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莊園已有一百年的曆史了,一直屬於萊爾家族的財產……不過萊爾家族的成員並不住在這裏,他們幾乎都在王都。”


    房產中介侃侃而談。


    他對這片莊園如數家珍,極力將莊園推薦給柳序郕。


    柳序郕本是來這裏度假,偶然路過了這座美麗豪華莊園,才心生了購買的心思。


    “這麽說來,莊園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上世紀,老萊爾伯爵一家隻住過幾年,之後就搬走了。”


    中介解釋道。


    一百年前的萊爾家族尚且毫無名氣,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家族,修築這種規模的莊園必然耗費了他們所有的心血和財富。


    柳序郕不理解:“費這麽大力氣建了莊園,他們卻一直住在別的地方?”


    “不,據說是他們家族的人覺得應該去別的地方住……”中介說到這裏,就開始含糊地胡扯,“大概是後來伯爵不喜歡了吧。”


    這種理由聽起來就站不住腳。


    但柳序郕不在乎。


    他是商人,隻在意莊園的價值,以及能不能給他帶來更多價值。


    合同很快簽訂完畢,萊爾家族派來主理的律師是個年輕人,巧合的是柳序郕與他有一些淵源。


    “你們認識嗎?”


    他倆相視而笑,另一位律師一臉困惑。


    “我們都是帝國學院的法學畢業生,當年是同學。”年輕律師笑道。


    他對柳序郕說:“我聽說你後來去了邊境做貿易……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你現在都是大商人了!”


    說著,他也打量著這位老同學,他們都是二十七八歲年紀,柳序郕樣貌斯文,發絲梳得一絲不苟,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


    今日穿著細條紋的西服,乍一眼看過去,柳序郕也活像個律師。


    “哪裏算是大商人。”


    柳序郕十分謙虛。


    “你買下這座莊園是打算自己住,還是等著轉手?”


    “我這段時間打算在南邊度假,看上了這棟房子。”


    但以後總是要出手的。他大部分時候都在邊境和王都之間做生意,對他來說一座南方莊園並不必要。


    律師與他笑了笑,又說:“我到萊爾家做律師也有幾年了,來之前才第一次聽伯爵說起有這座莊園。大概是年代久遠吧。”


    柳序郕隱約察覺這座莊園大抵有些神秘往事,否則不至於被現在的萊爾伯爵長久無視。


    但對他來說,即便裏麵鬧鬼也無所謂。


    之後半個月的時間,莊園完成了修葺翻新,柳序郕搬了進去。


    一踏進莊園,他就被園丁新栽種的玫瑰園吸引了視線,白玫瑰與深黑的古樸莊園契合得十足完美。


    他很滿意。


    莊園的主體建築是兩棟房子,一大一小,他住在主樓。


    傭人們都是新來的本地年輕人,一與柳序郕見麵,就被風度翩翩的年輕商人雇主吸引,但他們說起莊園,無一不感歎困惑。


    “一直都沒有人住呢,也沒有人進來打理,但這裏倒是不那麽髒。”


    “從來沒有聽說過誰住在這裏,還以為是貴族買來閑置的莊園。”


    “是萊爾伯爵的房子,我聽老人們說過,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不住下來。”


    柳序郕笑道:“他們也許是有更好的房子了。”


    傭人們仔細收拾好了主臥室和書房琴房,搬好了新地毯被褥和沙發。


    柳序郕就這麽住下了。


    白天他到貴族的馬場去跑馬,與鄉下的神父談論新教,到了晚上,他才返迴莊園。


    柳序郕早年在邊境受過槍傷,王都的冬日大雪天氣令他很是不適,而這裏的氣候如春,空氣都溫暖得多。


    “先生,整棟樓的房間大部分已經整理好了。”


    男傭對他說。


    柳序郕剛從馬場迴來,一身汗,他點點頭,進浴室洗個澡。


    另一個男傭幫他將今天帶迴的東西搬進來。


    柳序郕洗了澡出來,在庭院給狗喂了一盤生肉。


    他身上穿著深灰的家居服,站在夕陽下,身形修長筆挺,像一棵挺拔的新樹。


    男傭上前說:“先生,那間玩偶房的門沒辦法打開。”


    柳序郕搬進來那天,就知道有所謂的玩偶房存在……大概是當年萊爾伯爵給自己女兒或者妻子設的收藏間?


