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湧上來的反胃感,打斷了她的思考。


    梁婠嫌惡地看一眼水池,忙不迭跨出去,如果可以,真想換層皮!


    可接下來的日子,她不僅要住在這裏,還少不了要與他周旋。


    待重新沐浴更衣後,天也晚了,宮人備好的餐食,她隻看了一眼,就沒有半點胃口,估計是被高潛惡心壞了。


    案幾邊,梁婠將討來的解藥收好,等王庭樾迴來,再將這兩種解藥做一對比。


    她要趕在所有事了解前,幫他製出解藥。


    太後不可信,不能讓他一輩子受製於人。


    隻是身在皇宮,諸事多有不便,不能像在南苑時,那般自在隨意。


    梁婠盯著手裏的小瓶微微出神……


    “梁昭儀,都已按您要求更換好了。”


    梁婠放下小瓶看過去,湘蘭已收拾好床鋪,躬身站在一邊。


    湘蘭是含光殿的宮女,鵝蛋臉、細柳眉、丹鳳眼,模樣是好看的,身段也不錯。


    高潛一向是如此,但凡近身伺候的人,那都必須有些姿色。


    這次去嶼陽迎接的人員裏,就有她,心思細,話不多,相處了這些日子,對自己的喜好與習慣,也算了解一些。


    可在這偌大的皇宮中,她不敢相信任何人,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梁婠將東西收進匣子裏放好,才起身。


    待走近了,大致檢查一遍,帳簾、絲衾、褥子……


    別的地方也罷,唯獨這床榻,到底是她要睡的,需得不沾半點高潛的影子才好。


    但轉念一想,這畢竟是皇宮,萬一他偏趕在人睡著的時候來,怎麽辦?


    梁婠抬眸看一眼湘蘭,“那北周送的玩意兒裏頭,似乎是有一件驚鳥鈴,我瞧著別致,不如掛在這簾帳上,看著有趣味。”


    湘蘭抬臉,依舊低眉順眼,隻眉頭輕輕跳了一下,顯得有些詫異,卻還是依言去拿。


    她翻找的時候,梁婠並沒跟著一起去看,北周之所以會送她這麽多東西,無非是感謝她,做了陸修所拒絕的事。


    在大齊他已然陷入死局,不論是婁氏,還是陸氏,或者高潛,都沒有給他活路,所以,在啟程去屏州之前,她便盤算著如何幫他逃走。


    可他卻將她送離晉鄴,這足以表明他自知困境難脫,做好赴死準備。


    直到破解北周給他下達的指令,她才明白,他不是真的沒有活路,而是拒絕走這條活路。


    他拒絕出賣屏州城,而她背地裏借著他的名義,獻出城防圖;他不肯背棄他的將士,不願看著他們喪命,而自己前去北周苟且偷生,可她私下與北周聯係,想為他在眾人麵前設計一出死遁的戲碼;他不想再被北周利用、控製,她卻替他應允了……


    可以說她為一己之私,沒有家國大義,不顧袍澤情誼,也可以說任何指責她的話,她隻想要一點,就是讓他活著,即便背負上罵名、被他誤會,即便他們從此決裂、分隔兩地,她也想讓他活著,隻是想讓他活著。


    可是,他卻死了,真真切切死在她眼前,還是心灰意冷,帶著對她的失望死的——


    梁婠低下頭,看著白淨的一雙手,其實滿是血紅,就是這雙手拿著劍,殺了他,沾滿了他的鮮血,自那以後,再怎麽洗都洗不掉,甚至,總有一股血腥味兒揮之不去。


    現在隻要閉上眼,眼前浮現的便是這鮮血淋漓的一雙手。


    當日,他為了試探她,逼她殺了王庭樾,最後卻將她攔下,或許他是不忍心將她逼上絕路,可這次,他是多麽果斷決絕……


    他應是恨極了她。


    “娘娘?”湘蘭小心翼翼看著低頭出神的人。


    梁婠收拾好情緒,低低應了聲。


    湘蘭指了指簾帳,“已經掛好了。”


    梁婠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藤蘿紫的紗幔上掛著一隻精巧的響鈴,還有一塊白玉玦?


    看出梁婠的疑惑,湘蘭輕聲解釋:“奴婢瞧著這樣美觀點兒。”


    梁婠略一想,是否美觀另說,但這麽一來,倒是可以掩飾一二,於是輕輕點頭,“明日咱們去花苑裏采些香草,迴頭做幾個香包放在這寢殿裏。”


    湘蘭擰著眉毛隻覺奇怪,方才都是掛著的,應她要求才悉數取下,如何又要重新再製?


    他們都隻道主上喜怒無常,卻不知這新寵的左昭儀,是喜好無常。


    梁婠也並不多解釋:“這些東西,我隻喜歡自己動手做的。”


    湘蘭低頭應聲。


    見梁婠準備就寢,湘蘭忙上前服侍。


    湘蘭放下簾帳便去一旁守著,梁婠躺著,床榻上觸手可及的小櫃子裏,銀針、香料是應有應有,以備不時之需,再望一眼垂簾上的小銅鈴,她才能稍稍安心幾分。


    明明一身疲憊,迴來後又折騰到這麽晚,她該是很困倦才對,可是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梁婠也不再勉強,索性睜著眼睛躺著,趁這無人打擾的深夜裏,想一想剩下為數不多的日子,要如何度過。


    在她死之前,她必須得做些什麽,必須得先向他們討迴一些,或許她殺不了他們所有人,可是能殺一個是一個,不然,她不甘心。


    初夏夜裏,她卻覺得冷。


    梁婠閉上眼,本打算幾天後的歡慶宴上,將他們一並毒殺了,可是那樣一來,王庭樾往後就沒法再得到解藥,遲早會毒發身亡。


    梁婠默默歎氣,她想死沒關係,卻不能連累他。


    不能同歸於盡,便隻得一個一個對付。


    不得不承認一個殘酷的事實,目前來看,前朝後宮,她能無所顧忌借助的人,隻有高潛,皇後恨她,太後想殺她。


    如此,隻能再讓他活些日子,希望在此之前,他還沒有殺掉自己,不,就算是死,她也要先送他一步……


    梁婠不知道是何時入睡的,隻知再醒來,窗外天大亮,陽光斜斜照著,叫這寢殿也不再顯得那麽幽深冷寂,反而滿室生輝。


    含光殿,名副其實。


    輕輕一掀簾帳,立刻發出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很醒神。


    宮人內侍聽到響動,捧著洗漱物品魚貫而入。


    通常新入宮的妃嬪,晨起後,不是去昭陽殿,便是要去仁壽殿問安。


    可是,她哪個殿也不打算去。


    畢竟,她不是來當一個合格後妃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芙蓉帳:權相的掌心嬌重生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般般如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般般如畫並收藏芙蓉帳:權相的掌心嬌重生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