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不避不讓,聞聲看過去,一個跛著腳的將士,赤紅的眼睛湧動著淚光,恨意十足。


    他邊罵邊往這邊衝,可礙於手上的縛繩,隻扯得自己東倒西歪,實在狼狽。


    “你這個妖女!我早就知道你是他們周國的細作!當初城防圖就是你泄露給他們的!”


    “我當初就該替大將軍殺了你!”


    梁婠微微眯起眼,他身上打著補丁的戰衣早已襤褸,露出一個個大大小小的血口子,額頭上的血跡已經幹在皮膚上。


    這惡狠狠的模樣,讓他與記憶中的那個模糊的影子重疊。


    他這一叫罵,激得不少人跟著怒喝。


    除了喊罵聲,還摻雜著一些告饒的哭聲。


    整個演武場上怨氣衝天,一片混亂。


    梁婠慢慢掃視一圈,眼底溫熱,抿唇笑了笑,不想這一笑引得怨憤更甚。


    即便是被繩子拴著,也架不住海浪一般欲往前湧的人。


    不等宇文珂授意,已有人揚著長鞭朝鬧事的士兵身上抽,清脆的鞭打聲響個不停。


    “住手!”


    梁婠一聲高喝,可惜再大的聲音也被淹沒在鼎沸人聲裏。


    打人的士兵輕蔑地迴頭看一眼,再下手,比方才更用力。


    宇文珂攬過梁婠的肩膀,揚眉笑笑:“皇後娘娘這是於心不忍?”


    梁婠一愣,搖頭笑了起來。


    宇文珂皺眉:“怎麽?”


    梁婠收起笑容,不以為然看他:“這般不痛不癢抽著有何意思?”


    宇文珂表情微變,稍稍一抬手,抽打的人停了下來。


    叫罵聲變成呻吟聲。


    “莫非皇後娘娘有何好主意?”


    梁婠拂開攬在肩上的手,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宇文珂一驚,有侍衛上前。


    梁婠不看他們,隻看宇文珂,嘴邊笑得不屑:“國公怕什麽,你不是問我有何好主意嗎?”


    宇文珂凝眸:“皇後娘娘是何意?”


    梁婠笑而不答,朝著鄭四慢慢走過去。


    鄭四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見梁婠走過來,又梗著脖子繼續罵,旁邊拿鞭子的人還要再打,宇文珂眼神製止。


    所有人目光集中在拿著匕首的人身上。


    梁婠蹲下身,揪住鄭四的衣襟:“真沒想到你的命還挺硬。”


    他血紅的眼睛滿是殺氣:“妖女,我就算死了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


    梁婠聳肩笑笑,全不在乎:“好啊,不要放過我。”


    “我”字未說完整,鄭四悶哼一聲,瞬間瞪大眼睛,梁婠手一鬆,他身子一歪,倒了過去。


    梁婠拔出匕首,就著他的衣襟擦淨刺目的鮮血。


    染血的刀刃又變得幹淨。


    她低頭聞了聞,血腥味兒甚濃,取出一方香帕擦了擦,再站起身,挑眉看向一眾人。


    “你們還有誰想罵我?”


    眾人從驚訝中迴過神,有人繼續叫罵,有人低聲討饒。


    叫罵的視死若生,討饒的貪生畏死。


    都能理解。


    梁婠麵無表情的一個個看過去,罵一個她殺一個,幹淨利落、絕不手軟,唯獨每殺完一個人,她都要將匕首擦淨後,再殺下一個。


    ……


    直到罵聲不再,梁婠才收起匕首。


    饒是她再小心,臉、手、衣裙,都濺上鮮紅的血跡,似是嗜血奪命的幽魂豔鬼。


    大熱的天瞧在眼裏瘮得慌。


    先前汙言穢語的人瞧她殺人眉頭都不皺一下,又見國公對她態度不同,一時後背冷汗涔涔。


    梁婠再看過去,地上倒了不少屍體,餘下未遭毒手的則是哀痛啜泣,瞧著甚是悲戚。


    不知是對死亡的恐懼,還是為同袍戰友難過,亦或是為山河破碎哀痛。


    或許都是,或許都不是。


    她神色不變,聲音冷冰冰的:“要怪就隻怪你們生錯了國家。”


    宇文珂看著一地死屍,饒有興味地笑道:“皇後娘娘每迴都叫人意想不到,不過——”


    他話鋒一轉,再扭頭示意,又有人被拖了上來。


    被架著的人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破爛的衣衫露出道道傷痕。


    梁婠心頭一緊,是青竹。


    “皇後娘娘可認得?”宇文珂笑得開懷。


    “國公這是明知故問?”


    梁婠了然一笑,不等宇文珂再問,拔出匕首,一刀了結,青竹甚至連話都來不及說。


    這迴她沒擦刀刃,直接將匕首收起來。


    “今天殺累了,明兒再繼續可好?”


    宇文珂搖頭一歎:“我原是想將這婢子留給你使喚的,你倒好問都不問就將人殺了。”


    梁婠失笑:“如今他的人,我還敢信?”


    宇文珂笑著點頭,又問她討要匕首。


    梁婠遲疑一下還是遞給他。


    宇文珂握著匕首細細瞧了一瞧,稱讚幾句收入懷中,完全沒有再歸還的意思。


    梁婠皺起眉頭,還未張口便被宇文珂拽著往迴走。


    “皇後娘娘不是累了嗎,這兩日我也累了。”


    他看過來的眼神意味深長。


    梁婠想要抽迴手:“國公,我衣衫染了血,待我換洗過再——”


    宇文珂將她的手捏得很緊,沉沉的目光滿含威脅:“皇後娘娘真要拒絕?”


    梁婠掙脫不開隻得妥協。


    宇文珂根本沒交代如何處理死屍,可梁婠心裏清楚,因為她見過的,大坑之內埋得盡是白骨。


    宇文珂住的地方稍稍遠一些。


    他邁出的步子又大又快,梁婠跟得微微氣喘,待到他的住處,她沒坐下位,而是坐他旁邊。


    宇文珂親自倒了杯茶給她。


    梁婠訝然。


    見她這個表情,宇文珂端詳著她道:“你派人去看蕭氏?”


    梁婠猶豫片刻,誠實搖頭:“其實,是我自己去看的。”


    宇文珂挑挑眉,表情不算太意外,軍營中發生的事,他必然了若指掌。


    “哦?為何?”他語氣一如平常。


    “自然是幫您分憂啊。”


    分憂?他可不信,隻怕有利可圖才是答案。


    人不怕有利可圖。


    宇文珂也不再裝模作樣:“你用什麽法子勸得她?”


    破天荒的,蕭倩儀竟派婢女來,傳話說要見他。


    本以為又要鬧騰一番,不想去了之後,雖說不是溫言軟語,但也不再罵罵咧咧,大有主動示好、妥協讓步之意。


    原先也罷,如今有了他的孩子,不怕靖寧侯那個老東西不變心意。


    “你可知她跟我索求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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