    那間房間從翻修那天起就打不開門。


    負責修葺的當地師傅說,既然打不開,那最好就不要打開了。


    柳序郕不在乎少一個屋子,光是這棟樓就有幾十個空房間,他都住不過來,因而也不在意。隻要裏麵不要有老鼠,蟑螂之類的東西就無所謂。


    “玩偶房是在幾樓?”


    他擦了擦手,將狗牽給了男傭。


    偏遠鄉村的夜晚沒有多少娛樂,柳序郕不打算去酒館喝酒,於是幹脆去了玩偶房間瞧瞧。


    他走到六樓那扇舊木門那兒停下來。


    一扇精致的浮雕黑胡桃木門,門板嚴絲合縫地閉合著,門把手上是一把巨大誇張的鎖,且不止一個鎖,好幾把大鎖疊加著。


    這種誇張程度,就好像裏麵關的不是玩偶們,而是怪物。


    或者幹脆是一隻惡魔?


    柳序郕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人在邊境待久了,就不再畏懼鬼神,他常年為王都的權貴和邊境做牽線貿易,有些商品是軍火,也有其他危險玩意兒。在邊境的那些日子,再血腥殘忍的事情他都見過,鬼神之說比之人心可差遠了。


    柳序郕與身旁的女傭說道:“你聽說過玩偶房的故事嗎?”


    女傭納悶地搖頭:“老萊爾伯爵搬過來都是一個世紀前的事了。”


    於是,這個玩偶房間就這麽擱置下來了。


    夜裏,柳序郕睡在四樓主臥。


    與往日平靜的夜晚不同,他隱隱約約感覺遠處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


    非常非常輕,步伐緩慢,鞋跟噠噠噠……


    ——有人在走廊上步行。


    莊園百年的厚重實木地板,如今依然堅固,寂靜深夜,鞋子踩在地上,發出一聲聲細微的動靜。


    ……有人在外麵。


    但傭人們這時候早就睡下了。


    嗯?


    柳序郕靜悄悄下了床,打開電燈和房門。


    昏暗的走廊上,隻有一盞夜燈微微亮著,他定睛看過去——黑深的走廊,一個人影也沒有。


    有怪事。


    柳序郕饒有興致地四周張望。


    確認沒有人之後,他將房門關上。


    他在臥室也四處看了看,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


    在這之後,腳步聲就停止了。


    是風吹的聲音?


    但是,等柳序郕再睡到床上,不多久,他又聽見了細微的腳步聲。這一次他稍微等了等,一直等到腳步聲很近了,他才走過去開了門。


    他已經不認為這是腳步聲了。


    聲音過分輕了,不太像是成年人的鞋子能發出來的,而且行走步伐也十分緩慢,像是走一步就得再等一等。


    也許不是人類?但也不像是鬼魂,鬼應該可以直接飄過來吧?


    柳序郕想到這裏,幹脆也不管了。


    他打開門四處張望了很久,依然一個人影也無。


    這次關上門之後,腳步聲反而漸漸遠了,這天晚上再也沒有類似的動靜。


    ……


    【你差點就被當場發現了!】


    柳序郕兩次開門,如果將視線往下挪,就會發現……地上多了一尊人偶。


    但他以為是正常的“鬼魂”作祟,反而是一直抬頭四處看。


    此時貼著牆根站著的,是一尊黑發綠眼的玩具人偶,矮矮小小的,像個洋娃娃,隻有十多厘米高。


    不僅體型像洋娃娃,長得也很像,黑發瓷膚,眼瞳幽綠……


    他的後背抵著牆根,謹慎地瞄著遠處,一個潛伏的姿態。


    ‘好險,幸好我貼著牆站。’


    岐玉眨眨眼。


    係統表示無語:【你沒被發現是因為你很矮啊,誰會發現牆邊有個人偶……燈還那麽暗。】


    ‘他上當啦。’


    岐玉哼笑說。


    ‘我倒是很好奇,男配的聽力挺不錯,竟然能聽見我的腳步聲?說不定還能聽到我關節處的金屬齒輪的聲音呢。’


