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石舫,宮人手捧菜肴美酒穿梭其中,看情形已然是遲了。


    梁婠攜著曹丹青一同入內。


    果如所料,投來各種各樣的目光。


    皇後壽辰,皇後親妹不陪著皇後,卻與淑妃同進同出,實在是匪夷所思。


    梁婠早習以為常,曹丹青本就無畏,兩個人皆是坦蕩大方。


    高潛坐於主位,太後與皇後位其左右,太子挨著太後,梁婠與皇後相鄰,餘下臣僚貴胄,按品級之序,依次跪坐於兩側,緊跟在後的一排,則是女眷席位。


    上次是有意遲到,這迴是無心之失。


    梁婠微笑請罪,曹丹青跟著行禮。


    太後不領情,冷哼:“張羅著給皇後慶賀的是你,怎麽到頭來遲到的也是你。”


    曹若宓溫柔解圍:“宴席之事本就瑣碎,這些天辛苦淑妃了,過了時辰也絕非有意。”


    梁婠揚唇笑:“倒也不是勞累誤了時辰,妾是來時途中,恰巧碰見太尉夫人,閑聊中,聽她說府中姬妾有孕在身,向妾討些經驗迴去照顧,因而不覺多聊幾句,這才忘了時辰。”


    曹若宓微微抿唇,朝周昀席位上掠了眼,勉強扯出一抹笑:“是嗎,恭喜周太尉。”


    一時間,席上眾人紛紛道賀。


    周昀起身抬手致謝,麵上並未見太多喜色。


    看樣子,皇後並不知道蓮央有孕的事。


    梁婠微微勾唇,很好。


    高潛抬眸看一眼,語氣涼涼的:“孤還以為淑妃又拉著丹青去打架了。”


    說得是衛國公府荷花池邊的舊事。


    在場之人無不是表情怪異。


    不明情況的,聽得新奇;了解內情的,掩嘴偷笑。


    梁婠麵上的笑容一僵。


    曹丹青也紅了臉。


    見梁婠當眾尷尬,高潛心情沒來由的好。


    “還不入席?”


    曹丹青躬身要退下。


    梁婠伸手拉住,神色有些為難。


    “今日是皇後壽辰,若按妾預先安排,陛下應與皇後同席啊……”


    驟然聞此,曹若宓著實意外,牽了牽唇,笑得不自然。


    若是主上當眾拒絕,她又該飽受嘲笑——


    曹若宓氣得暗自咬牙。


    太後難得認同:“淑妃說得在理。”


    梁婠微笑點頭。


    高潛盯著她的眼睛,隱隱透著幾分寒涼。


    梁婠故作不見,烏溜溜的眼,清瑩秀澈:“陛下,您就準了吧,妾想同太尉夫人同席,還要與她說些體己話呢。”


    輕言軟語,像少女的柔荑,在心尖輕揉了一把。


    高潛掃一眼那隱在唇邊笑,滿是算計。


    “準了。”


    話音一落,不止曹若宓愣住,就連太後也是側目。


    餘下人則是愣眼巴睜,傳言不虛,當真是言聽計從。


    梁婠莞爾輕笑:“多謝陛下!”


    旋即又扭頭指揮內侍宮人,將皇後案幾並去主位,又在淑妃席上新添杯盞。


    眾人默默驚歎,淑妃多少是有些膽大妄為的。


    可這般瞧著,非但不覺跋扈可厭,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含嬌帶俏,賞心悅目。


    怪道引得甥舅相爭。


    好一番折騰,終於安排妥當。


    首次坐於上位,往下一瞧,曹丹青不免緊張,側過臉小聲道:“為何要讓我坐這裏?”


    梁婠夾起一箸雞樅,置於曹丹青麵前玉碟中,眼睫未抬:“從這兒,你看到什麽?”


    曹丹青轉眼看去,下方座無虛席,這般居高臨下,她甚至連他們餐碟中的食物,都能看得清。


    “就算平日再位高權重者,君是君、臣是臣。”


    梁婠搖頭,道:“平日再衣飾華麗、雍容高貴的婦人,皆置身於其郎君身後,她們的眼睛,隻能盯著前麵人的脊背,等待偶爾的迴眸一瞥。”


    曹丹青往周昀位置看去,本該屬於她的案幾,空蕩蕩的。


    她似乎看到了從前,自己坐在他身後的樣子,心裏登時酸楚連連。


    梁婠跟著看過去,輕輕歎息:“自落座後,周昀不曾往過來看一眼。一個心裏沒你的人,無論你身處何處,他眼裏都是瞧不見你的。”


    曹丹青握緊玉箸垂下眼,濃密的睫毛蓋住眼底的湧動:“你是在勸我同他,同他和離嗎?”


    她咬住下唇,抬起眼:“你不知道,我很小的時候就想,長大了一定要嫁給他,阿婠姊姊,我是真的很喜歡他,這種喜歡,並不亞於你對——”


    話未說完,已有淚光。


    梁婠點頭:“我懂,我不是在勸你和離,我隻是讓你看清自己的處境。”


    “我隻知道好的姻緣,應該讓你變得更好,而非讓你失去原有的光芒。若是沒有值得傾心交付的郎君,也不必委曲求全,將就嫁人,獨身亦能自得其樂。”


    曹丹青眼眶泛紅:“我一直知道他的心裏眼裏,都隻有阿姊,可我以為,總有一天能等到他……”


    “可我等到的是,他與蓮央——”


    “我不恨蓮央,因為我知道蓮央也隻是一個影子,可我卻連一個影子都不如。”


    梁婠也不多說什麽,有些坎,隻有自己想透了、看開了,才能邁得過去。


    勸是勸不了的。


    何況,她也不喜歡硬勸。


    梁婠歎口氣:“丹青,你可以喜歡他,但你喜歡他的同時,應將喜歡他的心,分一半出來,喜歡自己。”


    曹丹青往下咽了咽眼淚,緩緩抬起眼,盯著她,輕輕地點頭。


    “阿婠姊姊,阿父在世時,那般讚賞你,不是沒有道理的。”


    梁婠默默歎息,自今日後,她未必會再這麽說了。


    她略一沉吟,道:“以後若是改變主意,我還是會幫你的。”


    曹丹青應了聲。


    話題結束。


    梁婠給曹丹青斟了杯酒,淡然一笑:“飲一些試試。”


    曹丹青了然,這是意欲為自己遮掩,便也不猶豫,端起酒盞一飲而盡,辛辣入喉,她果然咳起來,紅了眼眶,掉了眼淚。


    梁婠放下酒壺,偏頭看去。


    高潛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這邊,眸光陰鬱,盡是不滿。


    梁婠垂下眼,緩緩吸了口氣,丹青這事,是個不算意外的意外。


    她扯著嘴角,衝高潛微微一笑:“陛下,除了親辦壽宴,妾還有一份禮物要送給皇後娘娘。”


    一聽這話,在座的目光頓時聚攏過來。


    曹若宓放下玉箸,麵上溫婉笑著:“淑妃費心了,本宮如何再——”


    高潛看她一眼,笑道:“既是淑妃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望著那笑,曹若宓神思恍惚。


    他們之間有多久沒有和顏悅色的說話了?


    梁婠轉頭對沅芷道:“去將壽禮呈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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