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薑信冬最讓莊高陽佩服的地方,是克製有毅力。大學時期他就是那種把一天安排得妥妥當當,做事有條不紊的人。


    剛和賀聽分手那會兒他的確萎靡了一陣,不過沒多久後就恢複了,學習樂隊兩手抓,進入娛樂圈後更是活得有模有樣。


    這幾年他從來沒有主動提過賀聽,大家都當他過去了,這事兒早翻篇了。


    今天本來他們隻是來酒吧打個招唿的,賀聽走後,薑信冬卻一反常態,把酒當水似的,來者不拒,一杯一杯往肚子裏灌。


    趁沒人注意的時候莊高陽把人拉到走廊的陽台,搶過杯子,揶揄道:“至於麽?為了一個四年前甩了你的人?”


    薑信冬把酒杯奪迴來,自我嘲謔,一邊笑一邊叫莊高陽別管他。


    莊高陽終於後知後覺,原來他從來沒忘記過賀聽。


    從進門看到賀聽的那一刻薑信冬就亂了方寸。之後他佯裝鎮定,假裝無事,餘光卻從來沒離開過那個人。


    賀聽很冷靜地坐在人堆裏,和他很有默契地裝作不相熟。


    一夜彼此相安無事,氣定神閑。


    酒吧裏人聲嘈雜,他豎起耳朵,聽女團成員說賀聽如何謙遜有禮貌,如何難撩。薑信冬輕笑一聲,難撩是真的,但是謙遜有禮貌?他實在是無法想象。


    風吹起發梢,他抬手捏了捏眉心,覺得自己挺賤的。


    他記起分手那天,賀聽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其實我喜歡的人是宗故”,心尖還是沒由來地驟縮了一下。


    然後今天,賀聽又瀟灑自如地牽著高妤的手出現在他眼皮底下。


    或許這對於玩世不恭的賀少來說,隻不過是又一次的逢場作戲,就像當年和他一樣。


    當初賀聽把他當猴耍,玩夠了,一句幹淨利落的分手就頭也不迴地出了國。


    他想著人總歸是要長記性的,不能在一個人身上栽兩次,沒想到聽說賀聽被扔在沙灘上時,還是忍不住跑出去找。


    賀聽走進海裏,他在後麵看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潮水拍打在漆黑岸邊,像一個無底黑洞,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和冷靜吞沒,差點就要走上去把人拉迴來——幸好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他有很多疑問,比如和宗故怎麽樣了,為什麽迴國,為什麽心甘情願讓人灌酒,為什麽大半夜要走進海裏,還有那天演唱會觀眾席上的人是不是你。


    可是很多事情一細想就沒了下文。他對於賀聽來說本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加上這四年的空白,再麵對麵時恐怕連句你好都說不出口,那些私密的疑問隻能隨著時間爛在心裏。


    夏日的風裹著海腥味,薑信冬眺望遠處烏黑一片的夜空,感覺黏著濕熱的空氣死死壓著他的神經,透不過氣。


    第二天還有拍攝,crush和女團都是欣娛傳媒旗下的藝人,今天拍攝的地址是公司訂的,在同一片區域,一抬頭就能看見。


    高妤酒醒了,聽同團妹子說起昨晚的事,自覺對不起賀聽。


    她和李震在談地下戀愛,前幾天吵架,李震一直沒有哄她。昨天她也確實喝多了,看著賀聽長得不錯,就故意做了些親密動作想要李震吃醋,哪知道會害他被灌成那樣。


    早上她一邊給眼睛消腫一邊把手裏的零食遞給賀聽,其實她沒有多餘的想法,隻是單純想道歉,但旁人看來就不是那麽迴事了。


    陳開雲眼尖,一隻手搭在莊高陽身上,小聲八卦:“你說高妤是不是對那個攝影師有想法?”