    他說著,晃了晃自己哢哢作響的手臂。


    岐玉如今是一隻迷你人偶。


    他初來這個世界,隻感覺很新鮮。


    誒,世界都變大了十倍。


    他現在是等比例縮小,與洋娃娃差不多大,甚至可以站在人的手心裏。


    他這時聽到門關上了,皺了皺臉說:‘這個夜晚恐嚇任務真麻煩。’


    人偶少年的臉蛋小小的,睫毛纖細,身上穿的都是當年為人偶定製的蕾絲襯衣褲子,鞋子是帶低跟的,太硬了,一走路就響。


    在原著的說法裏,人偶名為岐玉,他的本質,是索求靈魂的可怕惡魔……


    此時劇情剛剛開始,人偶已經在莊園裏待了一百年,他的關節太久沒有潤滑,連走路都費勁,以至於原本預定的“恐嚇劇情”還沒走到房門就被迫結束了。


    他打了個哈欠,說:‘我等明天再來吧。’


    【怎麽這就消極怠工了?】


    係統不滿。


    它眼看著岐玉挪了挪腳步往迴走。


    在長長的、寬敞走廊上,人偶少年的迷你身材就更明顯了。


    一隻很小很小的人偶,穿著華麗精致的中世紀衣服,戴著蕾絲的帽子,慢慢地、一步一頓地走到了樓梯口,開始艱難地爬樓梯。


    樓梯格比他還高了些,少年隻得伸著兩隻手臂,哼哧哼哧地攀著木樓梯地毯往上翻。


    每次出門,都是翻山越嶺……


    好不容易從四樓到了六樓,人偶到了玩偶房門口。


    至今還沒有人發現,房門底端開了一個隱秘的小門——弧形的小門,高度隻比他高一點點,像是一個貓洞。


    他費勁地推開小門,走了進去。


    雖然被叫做玩偶房,但這裏隻有他一隻玩偶。


    地上有一整套適合他十幾厘米身高的迷你沙發,迷你桌子小椅床鋪,他走到沙發那兒,舒了口氣坐下來。


    好困,好累。


    先睡一覺吧。


    zzzzzzz…………


    第二天早上醒來,柳序郕慣例地去晨跑。


    清晨的莊園被潮濕霧氣籠罩著,太陽慢慢升起,霧空有種如夢似幻的美感。


    不知為何,柳序郕忽地想起了昨夜的腳步聲。


    從入住以來,他沒有遇到其他古怪之事,唯獨昨晚聽見了奇怪聲響。


    就像是平靜莊園裏的一道裂痕?他很難忽略。


    早餐時間,柳序郕與傭人們說了昨天晚上發生的怪事。


    “上帝啊,這裏竟然還有鬼故事?”


    倒牛奶的女傭停下腳步,憂愁地在胸前劃著十字。


    這一批招募進來的傭人,大部分都是二三十歲年紀的本地人,他們年紀輕,聽到這些事也隻是奇怪而非恐懼。


    “這麽小的腳步聲,那肯定不是人了,也不是鬼吧,也許是蟑螂或者蟲子之類的。”


    一個男傭將茶水端上來,如此分析道。


    “你說的對。”


    柳序郕想了想,還是把這件事當做趣味逸聞了。


    白天他基本上不在莊園裏,都到外麵與度假貴族們跑馬了,但今天陰雨天氣,不適合出門。他在庭院裏看自己的玫瑰花園。白玫瑰們都長得嬌豔,樹也鬱鬱蔥蔥的,四處都靜謐幽柔。


    柳序郕喜歡這座莊園,計劃著在這裏多待半個月。


    主宅有幾間琴房,他的鋼琴已經搬進去了,就在六樓。


    柳序郕與男傭吩咐了幾句今天的午餐安排,自己上了六樓練琴。


    女傭問他:“先生學過鋼琴?”


    “我年幼時的夢想是做鋼琴演奏者。”


    他半開玩笑說。


    音符從黑白琴鍵下流淌出來,微風撫動著紗簾。


    柳序郕沒有注意到,紗簾後有一個迷你的身影……


    等到柳序郕從琴房出來,已經快到中午了。


    他又看到那間被鎖起來的玩偶房。


    那兩把結實的大鎖,在走廊上顯得格外突兀與神秘。


    柳序郕走上前,嚐試著推了推第一把鎖,佁然不動,鎖非常沉重,像是刻意打造的鋼鎖。


    為什麽把玩偶房鄭重其事地鎖起來?


