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詫異抬眸,就見尉遲淵的長劍抵在宇文瑛的脖頸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宇文瑛驚愕一瞬,立時喊了起來。


    “來人!快來人!來人啊!”


    這宇文玦果然沒安好心。


    可這是漣州城,大軍裏有一半他的親信,豈容他宇文玦胡來?


    他這一嗓子,果真喊來不少人。


    提著武器的親信衝上來,可礙於橫在脖間的長劍不敢近前。


    “宇文玦你想幹什麽?你想造反嗎?”


    宇文瑛稍稍放下些心,瞪著眼珠,厲聲怒斥,身體卻是一動也不敢動。


    有將領出聲:“齊王殿下,您這是做什麽?”


    宇文玦沒理會,慢慢從宇文瑛身後走上前,眼睛盯著明晃晃的利刃,嘴角撩起淡淡的笑。


    “明知故問。”


    對上那涼涼的笑,宇文瑛表情驟然僵住,口齒都變得不利索:“你真要殺我?”


    宇文玦眯起眼沒說話。


    宇文瑛難以置信,懸著的心不由顫了顫:“眾目睽睽之下,你敢殺我?”


    這邊說完,卻聽低唿的聲音。


    有什麽紛紛落地。


    宇文瑛後背一寒,偏頭瞧去,他的親信們悉數人頭落地,四處滾動著圓圓的頭顱,鮮血灑得台上、台下到處都是。


    高台之下更是一片嘩聲。


    宇文玦微微一笑:“為何不敢?”


    宇文瑛臉色慘白,顫著唇,不敢相信:“你怎敢如此膽大妄為?你,你就不怕——”


    皇族鬥爭向來都是暗中勾結、偷摸進行,有誰敢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肆無忌憚地誅殺異己?


    可這個宇文玦竟如此明目張膽?


    自己好歹是魏王!還是領兵伐齊的主將!


    “怕?”宇文玦垂垂眼:“實話跟你說,我原沒想這麽快殺你。”


    他涼涼的語氣,頗為遺憾。


    宇文瑛怔怔望著宇文玦,啞然失聲,不是因為懼怕,而是他坦坦蕩蕩的表情配上毫不掩飾的殺心,竟然平平靜靜,毫無違和感。


    匪夷所思。


    宇文玦眼眸微動,如實道:“畢竟,你才接管大軍沒多久。”


    宇文瑛肌肉緊繃,眼睛愣愣的:“所以宇文珂是你——”


    宇文珂死後,領軍之權,他雖有機會,但在一眾人選裏,並非最強有力的,可偏偏沒怎麽費力氣就得到了。


    倘若這一切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呢?


    “你為何,為何……”


    “為何選你?”宇文玦了然,說得風輕雲淡:“因為你尚算潔身自好。”


    潔身自好?


    宇文瑛愕然。


    宇文玦也不多解釋。


    他們的聲音不大,隻離得很近的人能聽見。


    宇文瑛喃喃低語:“宇文珂死得蹊蹺,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人人都知宇文珂為國捐軀。


    誰曾想,竟是……


    說到宇文珂,宇文玦眼含微笑:“宇文珂成婚那日,你也在場,他要殺我,你定然也知道。”


    宇文瑛死死盯著眼前之人,沒接話。


    他自然知曉。


    宇文玦將視線投向遠方,坦白道:“那日在軍營,不論是宴席間,還是演武場,都是宇文珂殺我的絕佳機會,我若是他,根本不會顧慮旁人,直接動手便是。”


    宇文瑛一驚,心下涼了一大截。


    “你,那,宮宴上,你——”


    宇文玦目光重新落迴宇文瑛臉上,態度很是坦然:“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宇文瑛並未覺得宇文玦說這話是在讚賞他,相反,心頭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


    怪不得,他從洛安來了漣州,自己竟是一無所知,半點消息也沒聽說。


    這擺明是已經將他安插的線人悉數除盡。


    “那,那魯國公、楚王……那些說辭……”


    不是他好奇旁人的死因,而是,他實在想知道自己會如何收場。


    宇文玦心似明鏡,可心裏仍被問得有些煩。


    “那些說辭是真是假,重要嗎?死人哪有辯駁的機會?是非對錯,還不是由活人說得算。”


    由他說得算?


    宇文瑛吸著冷氣,毛發皆豎,饒是昔日軍權在握的宇文珂,也不敢如此囂張。


    就算是排除異己,那不該是徐徐圖之?


    陰謀、圈套、陷阱……用這種手段逐一對付嗎?


    可是他竟然——


    “你,你怎麽敢,怎麽敢,怎麽敢……”


    宇文瑛像是太過震驚,已然失了神誌,喃喃重複這一句話。


    宇文玦垂眸搖頭,聲音低得隻能他二人聽見。


    “須知陰謀越是複雜,牽扯的人便會越多,紕漏也就越多。何況,在絕對的權力麵前,所有的陰謀詭計,根本不堪一擊。”


    他輕輕抬眉,慢慢後退:“若非要用,那最簡單直接方是上策。”


    簡單直接?


    宇文瑛看著他步步後退,心下越來越慌,待驚覺危險將至,已然來不及。


    他甚至來不及叫喊求饒,劇烈的刺痛提醒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蕭倩儀爬上高台時,就看到宇文瑛的頭顱掉在地上,不過眨眼的工夫就變成一具無頭屍體,直挺挺倒在血泊中。


    頃刻間,她愣在原地,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眼睛慢慢看向離屍體幾步遠的人,麵無表情站著,冷漠的眉眼未掀起半點波瀾。


    他一身玄色大麾,隻露出底下珍珠白的衣角,像是無意中泄露的鋒芒與殺意,惻惻的寒。


    她緩了緩,提了口氣要邁出步子,不料有幾人越過她,大步朝長身玉立的人走去。


    正是司馬博、王世良、楊仲元、楊琦等一眾軍中要員,匯報城中各項情況。


    他這是接管了軍中事務?


    蕭倩儀腳下步子一頓,與此同時,蕭景南停在了她的身側。


    兩人眼神短暫交匯,他眼裏有些意外,隻是表麵上瞧著比自己鎮定許多。


    要知道軍中要員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們有的是宇文珂的人,還有的是宇文瑛的人……


    蕭倩儀動動唇:“這麽殺了宇文瑛真的沒事嗎?如何跟主上——”


    蕭景南拍拍她的肩膀,打斷她的話,也提步上前。


    他們陳述的很簡短,聽的人更是省事,略略點了點頭,不消一會兒便都散去。


    王庭樾欲言又止:“他……”


    梁婠抿唇笑笑,她知道王庭樾一定想問,為何宇文玦看起來像變了個人?


    他們自是沒見過那個冷情冷心的陸太師。


    不經意間,與高潛目光一觸,看來他確實是知道的。


    再抬眼,就瞧見宇文玦已站在她麵前。


    梁婠咬牙笑了:“陸太師,別來無恙。”


    他雙眸微微一沉,正欲張口,卻聽得身後尖銳的叫聲。


    梁婠還沒看清喊叫的人是誰,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委頓下去,幾乎滑在地上的同時,有一雙手將她接住。


    她沒推開他,隻是微笑。


    觸碰到溫熱的濕意,他眸光一縮,待低下頭。


    眼前已是血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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