    莊高陽瞥了一眼旁邊沉著臉的薑信冬,一把拍在陳開雲頭上:“別瞎說,好好化妝。”


    孟思瞅了好幾遍賀聽,覺得這個人太麵熟了,但實在想不起在哪見過。


    旁邊的化妝師一直在薑信冬耳邊叨叨,明明知道今天要拍mv,昨晚還喝那麽多,臉都腫了一圈。


    說完又端起薑信冬臉,發現他今天表情十分難看,連忙補了一句不過腫了還是帥的。


    陳開雲和孟思昨天沒去酒吧,都很好奇像薑信冬這麽有自製力的人怎麽會在拍mv前一天喝多了。


    莊高陽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別問,問就是量子力學。”


    易凡則是不動聲息地插開話題:“一會兒吃啥?”


    ……


    休息的時候。賀聽偷偷打量薑信冬,寬肩長腿,手臂上的肌肉勻稱結實,薄荷色短袖襯衣罩在白色牛仔褲裏,清爽幹淨。


    mv女主是個美豔的混血,穿著輕薄的長裙,一臉嬌羞地靠在薑信冬肩膀上。而且這個動作因為薑信冬表情不到位,來來迴迴拍了好幾次。


    即便知道這隻是工作,賀聽還是嫉妒,緊緊握著相機的手有些發白,半天都沒把鏡頭取下來。他隻敢在四下無人時放肆想念的人,別人輕而易舉就可以觸碰,並且理所當然地當眾擁抱。


    醋吃到一半賀聽自己卻笑了,還好是當眾擁抱,要是私底下擁抱那他今天光喝醋就管飽。


    趙星把遮光板搬迴來,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問他:“你和crush那幾個成員很熟嗎?”


    “為什麽這麽問?”賀聽覺得莫名其妙,難道昨天他們打招唿時尷尬得還不夠明顯?


    趙星打開一瓶冰過的礦泉水:“昨天你不是說要在海灘上吹風嘛,然後他們那個主唱,就跑出去找你了。”


    賀聽愣了會兒神,再仔細迴想昨晚的事,他雖然醉了但都記得,薑信冬看他的眼神分明充滿了厭煩,而且海灘上哪出現過他的身影。


    他拿起相機對準天空中的海鷗,拍了一張藍天白雲,悠悠道:“你搞錯了吧,昨天是我自己迴酒店的。”


    大清早就開始工作容易犯困。


    而且薑信冬昨晚沒睡好,迷迷糊糊中夢到十八歲的賀聽,走路的時候風會灌進白色襯衣裏,鎖骨分明,總是插著無線耳機懶洋洋看周圍一切,追他的時候卻很張揚很熱烈。


    失眠的結果就是拍mv走神,別人說話他左耳進右耳出,一個上午過去,他閉上眼,隻記得賀聽掛著相機的模樣。


    七月的泰國很熱,他們拍一會就要迴來吹電風扇,而賀聽卻一直端著那個重重的相機擺各種姿勢拍照。李震提了幾個無理的要求,他也不發脾氣,隻是淡定地與他理論。


    某個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看到賀聽額頭上浸出細細密密的汗,突然有一種被現實狠狠撞了一下的確切感。


    也就是那個刹那,他才意識到賀聽是真的迴來了,做著他喜歡的工作,身上的刺被拔得圓溜幹淨,四年也是真的過去了,他們在那些沒有彼此的時間空間裏,各自有了新的生活。


    手機震動將他拉迴了現實,屏幕上彈出一條短信,是戴若蓓。


    她是欣娛最近強捧的歌手,公司讓crush帶帶她,誰知一帶就帶出了緋聞,後來兩人演唱會同台還上了熱搜。薑信冬一向注意和女明星保持距離,但是和戴若蓓相處太像兄弟了,所以沒有防備,反而走得近。


    要說她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自來熟,不知道從哪了解到薑信冬前任是個男的,硬是要把親弟弟介紹給他。


    手機屏幕上亮著光,戴若蓓問他這幾天有沒有時間,出來吃個飯,還有她弟。


    換做以前,薑信冬會毫不猶豫地迴絕,可是現在,他抬頭掃了一眼正和女團成員相談甚歡的賀聽,突然有了別的想法。


    他琢磨著能讓自己快樂應該是種能力,而他要學會鍛煉這種能力。世上道路千千萬,條條通羅馬,他總不能一輩子堵在賀聽這條路上。


    於是他打開手機,敲出兩個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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