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亂步,再吹完頭發迴到房間,天已經快亮了。


    黎明前的昏暗在房間裏展現的淋漓盡致,但太宰還是一眼鎖定了檀真晝——這個穿著他的衣服,睡著他的床,還毫無自知之明的混蛋正大刺刺地抱著他的枕頭,薄被已經被他踢到窗邊了,低聲的囈語是室內唯一的聲響。


    太宰走了過去,安靜地躺下。


    檸檬的氣息縈繞鼻尖,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牢牢將他和檀真晝聚攏在一起,變成不可分割的狀態。


    準確地說,亂步的察覺,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就算這樣也仍然像一把利劍重重地劃開他試圖掩耳盜鈴的掩飾,內在深不可測的不能告人的私欲與妄念暴露出來,這些曾一度被壓製下去的黑泥一般的東西在今夜之後就會變成沼澤、變成深海,一路拖著他墜下不可迴頭的道路。


    不,或者更早之前,他就已經不可迴頭了。


    ——不要害怕,我會在這裏,我會一直在這裏。


    ——知道了知道了,下輩子一定。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是有值得花費一生追逐求索的人的。


    ——隻要能和阿治一起,我什麽都可以……


    ……


    他是一點點被蠶食掉的,從視線交疊的第一麵開始。


    那是命運的牽引,是他們二者得以存活的唯一生路。不知名的熱量從心口裏泛開,太宰忍不住蜷起身體,無聲地呻-吟出來,罪魁禍首就躺在他的身側,坦坦蕩蕩又無知無覺的樣子是對心懷不軌的他的最大嘲弄。


    怎麽能這樣呢?


    他明明已經將前半生後半世都奉獻到你的麵前,但你貪得無厭一般想要的更多更多……


    可是,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麽他不可以索取更多呢?反正檀真晝永遠不會拒絕他,如果有需要他甚至願意為他赴死,那麽——那麽,他為什麽不可以從他身上索取更多?他為什麽不能讓檀真晝更徹底地為他的所有,那樣他們就可以永遠互相依賴,永遠不分割。


    ……他可以的啊。


    如果不是他又能是誰?誰能越過他走向檀真晝?


    但——


    不行……


    這樣是不對的。


    他太宰治從來不是愚鈍的人,過人的頭腦和自我審視的習慣讓他比誰都更早的察覺到自己的內心,但——正是這樣他才不得不……不得不更加警惕。


    檀真晝百分百地信任著他啊。


    鳶色的眼眸在夜色裏重新睜開,微弱的光亮裏,有困頓有猶疑,甚至有畏懼,許許多多的不確定聚攏在一起,恰好這時,一直平躺的睡熟的檀真晝忽然翻了個身,額頭麵對麵地抵靠在一起,唿吸再一次交織到一起,鳶眸裏的猶疑一瞬間凝滯成深不可測的幽海,波濤翻湧起來,融合的溫度不受控製地攀升,隔著薄薄的衣服,身體又變得奇怪起來。


    唿吸沉重了,遏製不住的心跳就像無聲豎起的白旗,才剛剛築起的一點防線又一次潰不成軍。


    苦笑在唇角揚起,就像是遇到無法翻越的高山,無法攻克的難題,他懷著報複般的心情重重地把無辜的檀真晝攏進懷裏,攏到最後又克製不住地溫柔起來。


    朝陽的光輝穿過地平線,最深的黑夜已經過去了。


    “最後一次,最後的機會……”


    抵靠的額角親密地摩挲著,曾經被他穿在身上的襯衫卡在檀真晝的腰間,甚至不需要他費心籌謀就能肆意侵入,隻是那散逸出的溫度就像是能把他的指腹融化掉,鳶眸如同囚困魔鬼的深淵那樣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可是精神不濟的檀真晝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


    太宰呢喃出聲,如同最溫柔的耳語。


    “如果你不能改變這個現狀的話,那就隻好……”


    隻好……


    一起下地獄了。


    *


    檀真晝醒來之時,已經臨近正午。


    因為還在恢複期,受損的精神力難免刺痛,但已經比最初的時候好的多了,檀真晝對自己的恢複速度極其滿意,粗略一估算,大概還需要兩三天他就能恢複到最拋瓦的狀態。


    想到這裏,他開開心心地爬起來。


    起來一看,太宰的床已經被他弄得亂糟糟的了,連枕頭都變成奇奇怪怪的形狀,檀真晝有些心虛,趕忙七手八腳的整理,整理好後,又發現身上的襯衫已經也變成鹹菜了,於是又忙不迭去換衣服洗衣服,等到下樓,剛好是吃飯時間。


    一般般靠譜的中島敦端著午飯上桌,還非常熱情地將一份冰奶茶送到他的位置上。


    把下定決心不喝奶茶的檀真晝嚇了一跳。


    “今天的午飯是茶泡飯噠!太宰先生出門前說,因為檀先生昨天很乖,所以今天可以喝奶茶啦~”中島敦麵帶微笑雙手合掌,“不過,遊戲還是不可以玩,書也不能看,太宰先生還說,如果我沒能盯好您的話,讓你再跑出門的話就把我趕出去呢~~”


    檀真晝:“……”


    “那麽,說好了,今天絕對絕對不可以像昨天那樣啦,”中島敦一秒變臉,“就算隻是家門口也不可以!”


