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月蹙著眉,表情怪異地看她:“我真不知該說你傻呢,還是傻呢?”


    梁婠撲哧一笑,握緊韁繩,點頭:“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彎起的眉眼裏泛著光,比此刻頭頂的陽光還要明媚耀眼。


    危月看一眼那太過肆無忌憚的笑,移開眼,悶聲罵道:“妖女!”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西斜時趕到漣州。


    梁婠走在前麵,危月牽著馬跟在後麵。


    進城比預想中的順利,梁婠跟著人流慢慢前行,邊走邊觀察,走了這麽久,竟沒有看見一張通緝刺客的告示。


    梁婠心中明白了幾分,應是高潛已經下令撤了通緝。


    “妖女,你這般東張西望的,莫不是在尋暗中接應的人?”危月伸頭看過來。


    梁婠眼睫微微一顫,沒好氣瞪他:“要我把鞋襪脫了給你看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危月神色一變,腦海中浮現出脂玉般白皙溫軟的……


    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哪裏經受得住她這種無意識的撩撥。


    一種莫名的躁動像火似的越燃越烈,不止燃得他麵紅耳赤,就連身體都跟著燙起來。


    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後悔,或者那天就不該猶豫,反正她就是個妖女。


    驀地,又想到她吐了自己一頭,瞬間什麽火都熄了,再燒不起來。


    危月轉過頭,又氣又恨。


    “哎,你看,找到了!”


    不知死活的人拽住他的胳膊,驚喜的在他耳邊叫喊。


    危月冷瞥一眼抓著自己的手:“妖女,你是同每個男人都這般拉拉扯扯的嗎?”


    梁婠兩隻眼睛壓根沒工夫看他,隻緊緊拽著他,急不可耐的往一處去,所有心思好像都集中在她手指的地方。


    危月心裏窩火,很想把她手甩開,恨恨盯著他們的連接之處:“你搞清楚,我是——”


    梁婠轉過臉,不容商量:“我不管你是誰,待我買雙鞋,咱們再上路。”


    自知悉她真實意圖後,危月也不再像先前那般防著她逃跑。


    危月盯住她的眼睛:“你最好別……”


    梁婠衝著他璀然一笑:“危月,不要那麽重的疑心,我這也是在教你日後如何給新婦當郎君!”


    危月冷著眸別開臉,不接她的話。


    梁婠丟開他,率先進了一家藥鋪。


    危月黑著臉,看一眼門頭:“這是藥鋪。”


    梁婠笑笑:“待我換些錢。”


    危月沉下眉眼跟進去,倒要看看她在故弄什麽玄虛。


    不想她竟用一張藥方子,換了一袋錢,而後又興致勃勃的去買鞋,最終還將剩下的半袋錢交給他保管。


    危月擰眉看她:“若非見過齊君,我當真要懷疑你的身份。”


    梁婠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她吃烤蕈子的時候,他便用這種眼神看她。


    她不在意笑笑:“你是生來就做死士的嗎?”


    危月眸光一暗,沒有言語。


    梁婠看他一眼,道:“我也並非生來就是皇後。何況,身份隻能代表某一個我,並不能代表全部的我。”


    危月定定看著她,眉頭越擰越緊,俶爾又是一笑,意味深長:“你說得對。”


    兩人隻在街頭逗留一會兒,買了些可攜帶的食物,又跟著一個商隊繼續趕路。


    兩國交戰期間,到處都是流民,越往交界處走越多。


    不算太大的車廂裏,擠了不少人,粟米粒似的,一個挨著一個。


    梁婠被擠在角落裏坐著,危月緊挨在她旁邊。


    她埋著頭閉目思考,漣州不是最終目的地,並不意外。


    旁邊的人推了推她。


    梁婠疑惑抬頭。


    一隻油紙包遞了過來。


    危月沒看她:“吃吧。”


    梁婠驚訝接過,打開紙包一瞧,白白糯糯的。


    “白繭糖?”


    “嗯。”


    外麵的天早就黑了,車廂裏暗得幾乎看不清對麵坐的人,塞得滿滿當當的車廂裏,此時靜悄悄的,隻有鼾聲。


    危月與她並排坐著,她也隻能依稀看得見他半張臉,雕塑似的沒有表情。


    梁婠唇角勾起一抹玩味,聲音幽幽的:“你知道上一個請我吃白繭糖的人是何下場嗎?”


    危月麵色微微一沉,冷冷地看她。


    梁婠笑了笑,若無其事地拿起一個先遞給他,再拿一個自己吃,換了話題。


    “你們每次抓人都這般費勁嗎?”


    危月怔愣一瞬,瞧見她烏溜的眸中藏著狡黠,方反應過來她言語中的譏笑,分明是抱怨路途遙遠且受罪。


    他垂了垂眼簾,笑得既開心又得意:“自然不是,你比較特殊。”


    梁婠麵上不動聲色,默默咬著白繭糖。


    他一定暗暗與人聯係,並不似表麵上這般單槍匹馬的,也或者還有其他幾路人偽裝成他們的模樣,掩人耳目、混淆視聽。


    梁婠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問:“等你把我交給你主子了,我還有機會見你嗎?”


    黑暗中,她又檢查了一遍毒藥。


    危月沒迴答,默了一默,方道:“如果你還有命的話。”


    梁婠正好吃完一個白繭糖,趁著拍手的工夫,將銀針包轉移了藏匿的地方。


    她偷眼打量他,勉強笑了下:“那看在我如此配合你完成任務的份上,你簡單教我幾招,關鍵時刻我還能用來保——你幹嘛?”


    手腕冷不防被他緊緊捉住,鉗製著掙脫不開。


    她驚了一下,聲音都變了調。


    原本熟睡的人嘟囔著抱怨幾聲,很是不滿。


    危月眼睛盯著她,從她手上奪過銀針包:“你可知夜間視物也是我曾需訓練的一項技能?”


    梁婠舔了舔唇,麵上又羞又惱,壓低了聲音:“你放開我。”


    危月低頭檢視銀針包,不肯鬆手。


    “就憑這?”


    他口吻裏滿是嘲諷與不屑:“原來去藥店是為了準備這些?”


    梁婠咬住唇瞪他,沒有否認。


    危月比她想得還要厲害。


    那麽多黑衣人,他能活下來不是僥幸。


    他鬆開她的手腕,將銀針包丟進她的懷裏,輕扯了下唇角,譏誚一笑:“你以為他是尾火之流?”


    饒是再存了試探的心,此刻被他這般不屑奚落,梁婠臉皮燙燙的。


    黑暗中誰都沒有再開口。


    梁婠伏在膝上,危月既然這麽說,定然是有原因的。


    她默默盤算著,毫無睡意。


    閉眼休憩的人忽而開口,好似夢囈。


    “妖女,你若是能逃過這一劫,日後我一定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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