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也不多作解釋,掏出薄薄一本小冊子,放在宋檀麵前。


    “鋪子選在哪個位置,具體經營什麽……這裏麵大致都有記錄,你先讀一遍,也算心裏有個數兒。”


    “位置?”


    宋檀大張著嘴,更驚訝了,拿起冊子,從頭到尾翻了一遍,越看越震驚,越想越不可思議。


    “你這是專門派人去了一趟周國?”


    “算是吧。”梁婠端起茶輕啜一口,到底不是每次出門都在閑逛。


    王庭樾眸光不定。


    “這不對啊,”宋檀啪地一聲合起小冊子,盯著梁婠,“這仗不是不打了嗎?還有,你可是咱們齊國的——你怎會想去周國?”


    他聲音很低,努力壓下激動的情緒。


    “對了,還沒顧得上問,紫霄庵的大火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我一直托人打聽,都說你在行宮養傷,怎麽忽然去了塗陽?我真是要被你們搞糊塗了……”


    梁婠與王庭樾相視一看。


    王庭樾解釋道:“我想有些事還是由你來說比較好。”


    梁婠點點頭。


    宋檀氣結,指著王庭樾不知該說什麽好。


    梁婠對被黑衣人劫持、何時被王庭樾找到、又如何去的塗陽,輕描淡寫地幾句說完,好像隻是順便出了一趟遠門,沒有提周國的事,更是選擇性跳過宇文玦。


    即便如此,宋檀依舊聽得心驚肉跳。


    “……那公主呢?”


    梁婠看一眼王庭樾,表情不變:“我將她留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反倒是一直放心不下你們。”


    她總害怕晉鄴若是變了天,會連累到他們,畢竟,高潛都能查到宋記與她的關係,旁人隻要用心亦不算難事。


    宋檀不以為意:“我們都好著呢,兄長本要同我一起來,是我拒絕了,晉鄴這些天不太平,他到底在那裏頭待過,我怕有人見過他,便不怎麽讓他出門。馮亭與秋夕也很好……”


    說到馮亭,梁婠蹙眉。


    “我方才跟你說的打算,尚別告訴他們,你隻命人悄悄去辦。”


    宋檀笑:“謀成於秘,敗於泄。懂得懂得!”


    梁婠可笑不出來,如此安排並非是她要去周國,而是最壞的打算,萬一……給他們提前準備一個容身之處。


    “你方才說晉鄴不太平,可是發生何事了?”


    宋檀身子往前傾:“我聽說太子夜裏失足落水,人倒是被救了,可病得挺重,到現在也沒查出來是何人所為,太後怕再出意外,索性親自照看著。”


    說罷,又說起曹氏與周氏,還提到廣平王近來很是張狂,在晉鄴城橫行霸道,奈何一向不喜他的太後,竟破天荒的沒有斥責他,甚至關係還密切了許多……


    一席話說完,梁婠的心越發沉了。


    局勢很不利,高暘落水定然不是意外,估計高浥就等著高潛的死訊。


    至於,太後應尚在觀望。


    梁婠又問他素日可與曹府、周府諸如此類的高門有什麽來往,宋檀悉數告之。


    梁婠心裏有了數。


    天色已晚,明日另有安排。


    梁婠暫時放下煩心事,揉揉太陽穴,連日來身心俱疲,今晚該能好好歇一夜。


    宋檀皺眉拾起一旁的小冊子,頗為苦惱。


    梁婠隨口道:“你若對周國不甚了解,不如問問馮亭,他或許能幫得上你。”


    “馮亭?”


    “我以前好像聽他說過,那邊有遠房親戚。”


    “好……”


    梁婠有些心虛地看一眼王庭樾,馮亭是宇文玦的人,有關周國的事,問他定然不會錯。


    她也不再多說。


    宋檀輕輕一歎:“若是先前那個周君,我遠行一趟也不是不行,現在這個新帝……”


    梁婠知他心有顧慮。


    的確,有些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不過她雖沒見過獨孤皇後,但聽蕭倩儀說起過,倒是個和順溫婉的人,將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全沒有爭風吃醋的事發生,太子夭折後,她未能再孕,可對其他皇子仍視若己出,治理水患期間,更是主動拿出年俸賑災。


    至於宇文玦——


    她並不想讓宇文玦知曉自己的打算,但就算真的知道……


    想了想,道:“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雖是小皇帝繼位,可真正做主的是太後與重臣。”


    宋檀愕然:“小皇帝?”


    梁婠不解:“怎麽了?”


    宋檀笑了:“我聽說那齊王年紀不小啊,正妃側妃都好幾個——”


    梁婠愣住:“你說什麽?”


    王庭樾也是一臉詫異。


    宋檀看他倆變了臉色,一時不知該不該往下說,身子往後退了退。


    “你們……你們這是沒什麽表情,你們還不知道嗎?”他看著手中的冊子,更不懂了,“我以為你——”


    梁婠沉聲打斷:“你是說新登基的周君是,是齊王?”


    宋檀看著他倆,微微點一下頭:“是啊,好像是叫什麽宇文玦吧,據說從小身體就不好,不過誰知道呢,反正就是挺奇怪的,這皇位不傳給自己的兒子,竟給了——”


    話未說完,梁婠噌的一下,直直站起身。


    王庭樾欲言又止。


    宋檀又驚又疑:“你,你這是怎麽……”


    梁婠搖頭,淡淡笑了下:“天不早了,我先迴去了。”


    說罷,木著臉往外走,甚至連放在一邊的傘都忘記帶,隻腦袋裏嗡嗡作響。


    宇文珵突然死了,然後,他,他竟然——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點爭相墜落,濺起的水花不斷。


    梁婠步下台階,積水沾濕了繡著蓮花的絲履。


    “阿婠——”


    身後有人打著傘,追了上來。


    梁婠轉過身,是王庭樾。


    他眸中關切,嘴唇動了動。


    許是雨水聲太大,她有些沒聽清他說了什麽。


    “阿兄放心,我沒事,就是有些困了,迴去睡一覺便好了,你也快迴去吧!”


    梁婠微笑著從他手中接過傘。


    王庭樾邁出一步,終究沒有追上去,隻看著雨幕中的人漸漸走遠,消失在黑夜裏。


    雨夜裏的天,格外黑。


    梁婠說累,是真的累了,迴到屋子倒頭就睡,直到次日中午才爬起身。


    在自己的地盤就是好,誰也做不了她的主。


    從不從的,自己說了算。


    梁婠洗漱完,又用過餐食後,再一拉開門,眼前站著一個人。


    “你要去找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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