    他實在有些好奇,也想起了一些藍胡子之類的童話故事。


    越是攔著不讓打開的房間,越是吸引人推門走進去。


    柳序郕是個好奇心強烈的性格,他幹脆吩咐男傭去鎮上找最有名的鎖匠,請他來開鎖。


    男傭驚訝:“但是這扇門……裏麵應該沒什麽東西吧?”


    柳序郕輕笑:“誰知道呢。”


    鎖匠很快就到了,雖然不知道這些有錢貴族私下在做什麽,但他看到這倆把鎖時麵露古怪:“為什麽打這麽厚重的鎖?都不好拆開。”


    過了半個多小時,鎖才終於被砸開了。


    鎖匠被男傭帶了下去,隻剩下柳序郕站在房門口。


    吱呀——一聲,他將門推開了。


    室內有一股空氣不流通的、陳舊木頭的氣味。


    與他預料的不同,房間裏並沒有密密麻麻陳列的洋娃娃人偶,而是像正常的臥室那樣,一張床,兩張桌椅,裝潢古老而豪華,沒有任何不妥。


    唯一奇怪的是,地麵上有一整套跟室內家具一模一樣的迷你家具。


    款式複刻的迷你真皮沙發、胡桃木桌椅,鐵藝床,棉白蓬鬆床褥,地毯也是一樣的鉤針圖案。


    這是玩偶的家具?


    柳序郕驚訝。


    也許這是給小孩子的玩具房,伯爵的女兒大概喜歡打扮洋娃娃、裝點娃娃的房子……


    迷你沙發上坐著一隻小人偶。


    人偶長著一頭純黑色的、絲綢般柔亮順滑的長發,發尾一直垂到腰間,他身上的衣服是前兩個世紀才流行的,一件厚重複雜蕾絲棉白襯衫,帶寬領巾、羊腿袖,領口綴著綠寶石,褲子是一件燈籠米色短褲,從大腿到腳踝,他的雙腿穿著半透明的白蕾絲長襪,鞋子是一雙低跟的棕色圓頭小皮靴。


    一件蜜色鬥篷外套放在了沙發上,綴著羽毛的寬簷帽也擱置在那裏,像是人偶剛剛外出迴家,隨手一放。


    柳序郕蹲下來才看見了娃娃的正臉,微微一怔。


    實在是……十分美麗的人偶。


    小小的、白淨的臉蛋,是半啞光的瓷麵烤製成的,他的眼睛像是仔細描繪的一對貓眼,由碧璽石做成了剔透濃鬱的瞳仁,睫毛長而濃。微翹的雪白鼻尖,花瓣似的、粉色嬌嫩的嘴唇。


    人偶看起來像是一個少年或者是女孩子,呆呆地被擺在沙發上。


    柳序郕莞爾,摸了摸他的頭發,說:“你在這裏待了很多年嗎?”


    這種人偶,在當時大概是伯爵贈予女兒的禮物。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把人偶鎖起來呢?


    人偶一動不動,麵孔朝著桌麵,桌子上麵放了一本書,綠皮的封麵,是一本關於自然鳥類的圖鑒。


    柳序郕沒有看出來任何不對。


    他捏著人偶拿起來左右看看。


    人偶在他手裏一動不動,眼睛呆呆地凝視前方。


    一尊漂亮瓷人。


    僅此而已。


    為什麽鎖起來呢?


    柳序郕想了想,將男傭叫了進來。


    “你們以前看見過這個人偶嗎?”


    “沒有見過。”


    一行人都驚歎說:“這個人偶是當年的工匠仔細做的吧!”


    與傭人們的反應一樣,柳序郕也不自覺地去欣賞人偶。


    的確是非常美麗的小小少年,適合捧在手裏。


    他卻被鎖起來這麽多年。


    柳序郕不覺得這隻人偶有什麽可怕的。


    陶瓷做的小人,隨時都能摔壞。


    一行人陸陸續續離開房間,這時候柳序郕也迴過頭,他往那處迷你的客廳看過去——那位蒼白的漂亮瓷人少年,仍然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柳序郕隱約感覺那雙碧璽綠的眼睛微微動了一下。


    但他定睛一看,人偶依然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神情凝固,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


    是他的錯覺?


