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用紅色藥丸”


    “因新冠病毒恐慌是很愚蠢的。”馬斯克在推特上寫道。那是2020年3月6日,由於新冠疫情,他在上海的新工廠受到影響,病毒也開始在美國蔓延。這對特斯拉的股價造成了重創,但讓馬斯克如坐針氈的不僅是財務方麵的打擊,政府強製令還激發了他性格中反抗權威的那一麵。


    加州在3月晚些時候頒布了居家令,當時弗裏蒙特工廠剛剛開始生產model y,所以他拒絕聽從政府安排,仍讓工廠維持運轉。馬斯克給全公司寫了一封郵件:“我想說清楚一點,如果你感到有一點點不舒服,覺得自己身體抱恙,請不要認為堅持上班是你應盡的義務。”但隨後他又補充說:“我本人會堅守在崗。說實話,我認為,恐懼新冠病毒所帶來的危害遠遠超過病毒本身的危害。”


    加州當地縣政府官員威脅要強迫工廠停工,馬斯克隨即針對這些強製令提起訴訟,並且要求工廠繼續開工,還向縣警長發起挑釁,要求對方逮捕他。他在推特上寫道:“我會和大家站在同一戰線上。如果要抓誰,我要求隻逮捕我一人。”


    最後馬斯克贏了,當地政府與特斯拉達成協議,允許弗裏蒙特工廠繼續運轉,隻要他們能遵守防疫規定,戴好口罩。雖然他們也沒好好遵守,但起碼這場爭端平息下來,裝配線順利完成整車量產,工廠內也沒有暴發嚴重的聚集性疫情。


    這場爭端是導致馬斯克的政治傾向發生轉變的一個因素。他原本是貝拉克·奧巴馬的粉絲和捐款人,現在卻開始抨擊進步的民主黨人。5月的一個周日下午,身處爭議旋渦當中的馬斯克發布了一條語焉不詳的推文:“服用紅色藥丸。”這個典故出自1999年的電影《黑客帝國》,其中一名黑客發現自己一直生活在計算機模擬中(這個概念一直吸引著馬斯克),他可以選擇服用藍色藥丸,服下後就會忘記一切,愉快地迴到自己的生活中,也可以服用紅色藥丸,會使黑客帝國的真相暴露在他麵前。“服用紅色藥丸”這句話被許多人引用過,包括一些男權活動家和陰謀論者,他們都把這句話當成一種集結號,象征著人們願意直麵關於秘密精英群體的真相。伊萬卡·特朗普接住了馬斯克的這個梗,她轉發了他的推文,評論道:“已服下!”


    “喚醒沉睡之人”的心智病毒


    覺醒文化是21世紀10年代以來,美國人對有色人種、同性戀社群和女性身份認同政治的左翼政治運動的稱謂。覺醒文化最初針對種族歧視,後來拓展至社會不平等、性別和性取向等方麵。——譯者注 “對覺醒文化 的心智病毒展開跟蹤路由。”


    這是馬斯克在2021年12月發布的一條推文,相當不起眼,卻反映出他的政治傾向正在發生轉變。“跟蹤路由”是一個網絡命令,用來確定通向某些信息源服務器的路徑是什麽。馬斯克已然踏上了這樣一條道路:他要展開一場角鬥,一方是他心中那些過猶不及的政治正確思潮,另一方是那些代表著進步思想與社會正義的活動家的覺醒文化思潮。我問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他迴答說:“那些號稱能讓人覺醒的心智病毒,比如反科學、反精英、反人類思潮,如果不從根本上鏟除它們,人類文明永遠都不會成為星際文明。”


    馬斯克如此反應,一部分原因是詹娜變性後徹底投靠了激進社會主義陣營,還決定跟他斷絕關係。“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兒子,這個兒子更名改姓,因‘感染’了覺醒文化的心智病毒而不再和他說話。”他的私人財務助理傑瑞德·伯查爾說,“他親眼見證了這種心智病毒的宗教式洗腦會給個人生活帶來怎樣的破壞性影響。”


