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克雷布斯(左上);盧卡斯·休斯(左下);“機械斯拉”的機械臂正在堆疊星艦(右)


    “機械斯拉”


    x已經15個月大,在博卡奇卡,他在spacex星際基地的會議桌上蹣跚學步,伸出的手臂一張一合——模仿屏幕上博卡奇卡發射塔的機械臂動畫。他最先學會的三個詞是“火箭”“車”“爸爸”,現在他正在練習一個新詞——“筷子”。父親很少留意他,那晚房間裏的其他五名工程師也習慣了假裝不被他分心。


    筷子的故事始於8個月前的2020年年底,當時spacex團隊正在討論星艦要用的起落架問題。馬斯克的指導原則是火箭要能夠快速重複利用,他經常表示這是“讓人類成就航天文明的聖杯”。換句話說,火箭應該像飛機一樣,起飛、降落、再次起飛且越快越好。


    獵鷹9號已經成為世界上唯一可以快速重複使用的火箭。2020年,獵鷹助推器已經安全著陸23次,可以借助起落架直立降落。這些火光四射卻能保持優雅穩妥的著陸視頻畫麵總會使馬斯克激動得從椅子上跳起來。然而他對計劃用於星艦助推器的起落架並不滿意,它的重量增加了,助推器可以抬升的有效載荷質量就會減少。


    馬斯克問:“我們為什麽不能試著用塔架捕獲火箭呢?”他指的是在發射台上固定火箭的那座塔架。馬斯克已經想出用它來堆疊火箭的辦法:塔架上有一組機械臂,可以抓取第一級助推器,將它放在發射架上,再抓取第二級航天器,將它放在助推器上。現在他提出建議:當助推器返迴地球時,這些機械臂也可以用來接住它。


    這是一個瘋狂的想法,會議室裏很多人聽完一陣錯愕。“如果助推器迴落到塔架上的時候二者發生碰撞,那麽很長一段時間內你就不能發射下一枚火箭了。”比爾·萊利說,“但我們同意研究一些不同的方法來實現它。”


    幾周後,2020年聖誕節剛過,他們聚在一起進行頭腦風暴。大多數工程師認為,不要試圖用塔架接住助推器,用來堆疊火箭的機械臂已經很複雜、很危險了。經過一個多小時的爭論,大家達成了共識,要迴到把起落架安裝在助推器上的老路上去。但是飛行器工程主管斯蒂芬·哈洛一直在為采用更大膽的方法而努力爭取,他說:“我們既然有這個現成的塔架,為什麽不試著用一用它呢?”


    又經過一個小時的辯論,馬斯克插手幹預了,他說:“哈洛,你既然已經同意這個計劃,為什麽不挑起這副擔子呢?”


    馬斯克剛做出這個決定,就立即切換到了“愚蠢幽默模式”,他開始笑談電影《龍威小子》中的空手道大師宮城先生用一副筷子抓蒼蠅的場景。馬斯克說,塔架上的機械臂以後就叫“筷子”,而整個塔架被稱為“機械斯拉”。他發推文表示慶祝:“我們要嚐試用發射塔的機械臂來接住助推器!”當一個粉絲問他為什麽不直接用起落架時,馬斯克迴答:“起落架當然可以,但最好的零部件就是沒有零部件。”


    2021年7月底,一個炎熱的周三下午,“機械斯拉”的最後一部分在博卡奇卡發射場安裝完畢,它上麵帶有可移動的“筷子”機械臂。當團隊向他展示該設備的動畫時,馬斯克興奮起來,他說:“棒呆啦!這一次的收視率肯定特別高。”他從《龍威小子》中找到一個兩分鍾的片段,用手機發了一條推文:“spacex會嚐試用機械‘筷子’抓住有史以來最大的飛行物。不保證成功,但一定激動人心!”