    檀真晝:“…………好的。”


    吃過午飯,喝完奶茶,無所事事的檀真晝癱在露台邊思考,思考是昨天哪個‘很乖’的動作為他換到了一杯奶茶。


    如果他今天再努力一下的話,是不是……就能換到一隻遊戲機了?!


    有戲!


    尋找到生機的檀真晝冥思苦想起來,但想了半天都不知道哪個動作讓阿治變得開心了,給阿治放洗澡水,洗頭,哄他開心,給他吹頭發——哦,昨天沒來得及給阿治吹頭發,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把頭發吹幹才睡覺的——不過話說迴來,這些事情都很平常啊,一點深度都沒有,這種事情是絕對不可能讓阿治變得開心從而讓步的。


    所以說,到底是什麽呢?


    “唉……”


    無論怎麽都想不出答案的檀真晝歎起氣來。


    中島敦看他實在苦悶,就翻出跳珠棋和他玩。


    這種走一步能看十步的小兒科玩具對檀真晝來說沒有一點吸引力,但誰讓他現在是受損狀態呢,於是,他就圍坐在露台邊,和中島敦下了一下午的跳珠棋。


    直到傍晚,小別墅的人陸續迴來。


    時間一天天過,等到大雪從天空落下之時,檀真晝才意識到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但,龍頭戰爭還沒有要落幕的意思。


    以橫濱為舞台,以貪婪、恐懼、偏見、仇恨為刀劍,各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事情已經是完全不可控的樣子了,隻有等待所有的不穩定因素完全爆發,並全部消耗掉,才能有一絲收官的可能。


    太宰變得更繁忙了,連帶著亂步一起,就連澀澤都不見了蹤影。


    因為這些混亂不堪的局麵,檀真晝的恢複期被無限製地拉長,所有人都一致認為他需要休息,晶子什麽還列出了七八條什麽長年累月使用異能帶來的危害——這些早年完全被她排除隱患的問題,來製止檀真晝使用異能。


    檀真晝一臉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表情,最後以‘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使用異能力’為代價,得到了可以偶爾出門逛逛的批準。


    批準人:太宰。


    被關在家裏一個月的檀真晝當場感動哭了,他抱著太宰的腰,述說自己深深的感激之情:“嗚,雖然當初你受傷我關了你三個月,但你現在卻沒有關我三個月,嗚嗚,太好了,你真的太好了,我永遠愛你嗚嗚嗚……”


    太宰:“……”


    太宰麵無表情:“我能收迴批準嗎?”


    話還沒落音,生怕太宰反悔的檀真晝已經飛似的跑出去了。


    值班輪休的芥川龍之介看了一眼四周,帶著古武士的肅穆對太宰下軍令狀:“請放心,就算是死,在下一定也會保護好檀先生的安全的。”


    說完,在太宰無語的沉默裏,雄赳赳氣昂昂地追出門。


    一個月不見,橫濱的街……咳,一個月不見,橫濱的廢墟變得更廢墟了。


    冷冽的風從海麵來,嗚咽似的穿過大街小巷,檀真晝忍不住皺起眉來,盡管沒有使用異能,他也能感受到風裏濃烈的硝煙氣息和血腥氣,芥川龍之介如同影子般,‘羅生門’的衣擺高高豎著,兇狠地目光盤踞四周,警惕著每一個潛藏在昏暗角落裏的不軌者。


    檀真晝不太喜歡這樣連個大福都買不到的環境,但又實在不想迴家,原地思考了三分鍾,覺得應該去找著名罷工星人聯絡一下感情。


    這樣冷的天氣,蘭波理所當然的罷工在家。


    雖然他自稱境界跌落,但懂得都懂,社畜嘛,誰還真的把工作當真了呢!異能特務科明白蘭波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非到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會輕易來煩擾蘭波——雖然他們才是給工錢的甲方。


    總之,出於各方麵的理由,檀真晝帶著芥川龍之介出現在了蘭波的家裏。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但是是第一次進門的檀真晝看了一圈,真心實意的讚歎起來:“你家真不錯,就是為什麽多了這麽多不符合你風格的東西啊,比如掛在門後的那件薄外套——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風格啊?!”


    蘭波:“……”


    恨不得把自己裹成棉被球的蘭波沉默了很久,才說道:“別問,問就是你還小你不懂。”


    檀真晝:“……???”——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多年後,擺爛罷工組聚會。


    蘭波(看著檀真晝,扼腕):你也不是笨比啊,怎麽被吃幹抹淨了都沒反應過來?


    檀真晝(從一開始就把大腦寄存給了太宰):唉,你不懂。


    蘭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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