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字小僧悵悵地把那封信裝好寄了迴去。它不明白,但是自此不再輕易動手腳,隻是沉默地把彼此的信件看一看,不再試著去吃掉他們的信。連嚐一嚐都不敢,因為它知道會是苦苦的味道,雖然有陽光曬過的溫柔和煦,但是仍然是苦苦的味道。


    食字小僧覺得,自己喜歡這兩個人,自己做錯了,可是,不該這樣。


    難道相交過的線錯過了結點就一定要漸行漸遠嗎,不該是這樣。


    粉色信箋來得越來越慢,每一次,文字都更虛弱一些,而鸛澤村的信也有點淡淡的疏離,就像最早那封被吃掉的信變成了女孩的負擔,上次口不擇言的信也變成了少年的負擔。食字小僧知道這一切的根底,卻隻是在旁邊著急。人類啊為什麽這麽笨!快察覺到啊,察覺到彼此的心意。


    它這樣想著,然後磨著自己的牙齒,就像小孩子做了錯事會不停地搓手。


    最後一次拆到粉色信箋的信,小僧拆開的瞬間就感覺到,這封信裏裝的不是讓人開心的東西。


    信裏有生命將要走到盡頭的衰微氣息,有重病之人才會有的看破和感慨,有努力讓自己陽光下去,卻終於還是做不到的糾結。你問我那封信到底寫了什麽。啊,大概就是,自己身染重病,快要死了,幸福美好的未來什麽的,談不上,碰不到,所以,以後就請別繼續聯絡了。


    這樣的內容吧。


    食字小僧很害怕,似乎沒有要害怕的理由,但是就是心裏那塊堵住,沒有辦法釋懷。


    要是一開始不吃掉那封信的話,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想也沒用,不該是這樣結束一切。


    它吃掉了這封信。


    大顆大顆的淚水流下來,無法停止,比那次吃掉的告白還要痛、還要強烈的衝擊感,不是單純的甜味,也不是苦味,是鹹的,像海水一樣,不對,是淚水的鹹。厚重的掙紮,所有的字背後都在渴求幫助和依靠,然而字麵上又強硬、又疏離。人類真的是蠢透了。再說一次就可以得到幸福,卻那麽固執不肯再試一次。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吃掉的這封信,好痛苦。


    但是這次做的是對的,它一邊咀嚼著文字,一邊笑了起來。


    然後它消失了。


    我要講的故事就到這裏結束了。


    嗯?你說這樣的話故事沒有完結?啊,的確是啦。不過後續什麽的無所謂的吧。不是吊人胃口啦,隻不過我覺得到這裏就已經結束了而已。


    非要知道的話,其實後續很簡單,鸛澤村的年輕人很久沒有收到迴信,終於按捺不住自己,親自按著信件的地址找到了那個姑娘,姑娘的病雖然很重,可後來奇跡般好轉了。兩個人感歎著自己因為信件而結下的緣分,後來順利地交往,戀愛,結婚,生子,幸福地度過了後來的人生。彼此都覺得,沒有錯過真是太好了。


    就是這樣而已。


    他們的人生幸福就像是上天注定的,即使沒有食字小僧也注定要在一起。


    食字小僧在這份幸福裏並不是什麽特別的存在。


    不要搖頭嘛,事實上就是這樣的,如果把故事裏的小僧去掉,這個故事也毫無疑問會成立,它並沒有為了他們的幸福做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不要哭啊,真是,隻是個故事而已。現在的年輕人還真容易動感情啊。


    哦,聞到香味了,午飯已經做好了。


    現在一起來吃飯吧,下午就要開工啦。


    整理檔案什麽的,拜托你了。


    胭脂墨


    文/菩提子


    今天我趕到李叔鋪子前的時候,已經是日照當空了。古董店的生意不多,所以李叔也沒給我限製時間,但今天還真是來得太遲了些。


    我有些擔心地從巷子裏走出,看著對麵的古董鋪,本打算等李叔不在正堂時溜進去,不想竟看到一個男子在古董鋪子旁邊的麵攤前來迴踱步,時不時地還向鋪子裏偷瞄幾眼。


    莫不是小偷?青天白日的,竟有人想入戶行竊?


    這世道真是變了,難不成欺李叔年老體弱?我想著便急急走進鋪子。不趕巧,李叔正坐在櫃台前翻看報紙,聽見有人進門,也不抬頭,道:“你小子昨兒個哪兒揮霍去了?今兒來得這麽遲?”我硬著頭皮說道:“叔,我昨天晚上趕暑期論文呢。”說完心虛地撓撓頭。“小心我告訴你爹。”李叔說完,這才抬頭瞥我一眼。我看他也沒再生氣,便湊上去道:“叔,剛才我看到咱們鋪子門口有個人,賊頭賊腦的,不像個正經人。”李叔推了推眼鏡:“咱們鋪子裏也沒什麽好東西,他要想偷,就是給他順走幾個也不打緊。”


    這我也清楚,李叔正堂裏沒什麽好貨,最值錢的也就是那個放在左側架子上的民國仿粉彩瓷瓶。那些個貴重的東西都在裏屋和地下室放著,若碰不到大主顧或行家,李叔是不會拿出來見人的。而對架子上這些擺設,李叔正眼也不會瞧。


