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藏在衣袖下的手逐漸攥緊,直直地朝著他盯了過去。


    池撤眼裏逐漸染上了笑意,周身的殺氣淡去,他笑起來,甚至帶了幾份陽光的味道。


    我一時有些晃了神。


    性格的可怕之處,在於陰晴不定。


    這點我在林肆北的身上就深深地體會過。


    林肆北很快的就將那個所謂的長老給擊倒了,一瞬間全場爆發出排山倒海的掌聲,震的人的耳膜發疼。


    老頭兒暈暈乎乎的,勉強站穩當,看向林肆北的眼神是滿滿的欣賞之意。


    我迴頭看林肆北。


    “我們已經見到人了。”


    我們被人領著,繞了又繞,這才到了一處氣勢恢宏,壓抑非常的宮殿,高堂上坐著的正是我剛才看到的那個男人。


    池撤長相並沒有外人傳的那般恐怖,反倒是劍眉星目,鼻梁高挺,俊毅非凡。


    他倒是挺客氣地讓我們坐下。


    他以為我們是來歸順的。


    在我說明原因之後,他那裝出的溫和一點點垮掉,目如冷刀,刺的我全身都泛著疼。


    池撤問我:“你跟安媚兒是什麽關係?”


    我鎮定地迴道:“因為一次機緣巧合,我救了她,將她帶迴去認作了妹妹。”


    池撤想必是覺得有些可笑,也真就笑了。


    我平靜地看著他,“您不信是嗎?”


    池撤:“本尊該信嗎?”


    我知道,如果不坦誠一些的話,他根本沒理由信我。


    “幾年前,我在箴言城猜出了她魔教教徒的身份,便有意與她接近,後來用一個鐲子作為交換,換了蛇淫之毒的解毒之法。”


    池撤饒有興趣的看著我,“蛇淫之毒?”


    林肆北盯著我。


    “對,”我又道,“當時我因為個人恩怨,將一人推入了蛇窟,這才跟媚兒有了交涉,後來也是因為了解到她的秉性純良,這才在她落魄之時將其收留了一段時間。”


    池撤調整了一個姿勢,慵懶隨意,“你說話倒是敞亮,但你憑什麽讓本尊相信安媚兒不曾向你透露過什麽。”


    我看了他良久,“你應該不是想跟我講道理,我說再多其實也沒什麽用,今日來,我就是想將媚兒的屍骨帶走,您若是肯,我必然感激不盡。”


    池撤雙眼深邃,看著我直接就笑了起來,“那你說說,憑什麽?”


    “是您誤殺了她,”我壓抑著怒火,“您應該是清楚的,她隻是有可能叛教,而您隻是為了以防萬一就這麽殺了她。”


    池撤周身的戾氣強大的嚇人,“你好大的膽子!”


    “是她自己要迴來的,”我聲音幾乎哽咽,“媚兒說她要迴去,說她若是死了,也沒有向誰報仇的必要,你殺了她,她不恨您,其他人也沒有那個資格恨您我也沒有。”


    池撤不為所動。


    “她說她的命是您救下的,”我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如今她已經還你了,她的血肉屍骨,我有那個資格帶走。”


    林肆北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一下,全程卻沒有說出一個字,就像是他隻是過來陪我而已,至於結果,跟他沒有半分的關係。


    何其的相似。


    林肆北跟池撤


    若真跟他們談舊情,談感情的話,那可笑的恐怕就是我了。


    池撤早就有些聽不下去,支著頭,淡淡地看向林肆北,“兩位既然大老遠的來了一趟,就先住下吧,這件事容我再想想。”


    這件事實在是沒什麽可想的,池撤打的可能是別的主意。


    隻是我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當天,媚兒的屍骨被放了下來,用紅綢裹著。


    我使了銀子,讓人打了熱水過來,然後將媚兒屍骨上的汙痕一點一點你擦幹淨。


    她躺在那兒,再不見如花的笑顏。


    林肆北有些看不下去了,說了一句:“人死了,其實也真的沒有那個必要了。”


    我有時候真的不想麵對他的心狠。


    我說:“人死後要立碑,每年清明要去祭拜,有那個必要的。”


    林肆北滿臉冷漠。


    我不想跟他再說太多。


    魔教裏實在是有些陰冷,身上即便是蓋著上好的褥子也存不住絲毫的暖氣兒。


    林肆北開始動手動腳的。


    起初我倒是也由著他,隻是他卻開始愈發的過分。


    我實在是那個心情。


    但他卻不理解。


    久違地,我跟他吵了一架,因為彼此都覺得自己沒有什麽錯,彼此之間一時實在是難以緩和。


    我有些偏激地想,有一天我若是死了,他是不是連骨頭都懶得給我收!


    死了就沒了


    在他那裏,難道就是這樣的嗎?