    大衛·查普爾是美國喜劇演員、編劇、製片人。——譯者注 在更世俗意義的層麵,他確信所謂的“覺醒文化”會讓幽默感蕩然無存。他自己常說的笑話裏,充斥著性交體位、體液、大便、放屁、嗑藥、抽煙的冷笑話,還有那些能讓大學宿舍裏一幫爛醉的男生哈哈大笑的話題。他曾經是諷刺新聞網站“洋蔥”的粉絲,後來轉而成為保守派新聞諷刺網站“巴比倫蜜蜂”的忠實擁躉,還在2021年年底接受了他們的采訪。“覺醒文化想讓喜劇變成非法活動,這一點兒都不酷。”馬斯克堅稱,“想封殺大衛·查普爾 ?算了吧,瘋了吧?我們是不是要讓整個社會變得毫無幽默感,充斥著譴責和仇恨,完全不懂得寬恕與諒解?覺醒文化的核心是分裂、排外和仇恨,它給卑劣的人提供了一把保護傘,讓他們在虛偽的美德掩護下演繹著卑鄙和殘忍。”


    2022年5月,馬斯克接到了商業內幕網打來的電話,稱他們即將發布一篇報道,曝光他在私人飛機上向一名空姐暴露身體,要求對方幫他按摩,作為迴報,他會給她買一匹馬,因為她喜歡馬。馬斯克否認了這些指控,並指出他的私人飛機上沒有空姐,另有文件顯示這名女性在2018年收到了25萬美元。這篇文章發布後,特斯拉的股價隨即下跌10%。馬斯克對政治的厭惡進一步加深,因為他相信這個故事是有人故意泄露的,而用馬斯克的話來說,這個人就是“一個激進的、崇尚覺醒文化的、極左的民主黨人”。


    在聽說這篇報道即將公之於眾時,馬斯克想通過一條推文將其卷入政治議題,他寫道:“過去,我把票投給民主黨,因為他們(大部分時間)是善良的一方,但現在,他們已經成為充斥著分裂和仇恨的政黨,所以我不會再支持他們,而會把票投給共和黨。現在好好看看他們在我頭上扣的屎盆子吧。”他當時正在前往巴西的路上,去與時任巴西總統的右翼民粹主義者雅伊爾·博索納羅會麵,這又一次說明了馬斯克政治立場的轉變。在飛機起飛時,他發送了另一條推文:“給我潑的髒水應該從政治角度來分析——這是他們(卑劣)的常規手段,但是沒有什麽能阻止我為美好的未來和大家的言論自由而奮鬥。”


    第二天,故事並沒有像馬斯克擔心的那樣變成爆炸性新聞,於是他又恢複了輕鬆愉悅的狀態。他在推特上寫道:“我們終於可以給這場醜聞起個名字叫‘埃隆門’事件了,太棒了。”他這麽嬉鬧著,youtube的聯合創始人查德·赫爾利就開了一個關於他的玩笑。馬斯克迴應說:“嗨,查德……好呀,如果你碰了我的‘小弟弟’,你就可以得到一匹馬。”


    拜登


    隨著他越來越關注覺醒文化,馬斯克的政治傾向也發生了變化。他說:“這種覺醒文化的心智病毒主要存在於民主黨內部,即便多數民主黨人並不認同它。”他的這次轉舵也是對其中一些民主黨人攻擊他所做出的迴應。馬斯克說:“伊麗莎白·沃倫竟然說我是個不交稅、占別人便宜的騙子,實際上我是史上納稅最多的人。”進步派加州女議員洛雷娜·岡薩雷斯對他出言不遜,在推特上寫道:“幹翻埃隆·馬斯克。”這讓他十分惱火,也讓他對加州的印象更差了,他說:“我來到加州時,那是充滿機會的熱土,而現在,這裏遍地都是訴訟、監管和稅收。”


    馬斯克對唐納德·特朗普的態度是深深的鄙夷,認為他就是個騙子,但馬斯克同樣不認同拜登:“他還是副總統的時候,我和他在舊金山吃過一頓午餐。他在那裏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個小時,無聊至極,他像個一上弦就能一遍遍重複無聊短語的玩偶。”盡管如此,2020年,馬斯克說他還是會投票給拜登,但他覺得在此前登記的加州投票是浪費時間,因為該州的投票結果毫無懸念。


