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眾人疑惑,馮傾月也不再畏懼,索性合盤托出:


    “話說至此,不知大司馬是否知曉,您的這位梁姬曾與崔小郎私交甚好?不止捐資贈物,甚至還約定夜奔!您——”


    夜奔?聞者咋舌。


    “住口!”


    蘭陵公主氣結,這不是在揭梁婠的底,這是在打陸修的臉!真是蠢不自知!


    “馮娘子——”崔皓冷汗涔涔,瞪著馮傾月,心都提到嗓子眼。


    眾人不由小心往陸修臉上看。


    馮傾月看一眼拽著自己的阿娘,坦言道:“我這也是為了大司馬好,省得他還被蒙在鼓裏!”


    桃花宴上,梁婠曾騙她,說那天夜裏與大司馬暗度陳倉,可後因此事與崔皓大吵一架,她才從崔皓口中得知,梁婠守宮砂完整,並未失身。


    她這才反應過來是遭梁婠誆騙,目的就是不想讓人知曉那日到底發生何事!


    陸修不言語,隻側過臉,點著頭若有所思。


    看他有所動搖,馮傾月再添一把火:


    “不瞞大司馬,吾曾經也是梁姬的閨中密友,可惜她浮花浪蕊,吾幾次勸說,她都狀若不聞,還要吾幫她遮掩,您要是不信方才所言,可派人去崔小郎家,定能找到不少物品出自梁姬之手——”


    “不是!”崔皓想解釋,又解釋不清。


    周昀聽了半晌,挑眉笑道:“這崔小郎家有沒有梁姬的東西,你怎麽知道?你去過?”


    馮傾月扯著嘴角,眼神有一慌亂:“吾自是沒去過,但猜想定是如此。”


    “哦,猜想——”周昀搖著扇子,拖長了尾音。


    “阿月,別再胡言亂語!”


    剛宋檀迴席說,瞧見小亭裏,馮娘子與梁姬發生爭執,許是吃醉了酒,她怕惹出事,擔心之餘便出來瞧一瞧。


    不想,這還不如不出來!


    當著一眾人的麵,蘭陵公主隻能壓下心頭的火,壓低聲音警告,馮傾月與崔皓的事,她可是心裏一本賬。


    “我沒胡言亂語,”馮傾月憋紅臉,依舊堅持。


    梁婠笑笑:“她倒也不算完全胡言亂語,我是贈了不少物品給崔小郎,左右不過就是些文房與米糧,去查查也無不可。”


    這個迴答意料之中,馮傾月提唇一笑:“那你可解釋解釋夜奔之事啊?”


    崔皓直淌冷汗,這事要是被揭穿,那他與張適的勾當也定然瞞不住,心裏不禁暗罵馮傾月抽哪門子邪風。


    梁婠長長歎了口氣:“阿月,真沒想到,你對我誤會這般深,我方才也給你解釋了,給崔小郎贈物,不過是念在他昔日對我們梁府有恩,對我有恩,我隻是還恩情罷了。”


    提起這恩情,確實,當日崔皓為救她和四娘子還中了劫匪一刀,晉鄴城都傳遍了,誰不知道?


    救命之恩,送些文房米糧,實在不算什麽。


    崔皓一聽,連忙應:“是啊,吾並非圖報之人,實在是梁姬自覺過意不去,不想卻叫人誤會,實乃吾之罪過!”


    他說著朝陸修俯身一拜:“還望大司馬萬別誤會!”


    陸修揚唇笑了下,正欲張口,卻被馮傾月搶先:


    “大司馬可別信他們一唱一和,且不說那日夜奔究竟如何,單說今日他又憑何身份出席這宴會?”


    陸修搖頭輕歎:“自是吾叫人喚他來的!”


    一眾驚奇。


    陸修拍拍梁婠的手,望著一眾人唇角弧度漸深,語氣閑散:“於梁姬有恩,便是於吾有恩,聽聞他尚有幾分才華,本想將他引薦給廣平王,不想竟——”


    “舅父要引薦誰給我?”


    一行人離席許久不歸,廣平王與豫章公主等得著急,隻怕他們是借機離席,想出來尋一尋,豈料竟圍在小亭,還未靠近,便聽陸修說要給廣平王引薦人,高浥心頭一喜,同豫章公主交換了個眼神,幾步上前。


    梁婠瞥高浥一眼,明明比陸修還年長幾歲,一口一個舅父倒是叫得順溜。


    陸修轉過臉,慢悠悠道:“方才隻顧著同殿下飲酒,險忘了這事。”


    這下,眾人神色變了又變。


    崔皓大喜過望,忙忙奔上前。


    陸修神情淡淡:“聽聞崔月白雖通文不通武,但敢徒手與歹人搏鬥,還能以智取勝,這般有膽有識的人才豈可埋沒?不如拜在殿下門下,為殿下效命?”


    此事高浥亦有耳聞,但見又是陸修引薦,如何能拒?有時,引薦何人何物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


    高浥這才正眼看向崔皓,見他長得幹淨,又一表人才,遂點頭:“既是舅父之意,那你就以後跟著本王。”


    崔皓眼裏泛著淚花、喜不自勝,先對著高浥拜,又對著陸修拜。


    高浥自以為得了陸修的支持,亦是心花怒放,拉著幾人要繼續迴去暢飲。


    突然,陸修腳下步子一頓,朝背後看去,幾人都看過來。


    就見蘭陵公主與馮傾月幾人還杵在原地,麵如土色。


    “舅父?”高浥不明所以。


    陸修歪頭想了想:“吾怎麽記得是蘭陵公主替崔月白求得這太學助教之職?”


    蘭陵公主猛然醒神:“是。”


    高浥頻頻點頭:“既是姑母與舅父一同選中的人,定不會差!”


    蘭陵公主沒想到陸修會給她這個機會,又見豫章公主給她使眼色,忙跟上來:“方才之事——”


    陸修眯眼:“方才何事?”


    蘭陵公主捉摸不透,不敢輕易接話。


    他又看向崔皓,問:“蘭陵公主幫你引薦,是想讓你作東床快婿?”


    “不——”


    不知誰的否認被高浥的笑聲蓋了過去。


    “嗬,還有這事兒?”他笑著拍拍崔皓的肩膀,“好好好,那這媒人本王是當定了!”


    崔皓一驚,可以娶侯府娘子?


    接連的喜事,他一時應接不暇,忙又拜了起來,這迴對象多了一個蘭陵公主。


    蘭陵公主自知這已是最小的懲罰,隻好咽下。


    周昀笑得意有所指:“豫章公主的宴席辦得甚好!”


    高浥幾人亦笑。


    梁婠始終垂著眸嘴角掛著淡笑,隻餘光瞥見馮傾月身形微晃。


    那邊席上又有人來催,豫章公主連聲應著。


    陸修眉眼淡漠,輕瞥一眼落在遠處的馮傾月:“似乎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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