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婠?”


    梁婠正邁著步子走著,卻聽後頭有人叫她,聲音不小,很是驚奇。


    宮門前,甚少有人這般大唿小叫的,可見是真的驚訝。


    梁婠站住,後麵的人也追了上來。


    “真的是你?你怎麽會來?”梁婧掩了嘴,卻難掩驚奇。


    旁邊內侍看清來人,適時提點:“還請溫侯世子婦注意言行。”


    梁婧往四周歉意點頭,又將腕上的一串紅瑪瑙從袖子底下遞了過去:“多謝內侍提醒。”


    內侍麵不改色接過:“無妨,不若同行。”


    梁婧笑道:“有勞內侍。”


    內侍點頭便不再言語,專注帶路。


    梁婠與梁婧跟在後麵。


    “主上的千秋宴你怎麽會來?”梁婧餘光輕瞥,壓低了聲音。


    梁婠大方偏頭:“阿姊能來,我為何不能?”


    “這如何能比,我——”


    “嗯,你是妻,我是妾,”梁婠收迴視線,投向前路,笑微微的,“阿姊覺得不體麵,一會兒在席間隻做不識。”


    梁婠跟著陸修也有段時間,又聽聞深受寵愛,現下一見,這般招搖輕狂,再想到梁府現狀,立時冷下臉:“你倒也能過得心安理得!”


    “嗯。”


    話不投機半句多,梁婠隨意應了聲。


    這種態度?!


    梁婧眸光冷厲:“住了幾日太師府,你就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了?”


    梁婠懶懶掃她:“是啊,難不成你知道?”


    梁婧被噎得夠嗆,隻瞪著眼珠。


    梁婠笑著搖搖頭,追上前麵的內侍,隻道:“不敢讓大司馬久等,就不勞煩您帶路,吾先行一步。”


    內侍站定,讓開路:“梁姬客氣,請。”


    梁婠往梁婧臉上瞟了眼,淡笑著走了。


    她不是來這裏同人發生爭執的,沒必要與她口舌之爭。


    春華殿裏,鼓樂齊鳴,歌舞不休。


    梁婠站在門口,隔著重重人影,她一眼就看到坐在那裏的男子。


    一身絳佩朝服,麵如冠玉,閑閑倚著,百無聊賴地垂眸玩著手中的杯子。


    他的不合群,總是那麽紮眼。


    梁婠邁過門檻,從人後走過去,人家帶妻,他帶妾,更紮眼。


    帝後還未來,多的是熱鬧寒暄之人。


    梁婠始低著頭,直到跪坐他身後,才抬眸小聲喚他。


    陸修由夢驚醒,迴過頭,墨玉似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笑意。


    梁婠瞥見那星星似的眼,不由想起從前,無論何時何地,他都眉眼疏冷、薄情寡恩地靜坐著,或許不是真覺無趣,而是這些確實與他毫不相幹


    還未說兩句話,帝後便到了,同來的還有太後。


    眾人跪拜迎接。


    梁婠隻見過太後幾次,且都是遠遠瞧的,畢竟她以臣妻的身份伺候皇帝,絕對是欲求不滿的狐媚子,定不會輕饒。


    神思飄忽間,他們已然落座,一眾人得了許可草起身。


    看得出來高潛心情很好,不若平時邪肆陰鬱,還體貼扶著皇後坐下。


    皇後較月前,不僅胖了,臉色也變得紅潤,一切確如預想。


    太師與曹相同舉杯,領著百官獻賀皇帝,女眷都是陪襯,皆垂頭坐於人後。


    恰在此時,有視線投了過來,在她身上轉了又轉。


    顯然,這目光也驚動了陸修。


    如她所料,陸修尚未成婚,帶著女眷,很難不惹人注目,更何況他本身就不是寂寂無名的人。


    陸修不慌不忙站起身,未及張口,高潛率搶先笑道:“看樣子,這女郎很對大司馬之意。”


    一如既往地輕浮。


    梁婠隻能看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任何表情。


    “陛下安排的,自然極好。”


    陸修話裏有話,自端午後,有不少傳言,高潛早有耳聞,現下見他當眾表態,大為滿意,當即端起酒杯。


    陸修也順從應著。


    梁婠埋著頭,在此期間,那道目光一直盯著她,如果沒猜錯應是太後。


    直到君臣交流完畢,陸修重新坐下,太後也與身側人說話。


    太後在場,高潛是束手束腳,直到宴席接近尾聲,太後才攜著皇後一同離開,說是皇後懷有龍嗣,不能坐久了。


    太後與皇後這邊一走,那邊一直坐在下位的嬌花妃子,登時來了機會,兩個人圍著高潛,極盡取悅。


    似乎這般還不過癮,方才那彈琵琶的宮人,不知怎地就入了他的眼,當即就被招致在側。


    皇帝行徑愈發荒唐,曹相早有意見,忍了整晚,終是忍不下去,才站起身,高潛就蹙起眉,眼底閃過陰鷙,臉上還有笑,但隻浮在表麵。


    他摟著宮人,懶洋洋地:“曹相也是身體不適,想告假先迴去嗎?”


    “臣——”


    “正是,臣欲與曹相一起。”


    曹相剛開口,就被太師接過話。


    他輕咳兩聲,又補充道:“到底年紀大了,比不得從前,還請陛下恩準。”


    他說著話就去曹相跟前,太師都開口了,高潛不敢不從,且不說他是外祖父,更主要的是,此時的高潛依舊仰仗陸氏。


    高潛果然笑著允了。


    他們一走,高潛算是徹底不受約束,忙著飲酒作樂。


    有人一同享樂,有人如坐針氈,還有人視若無睹……


    梁婠坐了許久,腿和屁股都坐麻了,隻敢在袖子底下揉一揉,最終,她還是決定趁著無人看管,溜去透透氣。


    再迴來,大殿上的宴席已進行到尾聲,高潛醉眼迷離,左擁右抱,正與圍在跟前的美人猜拳飲酒。


    高潛好不容易贏一次,硬是纏著美豔豔的宮妃,給他以口渡酒,大庭廣眾之下,這般恣意妄為,實在荒唐。


    縱然有看不慣的,倒也不敢直言,當然,其中亦不乏諂媚討好的。


    梁婠垂下頸子,高潛現在做派是真正的小打小鬧,待太後病癱在床榻上起不來時,那才是真正的縱酒淫樂,縱橫行之。


    她走迴原位,不想屁股剛坐定,一聲淒厲的尖叫自高座上響起,嚇得她狠狠一顫。


    梁婠捂著心口、抬起眼,就看見高潛懷裏摟著的宮妃,雪白的麵上,有殷殷紅色自嘴角長淌不止,渾身抽搐不止……


    跟前侍奉的人麵如土色,通通跪在地上抖似篩糠。


    高潛醉意全無,一腳踹開宮妃。


    “護駕!”


    一聲高唿,禁軍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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