    柳序郕若有所思。


    他走在最後,關上門,離開了房間。


    柳序郕在這處南方鄉下待著,大部分時候是在度假,但其實也是在完成交際任務。某種意義上,鄉下與王都沒有區別,這地方氣溫暖和,緊挨著不少大貴族的領地。時不時就有乘坐汽車的、年輕或者中年的貴族們路過此地。


    他如今的身份不再是公爵之子,而是王都商人,需要與這些權勢之人打交道。


    一番寒暄之後,老子爵愉快地與他道別,說:“代我向你的父親公爵先生問好……”


    柳序郕雖然不是個斯文人,但長著一張斯文臉,大部分時間都能與這些貴族混得來,但他對這些人其實不怎麽感興趣。


    他還是喜歡邊境。


    灼燙之境,越危險越刺激。


    柳序郕這幾日怡然自得,但家裏也捎來電報,問他什麽時候迴家一趟?


    他洋洋灑灑答複,將在一月後迴王都。


    等到迴莊園時已經是晚上了。


    男人醉醺醺地迴到主宅,男傭告訴他,今天運來的蝦子很新鮮。


    他鬆了領帶,點點頭:“讓廚房去做奶油鮮蝦。”


    柳序郕醉了酒就喜歡彈鋼琴。


    到琴房需要路過六樓的一排房間,中間那扇門,就是玩偶房。


    柳序郕的腳步頓住了。


    那隻人偶……


    還在嗎?


    他上半年在王都看過一部恐怖電影,劇情是人偶殺人事件。


    一點獵奇心理催促他進門窺探……


    吱呀——


    門開了。


    室內,黑發的瓷人少年仍然端坐在沙發上。


    那本綠封皮的鳥類圖鑒書,也放在迷你的桌麵邊緣。


    玩偶房暗沉沉的,燈不怎麽亮。


    月光之下,人偶少年精致得像一隻美麗精靈。


    少年的姿態也是十足輕鬆的,給人以舒適的感覺,像是從外麵迴家了,準備拿本書翻翻看看。


    柳序郕忽然蹲下來,感歎說:“一個人太無聊了吧,寶寶,你不如到我的房間裏來?”


    說著,他就去牽起少年的手。


    男人喝醉了,牽他的手,發出邀請,甚至還問人偶要不要一起跳華爾茲翩翩起舞。


    “寶寶,你看起來像是跳舞很厲害。”


    說著,柳序郕就牽著岐玉的手轉了一圈。


    “……”


    岐玉莫名。


    這家夥喝醉了?


    真討厭!我才不要跳舞……


    但他此時是人偶狀態,男人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腰,托著他放在手心上。


    柳序郕低頭,仔細地捋上了迷你少年的袖子看了看,人偶的關節處是相連的齒輪金屬,可以挪動活動,膝蓋上也一樣,隻是似乎年久失修,齒輪生澀,擺動玩偶的手卻動作僵硬。


    “整個人偶都很僵呢,是太緊張了嗎?”


    他笑道。


    那是因為你捏著我的腰!討厭死了!


    岐玉生氣了。


    男人將人偶仔細擺了擺,讓他坐在自己手心裏,捏了捏他的右手說:“寶寶,我們迴臥室了。”


    岐玉:“……”


    柳序郕喝酒不上臉,盡管醉醺醺也在臉上看不太出來,隻有鏡片下的一對鉛灰眼有些迷蒙的醉意。


    他甚至低頭輕吻了人偶的手背。


    怎麽有人親來路不明人偶的手?


    岐玉莫名其妙。


    【小柳這個男配就是膽子很大,你把他理解為恐怖片常見角色就正常了。】


    ‘……原來如此。’


    原著裏的柳序郕,也的確是第一個人偶受害者。


    柳序郕帶著人偶娃娃迴了自己的臥房。


    順便把那迷你沙發和床鋪也帶上了。


    他把這些東西放在空置的一張木桌子上。


    柳序郕慢條斯理地整理好了家具,將人偶放在了迷你床上,將他的手交疊著放在胸口,幫他蓋好了被子。


    “寶寶,你可以睡覺了。”


    人偶在床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迴應。


    柳序郕起身在浴室洗了個澡,穿著一件浴袍走出來。


    到了睡覺時間了。


    他換上睡衣,熄燈睡覺。


    睡前不忘遙遙看了一眼小床上的人偶。


    沒有動起來,也沒有消失。


    隻是普通人偶。


    柳序郕倒是有些失望。


    伯爵家那麽鄭重其事將人偶鎖起來……其實什麽也沒有。


    深夜,時針漸漸指向淩晨零點。


    男人醉酒沉睡,並沒有察覺室內已經有了異動。


    那張迷你小床上躺著的小人偶,突然眨了眨眼睛,氣衝衝地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真討厭!


