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我也驚訝壞了。”


    見梁婠這反應,宋檀揚眉直笑。


    自蘭陵公主被捕入獄,堂邑侯府一眾人悉數被抓,崔皓懇請高潛念在功過相抵,留馮傾月一命,外人皆道,也算情深義重。


    馮傾月雖不能繼續做正室夫人,但好歹是保住了性命。


    “我就是納悶,好端端的,有了身孕,幹嘛要買滑胎藥呢?”宋檀砸著嘴,鬧不明白,“當日在侯府,她可是一直吃溫補藥,就是遲遲不見動靜,這既然有了,又怎麽——”


    梁婠隻是沉默瞧著他,宋檀雙眼一亮,恍然大悟。


    宋檀抽氣:“難不成這是買給你那個婢女吃的?現在她倆身份可是對調了,搞不好就是後宅內鬥。”


    梁婠拈起茶杯,隻淺淺啜著,唇邊是隱隱的笑。


    她是不該這麽驚訝的,她們的性格,她了解,當初想將她倆湊到一起不就是這個打算嗎?


    沒什麽比明爭暗鬥更叫人耗損的。


    互相陷害、互相折磨,到最後兩敗俱傷,都不用她動手,怎麽不好呢?


    適當的時候,她還可以去幫幫忙,添點柴、加把火,這都不是問題,想一想,梁婠心情突然好起來。


    宋檀微微搖頭:“說起來也奇怪,那崔皓並不是個有擔當的,這次竟然有勇氣敢求主上留馮傾月一命,到底還是有些夫妻情分的,這點倒是我看走眼了。”


    梁婠垂下長長的睫毛,心中暗暗發笑,崔皓自然是不敢的。


    當日,她得了消息,便派人去給崔皓通風報信,為了不顯得太過忘恩負義、翻臉無情,建議他在大義滅親之舉時,向高潛討一份恩典。


    這份恩典,不能是金帛珠玉,也不能是高爵豐祿,隻能是舊情。


    高潛疑心重,他自己冷血無情,卻不希望所用之人太過絕情。


    宋檀感慨之餘,又問:“提起這事,我一直沒顧上問你,為何要讓我跟崔皓那麽說?搞得好像你對他念念不忘、餘情未了似的?你也真不怕你家大司馬知道——”


    梁婠挑眉,故意惹他:“搞不好還真是念念不忘。”


    宋檀猛吸涼氣:“我的姑奶奶,我說你是不要命了?!你那大司馬是個什麽樣的性子,誰人不知?!”


    梁婠放下杯子,微笑,“放心,我的打算,他都知道。”


    宋檀這才舒了口氣。


    沒一會兒,梁婠心裏又悶悶的,低下頭拿著杯子在手中轉著玩。


    宋檀仔細打量她一番,笑道:“見你們這樣好,我就放心了!”


    梁婠抬眸睨了他一眼,很不屑,還沒自己年紀大,說話口氣跟長輩似的。


    宋檀笑著笑著,忽覺惆悵。


    想了想,還是淡淡開了口:“王庭樾迴來了。”


    梁婠轉杯子的手一頓,眼睛隻盯著杯子瞧。


    宋檀頓了下,又道:“我也是才得到消息不久,聽說倒也是個都水參軍了,雖比不得從前,但戴罪之身,實屬不易。”


    梁婠輕輕點頭,這點她又豈會不知呢。


    “他一向是拚命的。”


    她說完又繼續轉著杯子。


    宋檀望著梁婠,隻是歎氣,與他們相識已久,那王庭樾是個怎樣的人,他如何不知?


    可有些事他知道不夠,就算他們此生有緣無分,該她知道的,應得讓她知道。


    至於結果如何,也算不留遺憾。


    宋檀看她一眼,狀似無心:“據我所知,他並沒如你所願,同你那妹子成親。”


    梁婠詫異地抬頭。


    宋檀略帶了笑意:“梁四娘子既已落水身亡,又何必再要人負什麽責呢?要知道,迴來的人可是徐娘子,同王庭樾也不過是萍水相交。”


    梁婠愣了愣。


    宋檀垂眸歎息:“但,你也知道王庭樾那人,有人不遠萬裏去找他,還帶去了赦免令,這種恩情,他自然是要報的,所以,他便認了徐娘子為義妹。”


    梁婠緩了緩,重新低下頭,“他既然不喜歡梁姣,那就等以後自己選個心儀的吧。”


    宋檀像看傻子似地瞧她半晌,張了張口,不知該說什麽好。


    一想到王庭樾,他也是氣,不論長相、人品、脾性,可以說什麽都好,唯獨一點,就是沒長嘴。


    與梁婠兩個人相識十幾年,真正的青梅竹馬,怎麽反倒不如一個相識不久,還整日冷眉冷眼、渾身掛霜似的人呢?


    宋檀眉毛揪得死死的,王庭樾要有陸修這速度,他和梁婠的孩子現在都滿地跑了!


    他不無惋惜地歎氣,可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告訴她這些也並非為了撮合他們。


    畢竟,她與陸修這般和睦,也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他又瞥了對麵人一眼,就現在,別說整個齊國,就連旁邊的北周亦有耳聞,南齊的大司馬有一位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寵姬,生得豔色絕世,南齊國君還親賜名號‘玉蕊夫人’。


    思及此處,宋檀不免暗暗憂心,有道是,日中則昃,月滿則虧,名聲太過,未必是件好事,尤其是女子。


    自古紅顏多禍水,盡代紅顏皆薄命。


    如今也唯有陸修這樣的人能護得住她,隻是這種護又能否長久呢?


    倘若……


    宋檀愁腸九轉,望著對麵還不自知的人,愈加惆悵。


    兩人各自胡思亂想,皆是沉默。


    半晌。


    梁婠放下杯子,抬頭:“出來有些時候,我也該迴去了。”


    宋檀口邊的話,到底還是咽了迴去,隻點頭應好。


    看得出來,她今日心情不佳、心事重重的,有些話還是改日再說吧。


    宋檀也不做挽留,隻將她送到門口。


    梁婠簡單道了別,上了車。


    一路晃蕩,她也隻是閉目養神。


    才到門口,卻聽門子道,陸淮來了。


    梁婠隻覺奇怪,這無假無事的,怎麽突然就來了。


    剛邁過門檻,手便被人一把抓住。


    梁婠側過臉瞪他一眼。


    陸修也是剛迴來,一身華貴的紫袍朝服,襯得他膚如白玉、俊美非常。


    顯然他隻比她晚到一步。


    梁婠:“聽說二兄來了。”


    陸修握著她的手,並不驚訝,“說是要找什麽東西,現在應是在東閣。”


    東閣?


    梁婠略略思索,“我們順路過去,曹鹿雲住著,他這般去,多少不便,看看有沒有能幫忙的。”


    陸修微微頷首。


    東閣書房裏,陸淮東翻西找,他不是一個雜亂無章的人,可奇怪的是那個盒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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