    我本想站在他的角度為他找一些解釋,隻是在這件事兒上我越想越煩,到最後甚至打算直接擺爛了。


    愛怎麽著怎麽著吧。


    反正我倆分不了!


    這想法實在是有些無賴了。


    林肆北想必也是有些鬱悶,還真鬧起了脾氣,見我一副連解釋都懶得解釋的樣子,竟然氣的直接甩門走了。


    我知道,天黑之前他必定會迴來的,也就根本沒有管他,而是想著那個池撤到底是什麽意思。


    從頭迴想的話,池撤在第三場的時候能親自出現,必定是對林肆北有了興趣。


    像林肆北這樣一個強大的離譜的存在,池撤產生忌憚也是理所應當的。


    古訓有雲,留不得,那便殺之!


    隻是池撤根本就殺不了林肆北,而林肆北也根本不是一個願意歸降的主兒。


    所以呢?


    我一時間有些困頓,手腳也跟著泛軟。


    在我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我暈了過去。


    我的腦子一片混沌,頭像是被劈開的感覺實在是不太美妙。


    而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但我知道,這種感覺不是林肆北給我的。


    現在身處魔教。


    那必定是


    誰又將我拉進了夢魘。


    我一時恐慌,扭轉著夢境,進入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


    還好


    沒有爹娘跟大哥,也沒有林肆北。


    我深處繁華的街上,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但過了許久都沒有發現有什麽異常,一時間也難免放鬆了下來。


    這場夢我從前入過,是關於楚佼佼的。


    我為什麽會喜歡楚佼佼呢?


    我還真有點記不清了。


    我剛入門派不久,整天悶悶不樂的,也會在沒有人的時候偷偷躲在被子裏麵哭。


    師尊發現了,便在外出除祟的時候帶著我出去散散心。


    四歲多點兒的我就是一個奶團子,被師尊抱在懷裏,長袖一遮就不見了,隻知道趴在師尊的胸口上,仰著小臉兒看著他。


    我們去的是一個尚書家裏,他家鬧了邪祟,求了師尊過去。


    我依戀地貼在師尊的胸口上,不肯下來。


    師尊唇角微微揚起,在我的鼻子上點了一下,“出來就不哭了?”


    我將小臉兒往師尊懷裏蹭蹭,耍賴似得,不肯從他的懷裏下來。


    親自來迎接的劉尚書見他請來的仙人居然抱著一孩子過來,一時驚愕,隨即便客客氣氣地將我們給請了進去。


    我記得楚佼佼是劉尚書的一個私生女,因為劉尚書的妻子潑辣,楚佼佼這麽個下人生的孩子,在這府上自然是沒有一點兒地位的。


    一個善良,可憐的小女孩兒,讓我第一次軟了心。


    可是如今,我卻不想再見她了。


    但為了不破壞這個夢境,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這個邪祟是極其厲害的,我的師尊甚至在除祟的時候差點喪了命。


    即便是這樣,也沒能傷那邪祟分毫。


    到了客房,師尊將我放了下來,又從身上摸出一把糖遞給我,說:“玩兒去吧!”


    我:“”


    師尊低下身子,“宵兒不喜歡啊?”


    我搖了搖頭,抓著糖出去了。


    我不想碰到楚佼佼的,真的,可是我還是碰到了她。


    她跟我同歲,隻是小了半個月而已。


    我跟著她。


    一切都是那麽的相似。


    可是


    劉府的大少爺夾著一顆羊屎,用糖紙包上,然後遞給了楚佼佼:“你去把這顆‘糖’給馬廄裏的那個瘸子吃!要不不肯的話,我就把它塞到你的嘴裏!”


    楚佼佼瑟縮了一下,直接接過糖就走了。


    那個大少爺在後頭跟著,一副想要親眼看看的樣子。


    我心裏卻一個咯噔。


    楚佼佼難道


    我跟了上去,一直跟到馬廄。


    然後我就看到了自己曾經一度為之感動的一幕。


    楚佼佼蹲下身子,將手裏的糖遞給了那個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瘸子。


    然後她就害怕地跑掉了,還直接撞上了我。


    她怯怯地問我:“你就是仙人帶來的那個小仙童嗎”


    我後退了一步,沒有搭理她。


    楚佼佼眼睛直接紅了,“仙人也一樣,都看不起我是不是!”


    她哭著跑掉了。


    我走向那個馬廄。


    那個瘸子捧著那顆糖,眼裏都閃爍著淚花。


    他到最後都沒舍得吃掉那顆糖,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到了懷裏。


    就是這個瘸子跪到師尊的腳下,求他收留楚佼佼這個善良而苦命的孩子。


    師尊問我,要不要有一個玩伴,我當時一口答應了。


    隻是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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