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時務者為俊傑。


    令狐百萬毫無疑問是個俊傑,辭別安元武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來這小巷子,二話不說就是滑跪。


    麵對黎淵的詢問,更是知無不言,連他沒有問到的,也主動和盤托出。


    包括火龍寺掌門豐元慶邀請鎮武堂赴宴,宴上的交談,以及宴散之後,安元武的警告與眾人的猜測。


    “火龍寺有意針對神兵穀?”


    黎淵微微挑眉。


    “這隻是安元武的猜測,他們未見得會對那黎淵下手……”


    令狐百萬擦了把汗:“伏龍禪師的眼界何其之高?那黎淵雖天賦不錯,卻也未必就能入他老人家的法眼。”


    果然。


    黎淵眸光閃爍,自他知曉龍虎寺的大概結構後,他就隱隱有所預感。


    龍虎寺合有三脈,大龍門主隱為第二人,其地位遠遠高過諸如淮龍宮主、斷嶽門主這等一州頂尖宗門的宗主掌門。


    有人盯著,那再正常不過。


    黎淵心下念叨了兩句,轉而問道:


    “你可知道,火龍寺背後,是龍虎寺裏哪一脈?”


    “迴前輩,依著堂內的情報,火龍寺創派祖師出身於龍虎寺三脈的‘大龍門’,也就是如今,伏龍禪師那一脈……”


    令狐百萬不敢抬頭,組織著語言,迴答:


    “應該是大龍門降龍堂,此堂主外,龍虎寺外的良田、礦山、商鋪之類都由他們執掌,千餘年來,不少弟子出門創立門派,火龍寺是其中之一。”


    鎮武堂是朝廷三大暴力機關之首,有監察天下,彈壓地方,追繳兇徒之責,其情報係統自然極為完善。


    令狐百萬是蟄龍府分堂執事,地位僅次於一正二副三位堂主,地位不低,所知的情報也著實不少。


    被徹底震懾之後,有問必答,黎淵都有些驚異,收獲不小。


    “龍虎寺傳承兩三千年,勢力強大,龍虎三脈,每一脈都錯綜複雜,盤根錯節……”


    黎淵靜靜聽著,與自己所知一一對應。


    龍夕象是大龍門之主,但大龍門下轄僧兵六萬,弟子兩三萬,其複雜遠超神兵穀,其人傳承,可想而知有多少人盯著。


    想拿可不容易,不過,自己所需的隻是龍虎渾天錘……


    “前輩對德昌府似乎很陌生?”


    “嗯?”


    黎淵瞥了一眼過去,令狐百萬頓覺心頭一顫,忙又低下頭去:


    “前輩不要誤會,晚輩的意思是,您若需要,晚輩可以代為打聽情報……”


    黎淵不置可否:“龍虎寺也有嗎?”


    “這……”


    令狐百萬下意識掃過四周,暗暗咬牙:“也有。”


    “真有?”


    黎淵有些詫異。


    鎮武堂有監察之責,對於龍虎寺所知必然很多,但蟄龍、德昌這裏可隻是分堂。


    距離龍虎寺何止萬裏,居然真有?


    “不多,不是太多。”


    令狐百萬忙解釋了一句:“道、州、府,最詳盡的隻有衡山總堂,府城裏雖然也有,但並不詳細。”


    “嗯。”


    黎淵也沒多問,隻是囑咐他三天後此時,將他所需的情報送來此處小巷,然後收起他遞來的四千多兩金票,轉身離去。


    嗚~


    令狐百萬再抬頭時,小巷內外卻哪裏有人?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隻覺兩腿發軟,一時有些站不起來。


    “豐元慶持火龍劍都奈何不了……我的金票啊。”


    令狐百萬又是憋悶又是肉疼,四千多兩金票,他得攢多少年?


    “悔不該來這德昌府,真痛煞我也!”


    一府有戶千萬,怎麽偏生讓自己碰上了這等煞星?


    ……


    唿~


    隨風而出,隨風而迴。


    黎淵本身就兼修數門提縱輕身之術,所易之形中也不乏禽鳥之屬,已可將這三雙三階靴子的加持發揮到淋漓盡致。


    神衛軍很警覺,城中動靜傳來後,整個駐地燈火通明,但黎淵悄無聲息迴到小院,也沒驚動任何人。


    “唿!”


    麻利的換了衣裳,將麵具收起來,黎淵這才點起油燈。


    “那豐元慶的武功不遜那蘇萬雄,輕功似乎更好一些,加之準神兵在手,動起手來,蘇萬雄必然不是對手。”


    黎淵對比著自己見過的通脈級高手。


    老韓不提,身披赤炎蛟龍甲,他一下爆發,莫說通脈,煉髒高手都能輕鬆打死,真正的神兵,還是甲胄。


    站著不動,火龍劍都未必能破防。


    而除卻老韓之外,他親眼見過的通脈級高手,隻有經叔虎、蘇萬雄、枯月長老等寥寥幾個。


    “老經頭武功比他更高,但兵器不如……嗯,老雷估摸不是這老家夥的對手,枯月長老那口劍隻是上品名器,也不是對手。”