    2021年8月,總統拜登在白宮舉行了一場為電動車行業而慶祝的活動,馬斯克對拜登的態度變得更加不屑。通用汽車、福特汽車和克萊斯勒的負責人,還有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的領導者都受邀到場,但馬斯克沒有被邀請,雖然特斯拉在美國的電動車銷量遠遠超過其他公司的總和。拜登的新聞秘書珍·普薩基直言不諱地說明了原因:“這是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三個最大的雇主,所以不用我多說了吧。”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曾試圖讓特斯拉的弗裏蒙特工廠成立工會,但沒有成功,一部分原因是美國國家勞工關係委員會認為該公司采取了非法的抵製工會行動,另一部分原因是(同lucid和rivian等新的電動車公司一樣)工人們獲得了股票期權,而一般工會合同裏是不會有這樣的條款的。


    同年11月,在馬斯克看來,拜登做得更過分了:他與通用汽車的首席執行官瑪麗·巴拉和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領導者一起參觀了底特律的通用汽車廠。“底特律工廠在電動車領域處於世界領先地位。”拜登說,“瑪麗,我記得早在1月我就和你談過,美國需要在電動車方麵取得領先地位。瑪麗,是你領導了這場變革。你讓整個汽車產業實現了電氣化轉型。我很認真地講,是你的功勞,這很重要。”


    這句話意在批評、質疑拜登的領導能力和獨立思考能力,暗示他似乎沒有在總統的位置上發揮積極作用,更像是一個缺乏活力的、被他人操控的傀儡。——譯者注 事實上,通用汽車雖然在20世紀90年代就開始引領電動車行業發展,但他們早就偃旗息鼓了。拜登發表這番言論時,通用汽車隻剩下一款電動車雪佛蘭bolt,而且當時已被召迴,沒有再生產。2021年第四季度,通用汽車在美國總共售出了26輛電動車,而同年特斯拉在美國售出了約30萬輛電動車。馬斯克迴應:“拜登就是一個濕漉漉的人形襪子玩偶。” 就連經常批評馬斯克的彭博社記者達納·赫爾(馬斯克已經在推特上拉黑了她)也寫道:“拜登最好實事求是,承認特斯拉在電動車革命中的領導地位,整個市場都已經承認了這一點。”


    拜登手下的很多工作人員都開特斯拉,他們開始擔心總統與馬斯克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2022年2月初,時任白宮辦公廳主任的羅恩·克萊恩和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布萊恩·迪斯給馬斯克打電話。馬斯克發現他們二人講道理的方式倒是讓人耳目一新,他們都急於化解馬斯克內心的憤怒,承諾總統將公開讚揚特斯拉,並將在他次日的演講中插入一句話:“多家公司已經宣布對美國國內製造業的投資總額將超過2 000億美元,其中既有通用汽車、福特汽車這些標誌性公司正在建立的電動車新產能,也有我們國家最大的電動車製造商特斯拉。”雖然這樣的表述算不上是對特斯拉的溢美之詞,但至少在一段時期內,這次講話還是成功地安撫了馬斯克。


    與拜登政府的關係緩和注定不會持續多久。馬斯克向特斯拉的高管們發送了一封電子郵件,表達了他對經濟狀況有一種“非常糟糕的感覺”,要求他們為經濟衰退做好準備。這封郵件內容泄露後,拜登被問及此事,他突然冒出一句語帶嘲諷的話:“所以祝他的登月之旅好運啊。”言下之意,他好像認為馬斯克是想飛往月球的科學怪人。事實上,spacex的月球登陸器是根據nasa的合同為美國政府打造的。拜登說了這句話幾分鍾後,馬斯克就在推特上嘲笑他的無知:“謝謝總統先生!”他還附上了nasa新聞稿的鏈接,文中寫明spacex贏得了將美國宇航員送上月球的合同。


    在4月的一次電話會上,拜登的顧問介紹了尚未最終敲定的《通脹削減法案》中對電動車產業的激勵措施。馬斯克對這些措施的構思之妙感到又驚又喜,但他對政府在三年內花費50億美元建立電動車充電網絡的計劃表示反對。雖然這樣可以幫到特斯拉,但馬斯克認為政府不應該參與建設充電站的業務,就像政府不應該參與建設加油站一樣,這事最好由私人部門來做,可以是大公司,也可以是小公司。私人部門會想盡辦法吸引客戶,在餐館、路邊景點和便利店等地點建設充電站。但如果是由政府建設充電站,就會扼殺這些公司的投資意願。馬斯克承諾特斯拉的充電樁將對其他電動車開放,他在電話中這樣承諾:“我想讓你們知道,我們的車輛和充電站的充電機製是可以彼此兼容的。”


