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雲月海迴來之後,s城連下了三天的大雨。珩閣閣樓再度打破了吾桐對這個世界的物理認知,在空中撐開了一屏無形的結界,將雨水完全隔絕在閣樓之外,也剛好幫助吾桐減少了搬運電腦躲避雨水的工作。


    遙望趴在走廊挨近樓梯扶手拐角處,俯瞅閣樓下方滂沱雨景的小貓崽子的背影,一半身體舒爽淋雨,一半身體矗立在閣樓內部享受幹爽的柳樹慢慢舞動柳條,逛遊到閣主麵前,小聲道:“吾桐……怎麽……這麽不開心……?”


    在老頭搖搖樂上激情午睡的綪冥撩起左眼眼皮,懶散地瞥了那個奶白色的團子一眼,很是隨意道:“你哪隻眼看出他不開心?”


    柳條彎起,用最末梢的葉子指了指吾桐的電腦和手機。


    “他都……不寫……作業了……”


    綪冥順勢瞥了一眼,不予置否。


    確實,吾桐這小子就算是自己變成貓,這麽大的一件事,首先想的還是給那兩台電子設備充電,完成學業。而自從他從雲月海迴來,作業也不寫了,資料也不看了,消息更不怎麽迴……就連閣主rua他,他都無動於衷!


    成天就在那蹲趴著,雙目放空的,也不知在想寫什麽。


    從這種種異象,柳樹猜測,吾桐貓貓可能,哦不……是絕對遇到了什麽不太高興的事。


    大概知曉緣由的綪冥沒搭腔,側了下頭,繼續懶洋洋地依在搖搖樂上搖晃,並暗中觀察著那隻一動不動的小奶貓。


    雨雖未落入閣樓內,風卻沒有停歇它的腳步。小小一顆奶球團子毛發被吹得左搖右擺,垂在扶欄外的小尾巴尖兒也隨風逐流著,移動軌跡完全不包含個貓情感。


    不知過去多久,雨略微小了一點。珩閣大門打開小小一條縫,一個明黃色的顯眼包便從縫隙裏鑽了進來。


    “貓貓!吾桐!”穿著小黃鴨雨衣的麻雀兒沒有撲扇翅膀,而是選擇步行,一路小跑奔上樓梯。


    她停在樓梯拐角處的吾桐貓貓身邊,從包裏翻出了一件寶貝,遞到吾桐麵前:“吾桐你看,送你的小禮物!”


    蜷縮著兩隻山竹爪,安安靜靜蹲趴著的小貓崽子耳朵微動。他眨了眨眼,抬眸望去,赫然看到一支比他總身長還長的九齒釘耙躺在麻雀兒的手心。


    小貓崽子的眉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皺起。他似乎很是不解,抬起的眼瞳都帶上了詢問的味道。


    見吾桐終於有了反應,可愛的少女咧嘴笑起來。她把腦袋上的小黃鴨帽兜拂下,展示自己手裏的‘九齒釘耙’。


    “我朋友說貓貓用這個梳毛會很舒服,還能梳掉很多浮毛,哦對了,她還給了我很多意見,今天快遞都到了。”


    說著,她無比興奮地打開背包,把裏頭還沒有拆完的快遞包裝倒了出來。


    吾桐看她興致勃勃的,便動了下耳朵,慢吞吞坐起身,麵向她蹲坐著。得到一點迴應,麻雀兒更是興奮,她一邊拆一邊介紹著:“我買了貓薄荷球,還買了指甲刀,驅蟲劑,化毛膏,還有奶瓶,羊奶粉,免洗手套和寵物專用的益生菌和磨牙棒。本來我想買點凍幹什麽的,但考慮到你本體是人類,可能不愛吃……”


    把尾巴蜷到腿邊的吾桐貓貓:……


    謝謝哦,這個時候想起他本體是人類。


    東西有很多,吾桐基本都不感興趣,但看著麻雀兒那股高興勁兒,他也沒開口打斷對方向他釋放的善意,麻雀兒也扒拉得很快樂。


    到了最後的最後,她拿出一隻粉色的小章魚玩偶,翻了個麵兒,露出笑臉那一頭,放在吾桐身邊。


    “我看你最近都沒什麽精神,現在有開心一點嗎?”


