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多人居住的偏遠村莊,道路泥濘難行。一輛破破爛爛的小電動摩托被擰到了最高馬力,努力地在這坡道都不平整的路上風馳電掣。


    哢隆哢隆哢隆。輪胎攆過數不清的細碎石子,把坐在車墊上的女人顛得好幾次差點起飛。


    幾個小時前才吃完一頓豐盛餐宴,現在又在逃命路上瘋狂顛簸,女人的胃一陣翻江倒海,感覺食物都被倒推到了食道,一直噎到嗓子眼兒,再顛一顛就該從嘴裏直接噴出來了。


    很難受也很痛苦,但她完全不敢停。


    從倒騰買賣人口,她就知道這條路很不好走,知道總有一天會遇到危險。但到手的巨大利潤和一次又一次僥幸無事的經曆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膽子越來越大,手段也越來越狠。


    欲望膨脹的四嬸兒把手伸到了更遠的地方,業務也從普通的婦女販賣拓展到了冥婚。


    而後麵這項業務收益大,需要花費的精力又小。因為村裏那些死人都死在同一天,她隻需要固定在每年的這一天,按年齡選一批符合結婚條件的陰婚買家崽,辦一次集體陰婚,到手的錢就可以吃十年!


    到現在為止,她已經連續做了三年,經手過至少二十五以起冥婚,再算上今年這一批,她手裏的錢就足夠她安安穩穩地過完後半輩子。


    隻需要再過兩天啊!


    收到又一筆巨款的四嬸兒想到再過兩天她就可以悠閑的享受生活,夜裏就興奮的睡不著覺。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滾,想著自己退休之後就去找個男人認真過日子。東村口的老王就不錯,才四十五出頭,年輕又帥,最重要的是五年前他老婆死了之後沒再找,心還是很定的。


    哎呀,那場天災來得好啊,死了這麽多人,又讓她賺到了錢,又讓她找到中意的對象。


    就在四嬸在床上暢享幸福未來的時候,她臥室裏代表著死人的小木偶忽然斷了頭,從供著棺材木香和燃燒著特殊草藥的桌案上滾了下來。


    畫著生成八字的小木偶人頭發出清脆聲響,一路滾到四嬸鞋邊,將她強行拖出美夢。


    冷汗驚起,四嬸徑直從床上跳了起來。


    她臉色變得慘白,淩亂的頭發全貼在皮膚。就算屋子裏掛著空調,還開到了20度,也好像掉進了池塘剛被撈出來的水鬼一樣。


    匆匆忙忙下床,她撿起畫著八字的人偶頭,鞋都來不起穿,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桌案旁。


    然後親眼瞧見另一個木質人偶被拆得七零八落!


    這是!


    她嚇得幾乎要跳起來,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更恐怖的事還在後頭,站立在桌上的十六個木偶小人一個接著一個斷頭斷水,不停從桌上掉落。


    這些人偶全都是過兩天要結婚的孩子,


    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的四嬸瞬間被恐慌驚懼籠罩。肥胖的身體和手指因恐懼而微微發抖,她站在原地哆嗦了好一陣才猛地迴神,開始收拾起家當。


    銀行卡,新買的手機和藏在爐灶旁邊幾十萬的現金將她的隨身包塞得滿滿當當。四嬸兒拎起包,騎上自己的小破電驢就往山下跑。


    天色越來越黑,月亮也好似被濃霧遮擋了起來。山路難行,黎明前的黑暗讓人心悸,但四嬸兒沒有辦法停下。


    她隻能借著小電驢微弱的照明燈一路順行。


    哢!咚!


    小破電驢底盤好像是被路上大塊的石子給硌到了,發出巨大聲響。四嬸的心高高提起,低頭咒罵著帶她逃命的破車。被她激情辱罵的小電驢發起了脾氣,沒等再騎個半公裏,它便搖搖晃晃地慢了下來。


    “媽的!”四嬸咒罵一句,隻覺得心慌難熬。方才的怒氣又被轉化成恐懼,她換了另一幅表情,懇求一般喊道:“小寶貝我錯了,小寶貝,求求你,別這個時候掉鏈子,球球你!”