    想實現這種技術,沒有聽起來這麽簡單。特斯拉的超級充電站需要增加適配器,才能與其他電動車所用的連接器適配,這就必須在財務支出方麵展開斡旋。在基礎設施領域大權在握的白宮官員米奇·蘭德裏歐前往特斯拉的內華達電池工廠視察,聽取了有關技術細節的介紹。隨後蘭德裏歐和拜登的清潔能源創新高級顧問約翰·波德斯塔在華盛頓與馬斯克舉行了小型會議,在細節方麵達成一致。結果,政府和馬斯克方麵開始罕見地在推特上相互捧場。白宮顧問們為拜登寫了這樣一條推文:“埃隆·馬斯克將向所有品牌電動車的司機開放特斯拉的大部分充電網絡。”馬斯克迴複說:“這是件大事,它會帶來巨大的變化,謝謝你們。特斯拉很高興通過自身的超級充電站網絡為其他品牌電動車提供支持。”


    一個自由意誌主義者的圈子


    2022年年初,馬斯克決定在特斯拉即將完工的得州超級工廠舉辦一場即興派對。他的副手奧米德·阿夫沙爾征用了一輛cybertruck原型車,找人把它抬到工廠2層的空地上。他搭起了一個酒吧,用沒製作完成的車輛座椅布置了一處休息區,還在周圍放了幾個裝配線上的機器人供大家娛樂。


    馬斯克邀請了他的朋友、paypal的聯合創始人、spacex的投資人盧克·諾塞克,諾塞克還建議把喬·羅根也叫過來,這位為自己的“政治不正確”而感到自豪的主播常駐奧斯汀。馬斯克在2018年經曆動蕩的時期曾在羅根的節目中抽過大麻。諾塞克還邀請了當時正在此地拜訪的加拿大心理學家喬丹·彼得森,這位訪客偶爾也會對覺醒文化發起挑戰。彼得森身穿灰色天鵝絨領夾克,搭配灰色天鵝絨鑲邊的馬甲來到現場。派對結束後,包括馬斯克、羅根、彼得森和格萊姆斯在內的一小撮人又去了諾塞克家,他們在那裏一直聊到快淩晨3點。


    自由意誌主義者(libertarian)不能與自由主義者(liberalist)畫等號,例如雖然二者都支持市場經濟,但前者主張在社會和經濟領域內限製政府幹預,而後者認為政府有責任解決社會經濟不平等問題,並提供教育、醫療保健和福利等基本服務。——譯者注 諾塞克出生於波蘭,從在伊利諾伊大學讀書時起,他就一直是堅定的自由意誌主義者 ,他在學校時與馬克斯·列夫琴有過非常深入的探討。後來他倆與馬斯克,還有更篤信自由意誌主義的彼得·蒂爾一起成為paypal的聯合創始人。蒂爾2016年在家裏跟一小撮人共同慶祝特朗普大選獲勝,諾塞克當時也在場。


    馬斯克在奧斯汀的朋友圈裏還有曾擔任特朗普政府駐瑞典大使的paypal聯合創始人肯·豪厄裏,以及年輕的科技企業家喬·朗斯代爾,他是蒂爾的另一位門徒,還有一位他在paypal時期結交的朋友——舊金山的企業家、風險投資家戴維·薩克斯。此人的政治立場並不僵化,他曾支持米特·羅姆尼,也支持過希拉裏·克林頓。他從學生時代就開始關注當時所謂的“政治正確”,並於1995年與蒂爾合著了一本書,名為“多元神話——校園的多元文化主義和政治不寬容”。在這本書中他們以母校斯坦福大學為例,譴責“政治正確的‘多元文化主義’對高等教育和學術自由造成的削弱性影響”。


    這幾個人當中,沒有一個能左右馬斯克的政治觀點,所以把他們當作在幕後給馬斯克洗腦的人,這種看法是不對的。馬斯克是憑著自己的天性和直覺而固執己見的。但是這幾位倒是會撩撥起他反覺醒文化的勁頭。


