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晚迎也不著急落座,好奇地瞧著各宮各處送來的賀禮。


    “皇後娘娘可知這賀禮不是好收的,往後少不了日日被他們煩擾,嘖……”


    她搖搖頭,望過來的眼裏帶了同情。


    “想想就頭疼。”


    忽而又是一笑。


    “妾與皇後娘娘私交甚好,往後可免了妾的晨請?”


    梁婠聽著她這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並沒什麽好心情。


    “昭儀有話直說,別兜圈子了。”


    她說著看一眼沅芷,沅芷會意,領著宮人內侍退出殿外。


    陸晚迎斂了笑,輕輕頷首,將殿內細細打量一番才坐下身。


    梁婠沉默看她,靜待下文。


    可安靜下來的陸晚迎,垂頭耷腦的,全然沒有方才笑語盈盈的模樣。


    “你不跟我交易,是因為你早就知道後位是你的。”


    她歎息著抬眸,語氣說不出的失落。


    梁婠心裏一動,封後之事與她無關?


    梁婠無奈笑笑,迎上她的眼睛:“我這裏真的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封後之事,我也很意外……”


    陸晚迎盯著她看了會兒,不無失望。


    “看來我一輩子都得困在這皇宮裏了,即便——”她苦笑著搖搖頭。“也罷,反正還有你這個皇後陪我呢。”


    陸晚迎從前是個什麽樣兒的,她很清楚。


    梁婠拍拍她的肩:“既然不想入宮,當初為何不爭取一番?尚書令本就不讚成你入宮。”


    陸晚迎垂頭笑笑:“你好歹也吃了我們陸家兩年飯,那是個什麽地方,你真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你看看他的下場也該了解。”


    梁婠沉默一瞬,怎麽會不了解呢?


    陸晚迎看她一眼,又道:“我也坦白跟你說吧,阿父讓我來尋牡丹印,他懷疑那東西不在你這兒,就在姑母那兒。而且我們說好的,待我找到牡丹印,我便可以不再受陸氏的約束。”


    梁婠心中了然,假意偏過頭想了想,似在迴憶:“我記得太師逝世後,尚書令找過我,問太師可有再交代什麽,我當時不太明白,誠然除了一封信,也確實沒有別的交代。”


    陸晚迎又歎一口氣:“可在姑母那兒,我也沒什麽發現。”


    她垂下頭,很是挫敗。


    梁婠目光落在她的頭頂,心思轉了又轉,突然咦了一聲。


    陸晚迎心頭一喜,眼睛亮亮的:“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梁婠往殿門口瞧了瞧,並無人影,才擰著眉頭,小聲問:“你可去過仁壽殿的佛堂?”


    陸晚迎奇怪看她:“去過啊,姑母有事沒事就在那兒,我也少不得陪著。”


    梁婠點點頭:“你且坐著,我拿樣東西給你。”


    陸晚迎見梁婠神神秘秘的樣子,心上重燃希望。


    她伸長脖子朝內殿張望好一會兒,才見梁婠不緊不慢走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個卷軸。


    梁婠將畫卷鋪展開,瞧她。


    陸晚迎不解:“這畫怎麽了?”


    “你不覺得眼熟嗎?”


    陸晚迎凝眸細想,猛地睜大眼:“姑母佛堂裏有一幅一模一樣的!”


    梁婠眨眼一笑:“你可看仔細,是一模一樣嗎?”


    陸晚迎疑惑看她一眼,再低頭細細觀察,最終還是搖搖頭:“不過是幅飛天圖,我瞧著並無區別。”


    梁婠輕點一下頭:“這幅飛天圖原就是我閑暇時自己臨摹著玩的,和原圖應是不差分毫,至於其他地方的就不好說了。”


    陸晚迎有些糊塗:“你不如明白告訴我。”


    梁婠搖搖頭,笑著歎氣:“我在太後佛堂見過這畫,但有細微不同,你迴去找找那不同之處,或許能幫到你,不過我也不確定那裏頭有沒有你要找的牡丹印,好歹也是個線索。”


    陸晚迎訝然,心中起疑:“你為何要留意姑母佛堂裏的畫?”


    梁婠垂眸歎氣:“你該不是忘了太後從前想殺我吧?別看我現在當了皇後,可你也知道我背後沒有倚仗,自己凡事再不提防著點兒,搞不好主上前腳出皇城,我後腳就一命嗚唿了。”


    “我對你說沒有覬覦後位,也不是在誆你。你也該知道,後位想要坐得穩隻靠幾分姿色能成嗎?隻怕生了這不該生的心,就會變成箭靶子,何況我若有人依靠,又何至於此輾轉給人做妾呢?”


    “現在這個皇後之位,我又能做幾日呢?隻怕會變成我的催命符,若非為了曦兒,紫霄庵興許能讓我活得久一些。”


    陸晚迎瞧著她臉上的悲戚之色,想想也是,先是王素那個老頭子,又是小叔,後來又被姑母要挾著去殺小叔,再迴宮險些性命不保,至於表兄……


    她沉吟一下,是鮮有的認真:“雖然你經曆坎坷了些,但你不虧,真的,他對你一心一意,就連表兄都——”


    陸晚迎忽而一頓,恍然記起什麽:“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姑母起初是不同意立你為後的,是——”


    “陸晚迎,你怎麽有事沒事就往含光殿跑?”


    話剛說到一半,愣是被人從中間打斷。


    陸晚迎後脊一涼,扭頭看過去,高潛正陰沉著臉看她。


    腰杆一挺正要迴嘴,又像想起什麽住了口,眼珠一轉,訕訕笑道:“我甚是喜歡含光殿的布局,想著表嫂日後搬去了昭陽殿,表兄可否將這含光殿賜給我住?”


    高潛瞥她一眼:“孤看仁壽殿適合你。”


    “那我還是繼續住瑤華殿吧,”陸晚迎悄悄瞪他一眼,勉強擠出笑容:“表兄不是明日就要啟程了嗎,怎麽——”


    她咬了咬唇瓣,看看梁婠,又記起案幾上的畫,改口道:“多謝表嫂的畫,明早兒我再來給您請安。”


    陸晚迎收起畫,瞅瞅麵色陰鬱的人,頭也不迴的就走了。


    梁婠抿唇笑笑。


    殿中再無他人。


    高潛撩起衣擺,坐下身:“為何告訴她母後佛堂裏有密室?”


    梁婠很坦誠:“她想找東西,我覺得有可能在那裏頭。”


    高潛揚揚眉:“我看明明是你想進去,可又不方便行事吧?怎麽,你那個崔皓不好用了?”


    他本是故意戲謔她,可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對。


    高潛沉下眉眼:“梁婠,我走之前,將他殺了吧。”


    走之前?


    梁婠一愣:“那不就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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