    狂飆


    “我們需要把飛船摞在助推器上。”博卡奇卡有三個機庫式的帳篷,其中一個帳篷裏聚集了100名工人,馬斯克把大家召集起來圍成一個半圓開了一場臨時會議,他在會上這樣說。那是2021年7月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馬斯克一心想要獲得faa的批準,讓星艦起飛。他認為得到批準的最佳方式就是將助推器和第二級航天器堆放在發射台上,表明它們已經準備好。“這樣監管者就坐不住了,”他說,“公眾壓力自然會讓他們批準星艦起飛。”


    這樣逼宮的意義不大,但馬斯克確實幹得出來這種事。事實證明,星艦要到2023年春才會準備就緒,距離當時還有20個月。但馬斯克希望營造一種瘋狂的緊迫感,在所有人麵前燃起一把大火,點燃監管者、點燃工作人員,甚至點燃他自己。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馬斯克沿著裝配線走動,他光滑的手臂擺動著,脖子微微彎曲。他偶爾停頓一下,默默地注視著什麽,然而臉色越來越陰沉,這種停頓給人一種不祥之感。到了晚上9點,一輪滿月從海上升起,似乎要將他變身成一個瘋魔之人。


    我以前見過馬斯克進入這種“惡魔模式”後的精神氣質,所以我感覺它似乎預示著什麽。正如以往經常發生的那樣,每年都有兩三次這樣的重大事件,讓他的內心深處湧動起一股澎湃的激情,要讓所有人全情投入,24小時連軸轉起來大幹一場,就像他在內華達電池工廠、弗裏蒙特整車裝配廠、自動駕駛團隊辦公室所做的那樣,後來他在收購推特後瘋狂的一個月裏也是如此。馬斯克的目標是顛覆現狀,用他的話說:“把那些沒用的狗屎從係統中剔除掉。”


    當他和一群高管走在通往發射場的路上,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在工作,他的腦子裏就已經開始醞釀著一場風暴。那是一個周五的深夜,大多數人沒在上班也沒什麽稀奇的,但馬斯克爆發了。他迅速把矛頭對準了身材高大、性格溫和的土木工程師安迪·克雷布斯,此人負責spacex星際基地的基礎設施建設。馬斯克厲聲問道:“為什麽沒有人上班?”


    對克雷布斯來說,這是他三周以來第一次沒有在塔架和發射台上上滿夜班。他說話軟綿綿的,還有點兒口吃,他的迴答是試探性的,這可不討馬斯克喜歡。“搞什麽?!”馬斯克吼道,“我要看到大家都給我動起來!”


    就在此時,他下令啟動了spacex的狂飆運動。他說要在10天內看見星艦的助推器和第二級航天器從製造車間下線,堆疊放置在發射台上。他希望來自spacex周邊地區,也就是卡納維拉爾角、洛杉磯和西雅圖的500名工人立即飛往博卡奇卡,投入這項工作。“這不是一個誌願者組織,”他說,“我們不是在兜售女童子軍餅幹,現在就把這些人給我帶到這裏來。”他打電話給身處洛杉磯正在睡夢中的格溫·肖特韋爾,他想知道哪些工人和主管能來博卡奇卡。肖特韋爾表示反對,因為卡納維拉爾角的工程師們還要準備獵鷹9號的發射任務。馬斯克命令他們推遲發射,狂飆運動是他現在的首要任務。


    剛過淩晨1點,馬斯克向spacex的所有員工發出了一封題為“星艦狂飆”的電子郵件。他寫道:“任何在spacex沒有從事其他重點項目的人,都請立即投入第一艘星艦的工作當中,請你們坐飛機、開車,不管通過什麽交通方式,趕到這裏。”


    在卡納維拉爾角,基科·鄧契夫開始召集手下最優秀的工人飛往得克薩斯州。一天晚上,馬斯克看到39a發射台幾乎無人工作後曾引發狂飆,鄧契夫受到鼓舞,內心也燃起了類似的狂熱。馬斯克的助理耶恩·巴拉賈迪想在附近的布朗斯維爾訂一些酒店客房,但因為當地要舉辦一個邊境管製會議,大多數房間都被預訂一空,所以她隻好安排工人睡在氣墊床上。薩姆·帕特爾徹夜工作,設計了一套他們應該建立起來的匯報和監督機製,還要盤算好怎麽把足夠的食物運到博卡奇卡,讓所有人都吃飽。


    當馬斯克從發射台迴到星際基地主樓時,前門的顯示屏已經經過重新編程,上麵顯示“飛船+火箭堆疊——196小時44分23秒”,倒計時正在進行中。巴拉賈迪解釋說,馬斯克不讓他們把倒計時精確到天,精確到小時都不可以,每一秒都要計數。“我們得在我死之前到達火星,”馬斯克說,“沒有什麽強製手段能確保我們到達火星,除了我們這群人,除了我自己。”