    我看李叔這麽個態度,也沒什麽可說的了,走到裏屋給自己倒了杯水。剛迴到正堂,便見那個剛才還在門口猶豫的男人走了進來。隻見他眼神渙散,麵容憔悴,一臉倦容,似乎幾宿沒睡覺了。我走到李叔旁邊,小聲道:“就是他。”李叔沒理我,看了眼來人,道:“先生是要出貨還是看東西?”我定睛一看,那男子的衣著細看竟也是不凡的,想來應該不是什麽小偷了。


    那男子頓了頓,環顧了鋪子一圈,道:“您是李景河,李爺?”李叔放下手裏的報紙,看著他道:“爺是不敢當,李景河倒是老朽。”那人似乎立馬鬆了一口氣:“我是從江西來的,我姓鄭。”李叔不語,隻看著他。這人愣了一下,趕緊說,“哦哦哦,我是想找您看個東西。”他深吸一口氣,從身後的行李中拿出了一個錦囊。李叔這才眯起眼,盯著那東西看。


    ==========================


    更多手機小說:592book


    本小說由 教皇 為您整理製作


    ==========================


    隻見那男子從錦囊中拿出來一條墨,上有鎏金龍纏紋飾,墨側有陰文楷書“徽州休城胡開文造”。是胡開文的墨?那便是清朝的東西了。那這家夥剛才在門口猶豫什麽?我側頭看了眼李叔,竟發現他眉頭緊鎖,抬頭道:“這錠墨,你從何處得來?”那男子說:“是前不久,家人在徽州市場上淘的。”李叔頓了一下,問:“多少淘的?”“不多,不過五百塊。”李叔摘下眼鏡說:“那倒是恭喜你了,撿了個大便宜。這東西的確是胡天柱所製,並且價格遠遠高於五百。”


    我小時曾學過幾年國畫書法,所以對墨倒是略知皮毛。清朝有四大墨工,胡天柱便是其中之一,他開的胡開文墨店也是名聲赫赫,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殘墨百年可比黃金”。


    李叔突然道:“但其中有些蹊蹺。”我看見男子點了點頭,“我聞過胡開文的墨,以熊膽、蛇膽、青魚膽、牛膽等名貴藥材入墨,但方才我嗅過氣味,你這錠墨有些不尋常,它還有一種氣味。”我聽聞,也好奇地湊上前奮力吸氣。即便是我,這時也發現了這墨的確有不凡之處。“胭脂的香氣。”男子突然說。李叔抬頭看著他,笑起來:“先生自己也發現了?那其中必定有事,還勞煩先生一道說來。”那人點頭,李叔便知會我去沏茶。


    “這事有些奇異,還請李爺務必相信我,不然我也不會不遠千裏來此處找您。我家在江西南昌,住的是一戶大院,還是祖上做官留下來的宅子,但家裏的人倒不是特別多。前日,我與妻兒去徽州探親,恰巧便買下了這錠墨,將它供在我的書房中。自家裏有了這墨,奇怪的事就連連發生。每逢半夜,宅子裏便傳來若有若無的女子抽泣的聲音,悲淒至極,十分瘮人。頭幾日還當是隔壁院子,後來才發現,這聲音竟是從自家書房裏傳來的。”聽到這兒,我已是一頭冷汗,嚇得不輕。難不成這墨裏住了個女鬼?


    那男子抿了一口茶,繼續道:“這還是輕的,畢竟家裏人也沒出事。一日,我在書房寫字,我妻子為我研墨,我沒注意她用了這墨,不管她如何加水、如何用力,那墨就是不化。我雖奇怪,卻心疼這好墨,當時便換了一錠用。可怕的是,次日,我妻子便毫無征兆地病倒了,請了中醫西醫都沒法子,至今還在床上躺著。”說完那男子便開始拭淚,我看了眼那錠墨,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我聽說您是高人,必定可以幫助我,價錢絕不是問題。”李叔抬頭看了那男子一眼,道:“真是巧得很,我的確可以幫你。”說完站起來,衝我揮了揮手,“奕臣,跟我去地下室。”我一聽去地下室,便興奮起來,那裏麵可放滿了寶貝,平時李叔輕易不許我下去的。


    地下室的東西李叔整理得十分整齊,聽老爹說,李叔地下室的寶貝,每一件背後都有一個故事,哪天必定要纏著叔,叫他給我一個一個吐出來。想著,我們便在一個硯台前停住了。“拿上這個,上樓。”說完李叔自己先走了。那硯台有四個巴掌那麽大,我一掂量,果真重得很,難怪李叔自己不拿,破天荒地喊我來地下室。


    我將硯放在櫃台上。李叔又道:“去把隔壁麵攤的丫頭喊來。”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照辦了,喊來了那姑娘。


    李叔道:“黃丫,不瞞你說,你去世的娘的遺物一直在我這兒。今天當著大夥的麵,我將這個東西交給你,你且好好收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奇情寐語2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寶樹、吳沉水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寶樹、吳沉水等並收藏奇情寐語2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