    可惜天不遂人願,小電驢咕咚咕咚又往前走了一兩百米便完全停了下來平。


    “啊!!廢物!!”四嬸怒吼著,狠踹狠砸小電驢,然後趕忙跳下車。


    她緊緊抱著比她命還重要的錢袋,臉上寫滿了驚恐惶然,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向山下奔逃。


    被汗水浸濕的眼哪裏都看了個邊,卻獨獨沒有將目光挪動到往身後的天上。


    所以她沒看見原本明月的位置被一位衣袂翩翩的男人占據。


    她沒看見男人,故而察覺不到英俊男人眼眸之中流露出的淡淡殺意;也沒有看到安安靜靜坐在他交疊衣襟內的奶白色團子。


    但她卻注意到,四周不知何時變得無比安靜。


    山路一側是山壁,一側被茂密的樹林簇擁。樹林當中孕育著無數生靈,也時常被穿林風輕拂,發出窸窸窣窣,充滿生命力的聲音。


    總之,在四嬸的記憶裏,這個地方一直都是熱鬧的,就算是淩晨,就算沒有任何人,任何風經過,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仿若一切被凝固在冰塊裏。


    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四嬸背脊發麻,安慰自己,這隻是她的心裏作用。


    可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她就感覺到背後刮來一陣又一陣寒氣逼人的陰風。


    風中甚至還夾雜著一些聲音微弱的哭聲。


    一直都在做虧心事,從不知悔改的的四嬸腿都軟。她抱緊錢袋,加快腳步,恨不得現在就插上一對翅膀飛下山。然而她悶頭走了很久,都沒有走到她印象裏的下一個拐角。


    煞白的臉瞬時變得毫無血色,四嬸嚇得差點跪到地上。


    鬼……鬼打牆?


    怎麽可能?!


    她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氣,被劇烈顛簸的後遺症適時發作,讓她喘了沒兩口氣就開始嘔吐。


    劇烈跳動的心髒好像要混在嘔吐物裏,馬上被她吐出來了。吐著吐著,她感覺到腳踝傳來了一陣異樣的觸感。


    神經已經崩到極限的四嬸兒身體猛地一顫。


    她哆哆嗦嗦看向腳踝,下一秒,喉嚨裏就爆出了一聲破音的慘叫!


    “啊!!!嘔——”慘叫聲戛然而止。


    她大喊著,喉嚨劇烈顫動,導致自己被本來就返到嗓子眼的嘔吐物噎住。


    但這並不妨礙一隻接著一隻,已經腐爛了的,斷了截的殘肢從四麵八方爬過來,抓住她的腳踝,扒拉她的褲子,撕扯她的皮膚和四肢。


    疼痛和窒息同時襲來,四嬸再也招架不住,抱著錢袋摔在地麵。


    一場殺戮在黎明前的黑夜中悄無聲息進行著,鮮血在撕扯中飛濺而出,灑到滿是灰土的地麵。


    親眼看著中年女人被無數隻手撕扯,最後被拖下山崖的血腥畫麵,吾桐貓貓抖了下耳朵,抬頭凝望綪冥。


    “喵——”


    【她的死不會影響到你吧?】


    吾桐還記得天道的說法,擔心天道會把女人的死歸咎到綪冥頭上,畢竟綪冥屬於不受天道憐佑的非人類。


    綪冥喉嚨裏哼哼了兩下,雙手揣進袖裏,漫不經心道:“吾做了什麽?她死不死,跟吾有何關係?”


    貓貓無語。


    他隻是剪了幾十樁被強行綁定的姻緣線,掘了幾十座新埋的墓,砸了十幾個畫著八字的木偶。


    嗯,確實沒有做什麽呢。


    那些被強綁姻緣線的可憐冤魂來找債主,跟他一個樂於助魂的大妖怪有毛關係?


    嘴巴邊還殘留著一點西瓜甜汁,吾桐貓貓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後低下腦袋,毫無邊界感地蹭綪冥裏衣的衣服邊邊。


    作為一隻愛幹淨的貓,吾桐才不會用踩過地麵的爪子來擦臉。


    擦著擦著,他擁有敏銳動態視力的眼睛忽然瞥見了一星不甚明顯的紅光。吾桐隨即抬頭望向紅光傳來的方向。


    隻見浸在黑夜之中的樹林之中,燃起了一簇耀目的火光。


    ……那是月月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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