    狂飆運動是成功的。10天剛過,星艦的助推器和飛船就被堆放在了發射台上。火箭還沒有飛行能力,所以即便堆在那裏也沒法逼faa加快審批進度。但這場被憑空製造出來的危機行動讓團隊保持住了硬核作戰能力,也稍稍滿足了一下馬斯克頭腦中對戲劇性的渴望。那天晚上,他說:“我對人類的未來重拾了信心。”又一場風暴,就這樣過去了。


    猛禽發動機的成本問題


    在狂飆運動過去幾周後,馬斯克將注意力轉向了為星艦提供動力的猛禽發動機,它以超低溫液態甲烷和液氧為燃料,其推力是獵鷹9號的默林發動機的兩倍以上。這意味著星艦的推力將比史上其他火箭都大。


    但單憑猛禽發動機強大的推力,並不能讓人類登上火星,而是必須以合理的成本製造出幾百個才行,因為每艘星艦都要用差不多40個猛禽發動機,而馬斯克的願景是打造一支星艦艦隊。猛禽發動機的量產過程太複雜,所以在2021年8月,馬斯克解雇了設計負責人,並親自擔任分管推進器項目的副總裁。他的目標是將每個猛禽發動機的成本降至20萬美元左右,這是當時成本的1/10。


    格溫·肖特韋爾和spacex的首席財務官布雷特·約翰森在一天下午安排了一場小型會議,與財務部門監督控製猛禽發動機成本的負責人會麵。年輕的財務分析師盧卡斯·休斯走進來,他的頭發梳成了馬尾辮,弱化了他略顯學究氣的外表。他從未與馬斯克直接交流過,甚至不確定馬斯克知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他很緊張。


    馬斯克講話一開始就談到了如何處理同事關係,他說:“我希望我把話說明白了,你不是工程師的好朋友,你是個法官。如果你跟工程師打成一片,那絕對不是好事。你要是不敢招惹他們,我就會解雇你,聽清楚了嗎?”休斯表示聽明白的時候,緊張得都有點兒口吃了。


    自從馬斯克當年完成了俄羅斯之行,計算了一番自己製造火箭的成本後,他就在內部普及了一個概念,叫“白癡指數”,也就是一個零部件的總成本與它的原材料成本的比值。如果白癡指數很高,比如零部件成本1 000美元,而製作它的鋁的成本隻有100美元,那麽很可能就是設計過於複雜或製造過程效率太低導致的。馬斯克原話是這麽講的:“如果你做的東西白癡指數很高,那你就是個白癡。”


    “根據白癡指數來判斷,猛禽發動機中做得最好的部分是什麽?”馬斯克問道。


    休斯迴答:“我不確定,但我會弄清楚的。”事情不妙了,馬斯克的臉色變得鐵青,肖特韋爾和我交換了一個表示擔憂的眼神。


    “聽著,你以後最好對這些數據了如指掌。”馬斯克說,“下次來開會時,如果你還不知道哪些零部件白癡指數高,那你就可以立馬卷鋪蓋走人了。”他說這話時麵無表情,也沒有任何過激的語氣,接著說:“你怎麽可能不知道這裏麵白癡指數最高和最低的零部件呢?!”


    “我清楚成本表,包括最小的零部件成本,”休斯低聲說,“我隻是不知道這些零部件的原材料成本。”


    “白癡指數最高的五個零部件是什麽?”馬斯克質問道。休斯看著他的電腦,試圖計算出一個答案。“不!不要看你的屏幕,”馬斯克說,“隻要說出一個來就行。你應該知道有問題的零部件都有什麽。”


    “有一個噴管半護套……”休斯試探性地說了一個,“我想它的成本是13 000美元。”


    “它是由一整塊鋼製成的,”馬斯克開始拷問他,“這種材料的成本是多少?”