    岐玉氣得踢了桌子一腳。


    如果柳序郕此時睜開眼,就能見一個穿著蓬蓬南瓜短褲的、穿半透明蕾絲襪的迷你少年噌噌走到了桌子邊緣,一躍而下,掉在了軟沙發上。


    他又拽著大床的幔帳往上翻。


    我翻——


    終於到了床上……


    太費勁了,他不得不氣喘籲籲坐下來休息了幾分鍾。


    兩米大床上,隻睡著一個男人。


    今晚恐嚇劇情的對象,柳序郕。


    人偶邁開了短腿,搓手手,打算速戰速決。


    於是……


    柳序郕驟然從夢中醒來。


    胸前有東西在動。


    是蟲子?


    但他一睜開眼,見到的卻是一隻人偶。


    “真討厭,我在玩偶房好端端的,你卻非要進來?你都沒有敲門。還有,你把我放到床上的時候,竟然沒有幫我脫鞋和襪子,你怎麽這樣?”


    隻有手掌長度大小的迷你少年,抱著手臂,跨坐在他胸口,一張又小又白的精致臉蛋,氣鼓鼓的,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柳眉倒豎,抬高了臉,神色十分倨傲。


    月光下,人偶少年惱火的綠眼睛仿佛夜螢火蟲般耀目。


    柳序郕怔住。


    酒還沒醒?幻覺?


    “你……是活的?”


    “我一直都是活著的,你這笨蛋!”因為身材很迷你,臉蛋也隻有拇指大,人偶少年說話的聲音很小很小。


    柳序郕走神著沒聽清他說什麽:“你這什麽?”


    人偶不得不提高音量,雙手做喇叭喊道:“你這笨蛋聾子——”


    說著,他就站起身了。


    少年細細的、穿著半透明蕾絲長襪的一雙腿在眼前晃來晃去,他帶跟的小皮靴踩著男人的胸口,走到了柳序郕下頜邊上,抬腿惡狠狠地踢了一下。


    “我不是人類,你發現了吧?”岐玉冷聲說,“你如果不答應我的要求,我就要詛咒你。”


    【夜黑風高夜,一個恐怖人偶娃娃,進入了男人的臥室,對他進行了一番恐嚇……你這次幹得很完美!大半夜一睡醒,發現身上坐了一個恐怖人偶,男配肯定要嚇死了!】


    ‘這種任務太簡單了。’


    岐玉不以為意。


    恐嚇而已。


    這時,柳序郕的醉意早就淡了許多。


    被人偶踢了一腳。


    不疼,撓癢似的。


    他並不生氣。


    人偶少年這番姿態,反而在他眼中,卻是……


    冷冰冰的瓷白小臉,生氣地踹人,抿嘴,還捏緊了拳頭…………好可愛的人偶。


    ……好想捏捏他的臉蛋。


    柳序郕算是明白了,為什麽王都好多人都喜歡擺弄玩偶。


    這麽可愛,他也喜歡。


    “你是惡魔還是邪靈……你們都是這樣的嗎?”


    柳序郕坐起身,從床頭櫃拿了眼鏡戴上。


    他平日說話總是輕聲細語,斯斯文文的,為了和人偶對話,他特地將音量放低了些。


    免得嚇到人偶了。


    這在岐玉聽來,是恐懼的表現。


    怕了?


    岐玉冷冷說:“不知道,反正我就是這樣。”


    “你太可愛了,”柳序郕興致勃勃地將人偶摟在臂彎裏,憐愛地低聲問,“邪靈寶寶,你叫什麽名字?還是就叫邪靈呢。你的床太舊了,我幫你換一個好不好?還有新衣服新鞋子……”


    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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