    4chan是美國的一個貼圖討論版網站,原本是為了分享圖片和討論日本動漫文化而建,現在許多英文網絡流行內容源於此網站。——譯者注 馬斯克在2022年的意識形態傾向就像“跳房子”遊戲一樣不斷向右,最後落到了右翼陣營。這讓他那些追求進步思想的朋友感到不安,包括他的第一任妻子賈絲廷和現任女友格萊姆斯。賈絲廷在那年發推文說:“所謂‘反覺醒文化的戰爭’是有史以來最蠢的運動之一。”馬斯克還給格萊姆斯發信息,內容圍繞著右翼思想的備忘錄和陰謀論,她迴複說:“你這是從4chan 上抄下來的還是什麽?你怎麽越來越像一個極右翼分子?”


    馬斯克在這一階段開始瘋狂癡迷於反覺醒文化,偶爾還流露出對另類右翼陰謀論的認可,令人感覺很別扭。這些事一波接著一波,就像他人格中的“惡魔模式”一樣,都不是他平時正常時候的狀態。大部分時間,他都聲稱自己是中間派、溫和派,即便他天生就抵觸各種條條框框,讓他有著一種自由意誌主義的傾向。馬斯克為奧巴馬的競選活動捐款,還曾在一次活動中為了與他握手排了六個小時的隊。2022年馬斯克在一條推文中寫道:“我正在考慮創建一個‘超級溫和派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支持所有政黨中持中間派觀點的候選人。”馬斯克在那年夏天晚些時候飛去參加了共和黨眾議院領袖凱文·麥卡錫的政治行動委員會籌款活動。他在推特上給自己也給粉絲打了個預防針,一些人認為他可能要完全投靠特朗普“讓美國再次偉大”的意識形態陣營,他想讓他們放心:“這麽說吧,我支持共和黨的左翼和民主黨的右翼!”


    但馬斯克的政治傾向就像他的情緒一樣善變。整個2022年,他都在這兩種狀態裏循環往複:時而對溫和派路線充滿了溢美之詞,時而又覺得覺醒文化和精英階層編織的陰謀對人類生存構成威脅並因此惱羞成怒。


    《低模之戰》


    了解馬斯克的一把鑰匙就是理解他對電子遊戲的熱愛:他的緊張、他的專注、他的血性、他的頑固、他的老謀深算,無不傾注其中。在遊戲中流連幾個小時,既是他發泄情緒(或積蓄能量)的方式,也能夠磨煉他的戰術技能和商業戰略思維。


    他13歲在南非自學了編程以後,就寫了一個名為“導火線”的電子遊戲。他可以侵入遊戲機係統,這樣就能免費玩街機遊戲,後來他又考慮創辦自己的電子遊戲廳,還曾在一家遊戲製作公司實習。讀大學時,他開始專注於策略遊戲,從《文明》和《魔獸爭霸》開始,玩家在這些遊戲中輪番出招,在軍事戰役或經濟競爭中利用巧妙的戰略、對資源的管理和縝密的戰術決策思維來贏得勝利。


    2021年,馬斯克迷上了用手機玩一款新的多人策略遊戲——《低模之戰》。在遊戲中,玩家從16個角色中選擇1個,形成部落,互相競爭,開發技術,奪取資源,發動戰爭,建立帝國。他玩得過於得心應手,以至於打敗了這款遊戲的瑞典開發者費利克斯·埃肯斯坦。他對這個遊戲的熱情說明了什麽?馬斯克迴答:“可以說我就是為戰爭而生的。”


    希馮·齊裏斯也把遊戲下載到她的手機上,這樣他們就可以一起玩。她說:“我就這麽沉迷了,沒想到還學到了很多人生經驗,領教了很多關於人與人競爭的奇特故事。”有一天在博卡奇卡,馬斯克與一些工程師就移動星艦助推器時到底該不該用保險鏈激烈爭論,之後他找到停車場邊緣的一台設備坐下,用手機與身在奧斯汀的齊裏斯玩了兩局《低模之戰》,二人打得很激烈。齊裏斯說:“這兩局他都徹底擊敗了我。”


