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被帶上來。


    擺明是給她準備的。


    梁婠唇邊牽起幾不可尋的冷笑,從宇文玦掌心抽迴手,後退兩步稍稍欠身,看起來低眉順眼的。


    “既然殿下身體不便,那不如由妾代勞,國公看這樣可好?”


    在場幾人均變了臉色。


    宇文珂定定瞧著梁婠,愣了許久,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審視的眸光帶了疑惑。


    “側妃還會騎射?”


    梁婠抿抿唇:“不敢說會,隻略知皮毛。”


    宇文玦眉頭輕蹙,沉下聲:“不許胡鬧。”


    宇文珂盯著梁婠半信半疑,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個圈,倏而大笑起來:“齊王不要這麽小氣嘛,讓咱們也見識一下側妃的馬上英姿。”


    說著命人備馬拿弓。


    梁婠忽略宇文玦看向她的目光,衝著宇文珂抿唇一笑。


    就是這一笑,讓原本普普通通的一張臉,出現了本不該出現的光彩,有一瞬的驚豔。


    雲姬已從高台上走下來,軟言相勸。


    “側妃不要勉強,這騎馬射箭啊,可不是鬧著玩的,萬一受了傷,沒得讓齊王擔心。”


    略一頓,看向宇文玦:“您說是吧,齊王殿下?”


    宇文玦眸光平靜,不置一詞。


    有侍從牽著馬匹走上前,呈上弓箭。


    梁婠微笑拒絕:“不必這麽麻煩,妾用殿下的就好,輸贏也算殿下的。”


    她才不信馮傾月。


    梁婠看一眼宇文玦,他眼神鬆動,知道他這是允了。


    更知道這允諾的深意。


    梁婠這才走向他身後,在一眾人驚詫的目光中,輕盈一躍,翻身跨上馬。


    行雲流水的動作一氣嗬成,身前的幾人表情各異,唯不明真相的旁觀者出聲稱讚。


    宇文珂皺眉看向同樣驚訝的雲姬,從未探得消息說梁氏會騎射。


    難不成這真的是假的?


    梁婠無視他們的表情,微笑坐在馬上。


    她與馮傾月會什麽、不會什麽,彼此都很清楚。


    梁婠一手握住韁繩,一手伸向宇文玦,問他要弓箭。


    宇文玦親自幫梁婠係上箭袋,又將弓遞給她,認真道:“輸了也不妨事。”


    梁婠眼眶微酸,心裏澀然,衝他笑笑:“好。”


    宇文珂恍然醒悟,唇邊露出詭譎的笑,這是要伺機對自己動手嗎?


    他暗暗眼神示意雲姬,一有不對立馬動手。


    有隨侍躬身上前:“國公已準備好。”


    梁婠再望過去,先前的死屍已被人清理,新帶上來的人已被轟趕到中間。


    她收迴遠眺的目光,揚唇笑了下:“國公可別讓著妾。”


    話音一落,提起韁繩,雙腿用力夾緊馬腿,輕唿一聲,馬兒飛奔起來,再看,已衝出好遠一段距離。


    宇文珂扯著韁繩調轉方向,瞧一眼遠去的霧山藍背影,對宇文玦笑得意味深長:“期待側妃的驚喜。”


    說罷,駕馬追上去。


    另有侍從領來軍醫,宇文玦完全不予理會,眼睛隻注視著遠處騎在馬上射箭的女子。


    明明相隔著這麽遠的距離,他卻能清晰看到她握箭的手在輕顫。


    可偏偏射出去的每一箭又快又狠,直中要害,精準地了結每一個鎖定的目標。


    不消一會兒,純熟精湛的技藝贏得場上場下一片叫好聲。


    著實沒想到如此其貌不揚的女子,騎射風姿直叫人驚豔折服。


    馬背上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為這個血腥遊戲精心設計的。


    靜心細想,又覺心驚,尋常女子見此場景哪個不是神魂俱顫,可她卻像玩了無數次,優美的姿勢、嫻熟的技巧,是得心應手、遊刃有餘。


    宇文玦微微眯起眼,緊緊抿住的唇勾出淩厲的線條。


    無人知曉那射出去的每一箭,都狠狠插在他的心上,痛入骨髓、血流如注。


    旁邊的雲姬瞪著眼睛,看傻了一般,那是薛氏一族,就連梁婧也人在其中……


    她竟如此不管不顧。


    若非近十年的熟識,幾乎真要以為那人不是梁婠。


    雲姬臉上神情不定。


    一聲號響,時間已到。


    梁婠最後一支箭也射出去,一箭穿心,快狠準。


    耳畔的風,嗚嗚咽咽地刮過,像人死前最後的哭聲。


    她駕著馬往迴跑。


    宇文玦沉著眼直迎上去。


    視線隻在空中短暫相觸,卻擊中了最深的心底。


    宇文玦在眾人的注視下牽住馬,將人抱下來,握住她的手,像凍僵了一般,冷透了。


    梁婠輕輕扯動嘴角:“你信我,我也信你。”


    宇文玦眯起眼,將她抱得緊緊的,胸口鑽心的疼。


    “側妃好箭法!真叫人大開眼界!”身後有人駕馬而來,朗聲笑道。


    梁婠閉起眼緩了緩,再從宇文玦懷裏退開,扭頭看過去:“隻是秀而不實的花架子。”


    宇文珂從馬上跳下來,將弓丟給一旁的隨侍,盯著梁婠又驚又奇,頗為遺憾。


    “不知側妃的騎射之術師從何處?”


    梁婠身體一僵,淡笑:“不過山野獵戶,不值一提。”


    宇文珂瞧著平淡無味的臉,腦海中忽然浮現畫像上的人,若是那張臉配上這騎射該是怎樣的攝人。


    可惜了。


    雲姬心驚肉跳,宇文珂分明已經相信她不是梁婠,甚至還遺憾她不是梁婠。


    她死死咬住唇,就該讓梁婠頂著這張臉死了。


    梁婠心頭潮潮的,忍下反胃,看著紫衣上的血跡,對宇文珂道:“還請國公允許妾陪殿下去更衣。”


    宇文珂淡淡掃一眼麵前的人,眸中精光一閃:“雲姬,沒看到側妃臉上沾了血?”


    宇文玦不言不語,眸色極深。


    雲姬沉下的心一提:“國公放心,妾已經備好更衣的營帳。”


    宇文珂看一眼天色,轉頭又笑著對眾賓客道,待昏行後,再送上舞姬。


    眾人說說笑笑地應了,完全看不見不遠處的場地上滿是死屍與血跡。


    宇文玦攬住梁婠跟著雲姬去營帳。


    天已經暗了下來。


    雲姬在門口駐足,笑微微的將兩人請入帳,又命軍醫為宇文玦包紮傷口。


    饒是有青竹與淵守在帳外,梁婠還是緊盯著軍醫。


    宇文珂這是不讓人查驗一番宇文玦的傷不放心。


    宇文玦除了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餘下皆是配合。


    軍醫包紮完便去赴命,雲姬帶著侍女端來清水和幹淨的衣物。


    她本欲留下親侍,被梁婠婉拒了。


    帳內隻剩他們兩人。


    梁婠正要開口說話,不想宇文玦手一伸將她摟進懷裏,俯下頭就吻她。


    梁婠半合半睜的眼瞥見帳上有晃動的人影子,索性跨坐在他身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努力迴應。


    宇文玦托著她的後腰將人放倒,傾身覆上,唇也不再滿足於現狀,而是慢慢移向她的脖頸。


    梁婠喘息去吻他的耳朵,聲音低不可聞。


    “他要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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