    “我想有幾千美元?”休斯迴答。


    馬斯克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它用的就是鋼,大概200美元。你錯得太離譜了。你如果不改進,就給我走人。會議結束。”


    第二天,當休斯走進會議室做補充介紹時,從馬斯克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他記得自己昨天罵過這個人。“我們可以把20個白癡指數最高的零部件過一遍,肯定有一些可以改善的地方。”休斯開始播放幻燈片,他盡力掩飾自己的緊張情緒,但他死死攥住鉛筆的手出賣了他。馬斯克靜靜地聽著,點了點頭。休斯繼續說:“主要是那些需要大量高精度加工的部件,比如泵和整流罩,我們需要盡可能多地減少加工工序。”馬斯克麵露微笑,這一直是他強調的主要任務之一。他提了幾個具體問題,關於使用銅的問題,還有衝壓打孔的最佳方式。這次沒有拷問,也沒有矛盾,馬斯克對弄清楚這些問題的答案很感興趣。


    “我們正在研究車企用來降本的一些技術手段。”休斯繼續說道,他還有一張幻燈片,展示了他們是怎麽將馬斯克的五步工作法應用於每個零部件的。表格欄中標注了他們質疑過哪些要求、哪些零部件被刪除了,還有每個部分具體負責人的名字。


    “我們應該要求這裏麵每一個人看看他們能不能將自己負責的零部件成本降低80%,”馬斯克建議,“他們如果不能,而其他人可以做到,我們應該考慮讓他們退位讓賢。”


    會議結束時,他們製定了一份路線圖,在12個月內將每個發動機的成本從200萬美元降到20萬美元。


    開完這些會,我把肖特韋爾拉到一旁,問她如何評價馬斯克對休斯的態度。她關心的是馬斯克所忽視的人文關懷層麵的東西,她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說盧卡斯大概七周前失去了他的第一個孩子,他和妻子生了一個有問題的寶寶,必須一直待在醫院。”這就是為什麽她覺得休斯在會上很慌張,也沒有平時準備得充分。鑒於馬斯克有過類似的經曆,他在第一個孩子過世後也曾沉浸在悲痛中長達數月。我向肖特韋爾建議,讓馬斯克知道這件事,他應該能感同身受。她說:“我會告訴他的。”


    那天晚些時候,我同馬斯克談話時,沒有向他提及此事,因為肖特韋爾告訴我這是機密,但我確實問他是不是對休斯太嚴厲了。馬斯克的神情有些茫然,似乎不確定我指的是什麽。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始從抽象層麵迴答我的問題。“我直截了當地給他們反饋,大部分都是準確的意見,而且我盡量不搞人身攻擊。”馬斯克說,“我批評的時候對事不對人,誰都會犯錯,重要的是一個人是不是具有一條完善的反饋迴路,能夠吸收他人的批評意見,還能有所改善。物理學並不關心你心裏是不是難受,它關心的是你做出來的火箭是不是真能飛上天。”


    盧卡斯的人生一課


    一年後,我決定看看馬斯克在2021年夏訓斥過的盧卡斯·休斯和安迪·克雷布斯的情況如何。


    休斯對他經曆過的每個時刻都曆曆在目,他說:“他在猛禽發動機噴管半護套的成本問題上一次又一次地詰問我,他對材料成本的認識是正確的,而我當時想不出什麽辦法能完美地解釋其他方麵的成本。”馬斯克總是打斷他的話,這讓他想起了曾經作為體操運動員接受訓練時的場景。


    休斯在科羅拉多州戈爾登長大,對體操充滿熱情。從8歲開始,他每周訓練30個小時,體操也幫他在學業上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他說:“我非常注重細節,是典型的a型血性格,非常專注、自律。”在斯坦福大學讀書期間,休斯參加了全部六個男子體操項目的比賽,這需要他一年到頭不間斷地訓練。同時他還要主修工程和金融,他最喜歡的課程是“用工程材料構建未來”。2010年畢業時,他加入了高盛公司,但他想做的是一些更接近真實工程項目的工作。休斯說:“我小時候對太空特別癡迷。”所以當他看到spacex招聘頁麵上發布了一個財務分析師的崗位,隨即提交了一份申請。2013年12月,他進入spacex工作。


    “埃隆真的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時,我努力專注,保持鎮定,”他說,“體操運動會教你在高壓狀態下保持冷靜。我告訴自己鎮靜下來,不要崩潰。”


    在第二次會議後,休斯對每個零部件的白癡指數數據都了如指掌,他同馬斯克再也沒有發生過矛盾。在隨後關於猛禽發動機的會議上,每當遇到成本問題,馬斯克經常會詢問休斯的意見並直唿其名。馬斯克承認他訓斥過休斯嗎?“這是個好問題,”休斯說,“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記得這些會議的過程。但我知道的是,至少事後他記住了我的名字。”


