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裏盛的不是笑意,而是怒火。


    如此風流倜儻、瀟灑不羈的周太尉,也有這般失態跳腳的時候,實在難得。


    梁婠掃一圈周圍,垂下眼笑了笑:“周太尉還請注意言行,本宮如今是主上的左昭儀,這般拉拉扯扯,你是想背上染指後妃的罪名嗎?”


    拽住她的人僵硬了一瞬,狼狽地一把甩開。


    梁婠本就胃裏不適,這一甩,力道又大又猛,身子一仰,歪歪斜斜就要摔過去。


    周昀沒拿劍對上她,已經算是客氣的,將她推倒不算什麽。


    幾乎跌倒的一瞬,一雙有力的手臂,牢牢托住後腰,將她帶了迴來。


    冷不防看到王庭樾的這張臉,梁婠不算太意外。


    畢竟,宴席上,那道目光就沒離開過,她的一舉一動,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王庭樾握著她的肩膀,將人扶著站穩才離手,眉頭緊鎖,低下頭看她。


    “你是哪裏不舒服?整晚瞧著臉色都不對。”


    梁婠搖頭失笑:“都化了這麽濃厚的妝,還能看得出臉色不對?”


    王庭樾沒吭氣,眉頭皺的更緊了。


    梁婠知道他是擔心,歎氣:“我沒事。”


    王庭樾猶豫片刻才開口:“主上待你不好嗎?為何要逼你吃那些東西?”


    他果然看見了。


    梁婠隻衝王庭樾笑了一下:“不是他逼的,是我自己要吃的。”


    她還是不肯跟他說實話。


    王庭樾歎口氣,也不逼她,這才看向一邊的周昀。


    “周太尉何至於要對女子動手?”


    “何至於?好一個何至於!”


    周昀赤著眼,冷笑一聲,“王將軍莫不是忘了,你們當日是如何脫的困?若不是他,你們以為——”


    他喉頭一哽,指著梁婠,隻覺不值:“若不是因為你,他不會成為眾矢之的!他是如何待你的,可你呢,還真能下得去手!”


    “你若早有攀上之心,又何必當日纏著他不放!”


    梁婠微微垂眸,沉默站著,一身華服也遮不住的落寞。


    王庭樾看一眼梁婠,低低地道:“周太尉,你不該聽信傳言,當日我就在場,那天的情況已然失控,我不知道阿婠究竟要做什麽,可她若真想讓大司馬死,隻需在晉鄴等著就好,又何必千裏迢迢趕去屏州?”


    “你不信她、不了解她,可你總該信大司馬,了解大司馬吧?她若真是貪慕權勢、攀龍附鳳之人,大司馬會憐她愛她嗎?”


    他頓了頓,又道:“朝堂之事本就複雜,當日內憂外患,亦是形勢所迫,陸氏都無法改變的,可她一介弱質女子,仍是努力嚐試。別的不說,即便是你我,又能怎樣?又憑何將所有怨責推至她一人身上?要知道,大司馬過世,她隻會比你更痛!”


    “相識這麽久,她究竟是怎樣的,你真不清楚嗎?”


    “她從小不喜約束,卻甘願留在皇宮,是根本沒給自己留活路!大司馬死後,她是存了死誌的!”


    他看得很清楚,她拿劍的樣子。


    他也聽得很清楚,她說尚有未盡之事。


    王庭樾緩緩吸了口氣,啞著嗓子:“周太尉,人有時不能隻看表象。你不信她,我信她。”


    梁婠低著頭,不辨一聲,眼底酸澀難忍,努力睜著眼睛,不敢眨一下。


    宮燈點點,晚風颯颯,三個人漠然僵持,靜得就連春華殿內喧嘩的人語聲,都能清晰辨認。


    周昀隻看他們一眼,轉身離去。


    王庭樾沉默一瞬,才開口:“阿婠,你到底要做什麽,我幫你,好不好?”


    梁婠抿了抿唇,抬眼看他:“阿兄迴來後可曾去過仁壽殿?”


    王庭樾略有遲疑,仍點頭。


    遠處似乎有人影鬼鬼祟祟。


    梁婠再望過去,卻又瞧不見人,宮妃與外臣,確實是拿錯的好機會。


    可是王庭樾的毒,不能不管。


    宴會在春華殿正殿舉辦,從正殿出來,左右兩邊各有一個帶假山、花池的院子,有漢白玉的浮橋,蜿蜒曲折,通往兩個側殿。


    與宴人頗多,難免會有人在席間酒後失態,唯恐在殿前失儀,從兩個側殿分出不少雅室,專供達官貴人更衣小憩所用。


    她本就想伺機與王庭樾見一麵的,不然又怎會將宮人內侍支開。


    梁婠收迴視線,隻對王庭樾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王庭樾蹙眉想了想,還是點頭。


    外臣男子所用雅室,布置得不僅寬敞整潔,還華美非常。


    梁婠將門關嚴實,才在屋子裏轉一圈,倒也沒發現什麽異常,她這才站在窗口,衝王庭樾招手。


    王庭樾愣了愣,就看她眨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像極了小時候她拉著他幹壞事前的樣子。


    心上的酸痛更甚。


    王庭樾垂眸笑了下,無奈上前。


    誰想還沒走近,就見梁婠用手撐著窗台,長腿一抬,就要翻窗子。


    王庭樾匆忙朝門口看一眼,快步上前將她抱起來,幫她翻過去。


    梁婠一落地,又連忙給王庭樾使眼色,王庭樾也跟著跳出來。


    側殿後的院牆,掩在蔥蘢花木後,除了月光花影,再不見其他,安靜得很。


    梁婠也不敢久待,拽著王庭樾的袖子,往兩邊瞅了瞅,眼見無人,才故技重施,翻進隔壁的雅室裏。


    梁婠淨了手,又拭淨衣裙上沾的灰,才在小幾前跪坐下來。


    王庭樾於對麵落座。


    梁婠幹淨利落:“伸手。”


    王庭樾笑笑,伸手腕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放在小幾上:“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放心。”


    說罷,才將手腕伸過去。


    “我對太後所言的,便是那日我們提前說好的。”


    梁婠點點頭,拿起小瓶,打開一瞧,一直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一點兒。


    幸好是同一種毒。


    這樣兩份解藥給王庭樾用著,才不至於太被動。


    梁婠又仔細診了脈,與他們分開之前所診沒什麽區別。


    她將小瓶還給他:“將這解藥吃了,我會盡快幫你解了這毒的。”


    王庭樾依言服下,再看她:“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太後為何要讓你去殺大司馬?”


    梁婠搖頭:“阿兄還是別問了,這件事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現在太後既然要用你,你便服從她,但太後心狠手辣,不值得交付真心,你萬事定要多加防備,還有——”


    高潛既然是重生,那麽必定記著王庭樾要殺他的,怪不得去屏州前,他會拿王庭樾試探自己。


    如此看來,王庭樾留在太後身邊,倒也不完全是壞事。


    梁婠思忖再三,又道:“因為我的關係,主上對你心生猜忌,這點也要多加小心。”


    “對了,還有一事,你可認識張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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