    馬斯克還說動格萊姆斯也下載了這個遊戲,她說:“除了打遊戲,他沒有其他愛好或者放鬆的方式,但他玩遊戲實在是太較真了,搞得劍拔弩張的。”在一局遊戲裏,他倆都同意結盟,一起反對其他部落,結果她出其不意地用一個火焰球攻擊他。“那次我們吵得厲害,在所有吵過的架裏能排上前幾名,”格萊姆斯說,“他把這次遊戲經曆當成了我對他深深的背叛。”格萊姆斯表示抗議,說這隻是一個遊戲,又不是什麽大事。馬斯克卻對她說:“閉嘴吧!這問題大了去了!”當天他就再沒有跟她說過話。


    去參觀特斯拉的柏林工廠時,他因沉浸在《低模之戰》中而耽誤了與當地經理的會麵。梅耶也參加了這次活動,所以她批評了兒子。“是的,我錯了!”馬斯克承認,“但這是有史以來最好玩的遊戲。”在坐飛機迴家的途中,他一整晚都在玩這個遊戲。


    幾個月後,在墨西哥聖盧卡斯角,在弟媳克裏斯蒂娜·馬斯克的生日派對現場,馬斯克有時待在房間裏,有時待在角落裏,一連幾個小時都在玩遊戲。“來吧來吧,跟大家一塊兒待會兒啊。”克裏斯蒂娜央告道,可他還是拒絕了。金博爾也玩上了這款遊戲,目的是能跟哥哥走得更近。“他說這能教會我像他一樣做好首席執行官,”金博爾說,“我們稱之為‘低模之戰的人生小課堂’。”課程核心要點包括以下幾點。


    同理心不是公司的資產。“他知道我天生就有同理心,但這種特質對我開展商業活動是不利的。”金博爾說,“《低模之戰》教會我摒棄同理心,像他一樣思考。因為你在玩遊戲時肯定沒有同理心,對嗎?”


    把生活當作遊戲來玩。“我有一種感覺,”齊裏斯曾對馬斯克說,“小時候你玩這種策略遊戲,你媽把電腦電源拔了,你都沒注意到,你一直在生活中遊戲,就好像它就是策略遊戲。”


    不要懼怕失敗。“你總會輸的,”馬斯克說,“前50次都很痛苦,但是當你已經習慣失敗,你就會帶著更少的負麵情緒參與每一次遊戲。”更無畏的人會願意承擔更大的風險。


    要主動出擊。“我這個人有點兒加拿大人的那種性格:沒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齊裏斯說,“我打遊戲的方式就是對其他人的行動做出反應,而不是主動謀劃我自己的最佳戰略。”齊裏斯意識到她的這個特點也體現在許多女性身上,這反映出她在工作中的行為模式。馬斯克和馬克·容科薩都告訴她,除非她主動製定戰略,否則永遠都不可能獲勝。


    優化每個迴合的策略。在《低模之戰》中你隻有30個迴合,所以你需要優化每個迴合的動作。馬斯克說:“就像在《低模之戰》中一樣,你在生活中能出手的次數也是有限的,我們如果有幾個迴合鬆懈了,就永遠無法到達火星。”


    雙倍下注。“埃隆在遊戲中總是在突破可能的極限,”齊裏斯說,“而且他總是雙倍下注,再把手頭的一切都投入下一輪遊戲,不斷成長壯大,就像他這一生中一直在做的那樣。”


    為戰鬥分配好資源。在《低模之戰》中,你可能會發現自己被六個以上的部落包圍著,他們都在進攻你。你如果要同時應對所有人,肯定會輸。馬斯克從來沒有徹底搞定過這種局麵,而這時齊裏斯反而成了他的老師。她對他說:“嘿,現在他們都在針對你,但你要是多線作戰,資源必然耗盡。”她把她的應對之策稱為“好鋼用在刀刃上”,這也是她想在推特這件事上傳授給馬斯克的經驗,但她未能如願。


    玩遊戲適可而止。金博爾說:“我不能老玩遊戲,遊戲影響了我的婚姻質量。”希馮·齊裏斯也把《低模之戰》從手機中刪掉了,格萊姆斯也是。有一段時間,馬斯克也這樣做了。“我不得不卸載了《低模之戰》,因為它太費腦細胞了,”他說,“我有時候做夢都能夢見《低模之戰》。”但是,馬斯克從來也沒做到“玩遊戲適可而止”,幾個月後,他把這款遊戲又裝了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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