    我問他在第一次會議上心不在焉是因為他的寶貝女兒剛去世嗎?他停頓了一會兒,可能對於我了解此事感到驚訝,隨後他要求我不要在書中提及此事。但一周後,他發來了電子郵件:“我跟我妻子商量了這件事,我們願意讓你在書裏講述這個故事。”盡管馬斯克認為工作中所有的反饋都不應該是針對個人的,但有時有些事其實就是關於個人的,肖特韋爾理解這一點。休斯說:“格溫真的非常關心他人,我認為這是她在公司裏扮演的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埃隆也非常關心人類,但他關心的人類更多時候是宏大意義上的族類。”


    作為一個花了十幾年時間專注於體操訓練的人,休斯很欣賞馬斯克全情投入的工作狀態。“他願意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他的工作任務中去,這就是他所期望的迴報。”休斯說,“這是一把雙刃劍。作為他的下屬,你肯定會意識到你隻是一個用來實現這個宏偉目標的工具人,這沒什麽問題。但有時候,工具人出現了磨損,他會覺得他可以直接換掉這個工具人。”的確如此,馬斯克在收購推特以後表現出來的就是這樣。馬斯克確實有這種感覺,他覺得誰要是優先想到的是過舒服的小日子,誰就應該離開。


    2022年5月,休斯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說:“為埃隆工作是我人生中最激動人心的事情之一。你的生活會被工作填滿,沒有時間分給其他事情,有時這樣的犧牲是值得的。如果猛禽發動機是已有發動機中性價比最高的那款,還能把人類送上火星,那麽個人犧牲都無所謂,這就是我八年多時間裏所抱持的信念。但現在,特別是在我們的孩子離世後,我覺得是時候把注意力放到生活中的其他事情上了。”


    安迪的人生一課


    安迪·克雷布斯獲得的人生經驗與休斯不同。他同休斯的相同之處是,說話輕聲細語,性格溫和,麵帶酒窩,笑容燦爛。但不同於馬克·容科薩和基科·鄧契夫,他如果在同馬斯克交流時成為那個主要被關注對象,他就會渾身不自在。在一次會前會議上,團隊在討論誰負責展示一些關於甲烷泄漏的糟糕數據時,克雷布斯說他不行,容科薩就開始學著小雞的樣子扇動雙臂,還發出小雞的叫聲,笑話他膽小。但其實容科薩和spacex星際基地的其他人都很喜歡克雷布斯,因為他們覺得馬斯克看發射台沒人上班就決定發起狂飆運動的過程中,把主要的怒火都發泄在了克雷布斯身上,可他處理得很好。


    馬斯克經常在會議上重複自己說過的話,一部分原因是強調這些內容,另一部分原因是他出神一般地像在念咒語。克雷布斯了解到,能讓馬斯克放心的一個方法就是重複他說過的話。克雷布斯說:“他想知道你是不是聽進去了,所以我學會了重複他的反饋意見。如果他說牆應該是黃色的,我會說:‘明白,現在這樣不行,我們要把牆刷成黃色。’”


    這個方法在發射台事件當晚就起了作用。盡管馬斯克有時似乎沒注意到人們的反應,但他總能準確地判斷出誰能處理棘手的情況。“實際上,我認為克雷布斯在事情搞砸的時候就很有自知之明,”馬斯克說,“他的反饋迴路很完善。一個人如果麵對批評時有良好的反饋迴路,我就可以跟他一起共事。”


    結果在狂飆運動幾周後,一個周五的午夜時分,馬斯克打電話給克雷布斯,給他在博卡奇卡增加了額外的職責,包括要負責將推進劑裝入發動機的關鍵任務。馬斯克給團隊發電子郵件說:“他會向我直接匯報,請全力支持他。”


    幾個月後的一個周日,當星艦被再次放置在發射台上時,起風了,一些工人不願爬到塔頂,而那上麵還有一些工作要做,包括刮掉塗層、固定適當的連接裝置。於是,克雷布斯親自爬上去,開始做這些工作。他說:“我必須確保所有工人保持工作積極性。”我問他,馬斯克喜歡身先士卒,他這樣做是因為受到馬斯克的啟發,還是出於對他的恐懼?克雷布斯迴答:“就像馬基雅維利說的,麵對領導者,你必須愛懼交加。”這種態度幫克雷布斯又堅持了兩年,但2023年春,他從馬斯克的硬核路線中逃離。結婚生子後,他決定是時候繼續前進,更好地尋找工作與生活的平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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