呢？”
韓垂鈞語氣不善。
“咳咳，在，在弟子院子裏。”
八萬裏低下頭，又忙解釋：“弟子，弟子可沒胡混，就，就找了她一個。”
“然後呢？”
韓垂鈞不置可否。
“弟子，弟子要娶她。”
八萬裏壯起膽子來。
韓垂鈞瞪了他一眼，好一會才轉身離開：“龍虎宴後，帶她來見為師。”
“多謝師父！”
八萬裏心中一鬆，一躬到地，喜出望外。
“恭喜師兄！”
黎淵拱手道喜。
單身好幾十年的苦楚，他也是理解一些的。
“走，讓你嫂子下廚，咱們好好喝一場！”
八萬裏心情大好，拉著黎淵就走，順路叫了方寶羅、高罡等人，一同去了他的臨時院子。
“這，這是嫂子？”
一進門，眾人都有些錯愕，高港更覺不可思議。
“這是嫂子？”
看著屋內走出來的女子，黎淵都有些吃驚。
那是個穿著白色軟羅裙，嫣唇皓齒的嬌小少女，看上去不過一米六左右，這……
“不錯！”
一進院子，八萬裏頓時躬下身子，聲音都放低了許多，滿臉笑容的牽起那少女的手：
“秀秀，來，我給你介紹。這是高罡，醜的這個姓方，方寶羅，這是我小師弟，黎淵，我神兵穀天賦第一的真傳……”
百煉鋼成繞指柔。
八萬裏的變化差點沒讓三人驚掉下巴，迴過身來，手忙腳亂的見著禮。
少女雲秀秀，輕聲見了禮後，就去了廚房忙碌，留下幾人麵麵相覷。
“大師兄，你，你那陰龍縮骨功，這麽厲害的？”
好半晌，高罡憋出這麽一句話來，對比著兩人的身形差距，他一時有些發懵。
“全力施展，我還能小一尺多，就是不能維持太久……我和你們說這個幹什麽？”
八萬裏一瞪眼。
“這，恭喜師兄得遇良人。”
三人對視一眼，雖然心中有些驚疑，也隻能拱手祝賀了。
……
這一場酒宴，黎淵三人吃的很不自在，主要是這兩口子互斟酒、互夾菜，很有些旁若無人的味道。
沒一會兒，高罡起身告辭，黎淵緊隨其後，方寶羅滿臉苦笑，也拱手告辭。
“唉！”
出了門，三人齊齊歎了口氣，對視一眼，都有種貓爪鬧心之感。
這倆怎麽看都不搭的，到底是怎麽混到一塊兒的？
“那雲秀秀……”
離的遠了一些，方寶羅迴望了一眼八萬裏的小院，微微皺眉：
“她像是有武功在身？”
“方師兄你這是廢話，沒武功扛得住大師兄那體格？”
高罡著實有些忍不住。
陰龍鎖骨功即便再是精妙，體重也不可能隨之縮水，八萬裏有多重，八百斤不說，六百斤怎麽也是有的。
這種非人猛漢，搭配那麽嬌弱的女子……
“我已花了銀子去雲舒樓買那女人的情報，過些天應該就有準信了。”
方寶羅眉頭緊鎖。
如果說那女子是貪戀八萬裏的富貴也就罷了，偏偏酒宴上一副含情脈脈，兩情相悅的姿態，就讓他心裏有些嘀咕。
八萬裏那體格，他真不信有人能和他兩情相悅。
“或許真兩情相悅呢？沒準確情報前，還是不要胡亂揣測的好。”
黎淵想了想，說道。
他不懂那女人，但他懂老韓。
以老韓的脾性，但凡那女人有一絲不對，他可不會顧忌八萬裏的感受。
“如此最好了。”
三人對視一眼，又約著去吃了頓飯，剛才隻看那兩口子膩歪了，他們委實沒吃飽。
……
一整天，黎淵都在舒緩精神。
逛街、喝酒，與師兄弟們交談最近發生的事情，又和劉錚、王佩瑤見了一麵。
老韓高壓訓練之前，黎淵已給了兩人各五千兩銀票，用來采買靴子、古飾品，以及神廟香爐。
得益於各路江湖好手的到來，德昌府銷贓的人也多了起來，王佩瑤居然買了十三雙一二階的靴子。
劉錚也有收獲，四千兩香火錢，換來了一大一小兩口香爐。
“商業繁盛就是好，德昌府這幾家寺廟可好說話的多，一口三階，一口四階！”
將香爐搬來小院，清點著收獲，黎淵心下滿意，這一萬兩銀子花的值。
至少能合出一雙四階靴子，剩下的，還能合兩雙三階的。
自打察覺到輕功的好處之後，黎淵就一門心思搜集靴子，其餘兵刃都往後排了。
香火不夠的情況下，自然要用到刀刃上，合靴子，性價比最高。
“唿！”
清點完畢之後，黎淵靠著香爐坐下，翻開了買來的情報，了解著其餘參宴之人。
“嗯，年紀，都很大。大師兄最大……”
黎淵翻了翻，隻覺自己在其中十分醒目，天賦最好，年齡最小。
其餘的，最小也是四十往上了，當然，比起快過大壽的八萬裏，又要年輕許多了。
“火龍寺嶽重天、鐵劍門言雄，無妄劍，林東平……”
黎淵心中默念著，琢磨著：
“如果他們沒有藏私的話，那麽，對我有威脅的，似乎隻有閻青猿了。”