    黎淵吞服下一枚蘊血丹,徐推架勢,舒緩筋骨,搬運氣血、內勁,同時心中梳理著今夜的得失。


    身為火龍寺掌門,成名多年的高手,豐元慶絕非尋常通脈可比。


    但憑借著三雙三階靴子的加持,他來去自如,即便是豐元慶也近不了他的身。


    但同樣,其執火龍劍,起手劍氣就縱橫十多丈,自己想近身,也不容易。


    “收斂氣息,憑借我的武功,近其身不是不行,但要偷襲,我也很難不暴露惡意,即便可以,一錘打死打殘他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居安思危的黎道爺,此刻已認真盤算起偷襲打死豐元慶的可能性了。


    “被動挨打可要不得,先下手好過被人打上門……”


    黎淵舒緩筋骨,皮膜之下湧動著爆炸性的力量。


    火龍寺的實力不如千鈞洞,但其與龍虎寺有關,真要一門心思找他麻煩,那也是真麻煩。


    更不要說,火龍寺背後,似乎還有龍虎寺的人。


    “嗯,也不能急,磨刀不誤砍柴工……”


    房間內,黎淵徐推拳架。


    他站的是莽牛功的架子,腳下似起似落,靈活多變,卻是鷂步。


    同時五指屈伸,施展著鷹爪擒拿手,於方寸之間,動靜相合,這是白鹿提縱術。


    他對這四門下乘武功並沒太上心,但零零總總練了近三年之久,也已全都逼近了大圓滿,距離改易根骨也隻剩臨門一腳。


    “唿!”


    “吸!”


    一心多用,黎淵更換了掌馭,靈狐身成後,他無縫銜接了靈猴雙刀。


    至此,之前自內樓換來的四門根本圖,已隻剩這門雙刀,以及最後的兇虎刀法了。


    “咬牙趕一趕,至多半個月,我就能改易五次根骨,可惜古象六形錘還差不少……但即便如此,到那時,我所易之形,也有二十二了?”


    黎淵眯著眼,念頭發散,轉移著根骨改易的痛楚:


    “火龍寺,豐元慶……”


    ……


    ……


    接下來的幾天,黎淵幾乎沒怎麽出門。


    一應采買之事,有劉錚、王佩瑤代辦,潘怡、喻香兩人來後,吃喝藥浴他也不必費心。


    他隻需要精心練功即可。


    期間,他隻出了一次門,將令狐百萬搜尋的情報拿迴來。


    “唿!”


    “吸!”


    時近初冬,天已轉寒,秋風徐徐下,黎淵在小院中舞錘而動,打的是古象六形錘。


    這門錘法很難習練,錘兵堂弟子很少有人練,練成的更沒幾個,因此,黎淵也沒去尋這門錘法的根本圖,隻是得空時打上幾套。


    人的精力有限,分潤在這套錘法上的時間太少,故而哪怕黎淵本身的錘法造詣很深,又有錘法天賦加持,短時間內也無法將其修持到大圓滿。


    “黎兄……”


    院子外傳來腳步聲,劉錚人沒到,聲音已經到了:“穀主迴來了,要見你!”


    “嗯?”


    黎淵心下微動,立時收勢。


    他氣血、內勁皆成大循環,行走坐臥都可練功,收發由心,根本沒有被人打擾,岔氣、走火入魔的可能。


    “穀主迴來了?”


    黎淵放下錘子,周身汗氣隨之騰起:“經長老、雷長老他們呢?”


    他來到德昌府已有近十天了,但不要說公羊羽,和他一起來的方寶羅,之後也沒見到,說是去接應其他弟子。


    “穀主剛才迴來,其餘長老並沒跟著”


    劉錚壓低聲音匯報著:


    “龍師兄、方師兄也跟著一起迴來,我看方師兄麵沉如水,似乎有些……”


    黎淵則擦洗了一下身上的汗氣,換了件衣裳,這才跟著劉錚,走向神衛軍駐地正中。


    神兵穀神衛三千,加之數次擴軍,大戰之前,已有萬餘之數,但如今,也隻有兩千左右。


    黎淵一路走來,發現不少伍長、什長也都匯聚在一起。


    “鄒兄!”


    遠遠地,黎淵看到了那位惡虎僧鄒魁,拖著一條粗大的狼牙棒,十分醒目。


    “黎師兄。”


    正與人交談的鄒魁臉色一僵,迴頭,擠出一抹笑容來。


    “黎淵!”


    都沒來得及和鄒魁說話,黎淵就聽到了秋長纓的聲音。


    “秋師姐?”


    黎淵看了一眼她背上的長弓。


    “穀主要見你。”


    秋長纓早習慣了這小子的眼神,心下警惕,麵無表情的轉身。


    黎淵緩步跟上,在營房中,見到了公羊羽,以及風塵仆仆的方寶羅、龍晟等人。


    “穀主!”


    黎淵拱手行禮。


    “嗯。”


    桌案前,公羊羽正在翻閱書卷,聽到黎淵的聲音,也不抬頭,隨手甩了一物過來。


    “這是請柬?”


    黎淵微微眯眼。


    公羊羽抬起頭來,神情稍顯複雜:


    “龍虎寺的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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