參宴的十七人裏，易形大成的占了大半，通脈的隻有閻青猿在內的幾人，且看上去並不出彩。
“是龍虎寺虹吸的厲害，還是惠州八府諸宗都有些沒落？”
黎淵從不高估自己，也不看低對手。
但他翻了翻，真覺得惠州有些凋零，除非那些人裏藏著老韓這等怪物，不然的話……
“可以橫掃！”
收起情報，黎淵站起身來，他閉著眼，舒緩筋骨。
“百獸雷龍！”
閉著眼，黎淵可以聽到自己的血液奔流之聲，筋骨摩擦之聲。
易形組合，說來複雜，但究其根本，是整合。
筋骨皮膜，四肢軀幹，五髒六腑，人身的器官是有限的，所易之形固然可以疊加，但終歸有著損耗。
組合，則是以一形或數形為主，合並諸形，整合勁力。
百獸雷龍入門要十三形，難度很高，高到神兵穀幾大真傳都沒資格修行，說容易，黎淵兼具三十形，很輕易就湊足所需。
昨天，就已整合諸形，百獸雷龍入了門。
“唿！”
“吸！”
黎淵徐推拳架，感受著體內的變化。
脊柱如龍般連通周身，已不需要刻意維持，一舉一動間，就有諸形之力加持，讓他出手更為迅捷，力量更為凝練，爆發更為兇猛。
同樣的形體，似比之前要強出倍許！
“嗯？”
突然，黎淵心中一動。
他緩緩睜開眼，動作並未有什麽變化，心卻猛然提了起來。
餘光掃過夜幕，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光。
“六陽劍，宮九川！”
黎淵徐推拳腳，心思電轉，這些天，他也始終在等著，依著王問遠的說法，那位伏龍禪師很可能在暗中窺伺。
但他等了這麽多天，也沒等來那位宗師，倒是等來了這位……
“一切如常！”
念頭轉動後，黎淵節奏不變，打了一套拳架後，順勢提起牆角的長柄重錘，擰身施展出兵道鬥殺錘。
……
“那八萬裏簡直混賬，參宴之前不靜心，居然……”
小院外，一株老樹的樹梢上，宮九川兩人並肩而立，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明日，讓玄機下手重些，若沒有什麽看的過眼的手段，直接打出門去！”
龍虎宴關係著龍虎寺的臉麵，開宴之前，先考究一下參宴之人是曆代的規矩。
誰能入門，誰不能，宴會開始之前，已是定下了的。
顏三星皺眉：
“這黎淵，看上去……”
嗡！
突然，錘聲傳來，兩人神色都有些變化：
“兵道鬥殺錘大圓滿？”
“這小子……”
一雙白眉挑起，宮九川都有些驚愕。
一門上乘秘傳大圓滿，他並不在意，龍虎寺內不乏此等弟子，可情報裏，這小子拜入神兵穀才兩年半吧？
錘法屬奇門兵器，在諸類武學之中算難學的那種，莫說兩年半，五年能修到大圓滿，那也是天才了。
“此次龍虎之宴，此人天賦第一！”
顏三星眸光閃爍，給出評價：“看其形體，已是易形有成，按理來說，是可直入內門了，隻是……”
“嗯……”
宮九川皺著眉頭，自然知道他想說什麽。
“玄空那裏……”
見他不說話，顏三星開口道：
“師兄以為呢？”
“你我二次發放請柬，已是給足了他的麵子了！”
宮九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莫說他楚玄空還不是龍吟堂主，即便是，師叔的衣缽傳承，也不是他能做主的！”
“師兄說的是。”
顏三星想了想，麵色緩和：“依著師叔他老人家的脾性，應該已經來了吧？”
“不好說……”
宮九川搖搖頭：“他老人家病的越來越重的，忘性太大了，上次見麵，他差點把我都忘了。”
“這……”
顏三星麵色一苦。
“姓楚的不是也遣了人來？明日讓他的人去守關便是。”
深深的看了一眼院中舞錘的少年，宮九轉飄然而去，他的輕功很好，腳不落地，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走了！”
感受到光芒消失，黎淵適時收錘，正思忖這兩人來意時，突然聽得‘吱’的一聲尖叫。
“嗯？！”
黎淵身形一動，一把接住了竄出屋子的小耗子，打眼望去，卻見昏暗的屋子裏，泛著純白光芒。
光芒之中，一身穿道袍，無發無須，唇紅齒白的‘和尚’盤膝坐在地上。
寶相莊嚴，一尺來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