    吾桐貓貓:……


    他這才醒悟,麻雀兒突兀而怪異的行為都是在哄他開心。沉默片刻,吾桐貓貓抿抿嘴巴,他鼻端微動,兩隻軟乎乎的前爪不太安分的原地踏了兩下,輕輕道:“喵。”


    在一起相處了這麽些天,他們也逐漸有了些交流默契。一些簡單明了的情緒表達;是或者不是,吾桐都會用一聲或者兩聲叫聲來替代。得到迴應的麻雀兒知道吾桐是在向自己道謝,聳了聳肩,她笑著道:“我先走了,不然今天又得遲到。晚上再給你帶好吃的!”


    小奶貓對著她的背影喵了一聲,在麻雀兒離開之後,又默默趴迴了原地。


    “嗯……”柳郎見狀,緩緩開口道,“麻雀兒……沒哄到……點上。”


    綪冥鼻端冒出了兩聲哼哼,未做迴答。


    沒多久,珩閣玄關的大門就再一次開出了一條縫。


    這迴從縫隙裏走出的可不是什麽風風火火的妖,而是一個撐著傘,頭紮高馬尾的年輕女性。


    她腳步邁入珩閣大門的那一瞬,身上臉上寫滿了拘謹,擔憂和一些恐慌。眼睛不自覺地四處打量,時刻保持著一種高度防備的狀態。


    帶著任務來的趙曉添第一次到傳說中的珩閣來,還是自己一個,心裏難免緊張。她把傘頂默默地扛在肩上,像是要把自己的身體完全縮進傘裏似的,企圖用這種方法尋得安全感。


    進門後,她隻覺得全身上下都難受得緊。


    珩閣中妖氣彌漫,漂亮的中式庭院看似寂靜沉雅,實際卻藏了不少隻在傳說裏聽過的妖怪。這些妖怪有的親人,有的憎人,來之前嚴副就跟她叮囑了不下百次,叫她千萬不要停留,直接往最裏邊的閣樓走,免得一不小心就招惹上了哪隻記仇的妖怪,給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她謹遵領導教誨,收斂著自己的目光,低下腦袋往裏急奔。沒過多久,她就瞧見了蹲在欄杆上的小奶團子。


    “貓貓!”


    見到親人的錯覺讓她險些熱淚盈眶。趙曉添撐著傘快步跑上樓,滿臉的興奮勁兒在瞧見距離貓貓大概七八米遠的綪冥時全部收斂迴皮囊之下。


    趙曉添反射性地收起笑意,拿出了學生時期上課起立時的氣勢。


    “閣主好!”


    字正腔圓,氣勢磅礴。


    那頭滿身寫著懶散的綪冥明顯露出了一副不耐的神色。


    她趕忙收斂情緒,說道:“我奉命來給您報告一下調查進度和目前我們掌握到的情況。”


    見珩閣閣主打了個哈欠,一副默許的樣子,她便偷偷睨了睨從她上來開始就坐直身體的可愛貓貓。瞧見對方明亮的眼瞳倒影出自己,趙曉添仿佛受到鼓舞。


    “這件事比我們預想中的還要複雜,根據受害者和犯罪者的口供,雲月海國際高中似乎從十幾年前開始就有一項默許的……”她找不到一個很合適的形容詞來講述和概括這件事,因為不管什麽詞匯都顯得太過殘忍和無情。


    歎了口氣,她道:“校方每年都會以優厚的條件聘用一些沒有家世背景的普通教師和學生入校,專門供……其它學生或教師發泄情緒和壓力使……”


    使用這兩個字也太過滅絕人性,趙曉添好半天都沒說出口。


    她幹脆就不糾結在這兒了,繼續往下道:“又因為這些教師和學生的家庭背景很簡單,很容易就能跟社會脫節,他們即便被折磨致死也無人知曉。霸淩和虐殺這類的暴行就一直持續到最近,厲鬼冤魂的怨念和煞氣實在壓不住了,才得以真相大白。”


    “雲月海現在已經從暫時封校轉變成了正式封校,我們還在挖掘屍體,隻是施暴的學生有部分拿屍體來做實驗,大部分都找不完全了……”


    “我們做了相對應的調查,發現基本每一個學生都參與過霸淩。在這其中,參與虐殺的大概占比14%,這部分已經被移交到相對應的司法部門。學生家長以及校方人員,無論是在職或是不在職的,也都被控製起來,進行相對應的調查。”


    百分之十四……這個數字高到可怕,雲月海的這種行為根本就是在培育新的變態殺手,而不是祖國的花朵。但部分校方人員竟然還口出狂言,說這是在合理地利用社會資源,也是給被學業壓迫的學生們一個釋放壓力的方式!


    趙曉添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氣到渾身發抖,臉色慘白,恨不得衝進去把那幾個不是人的玩意兒丟進糞池裏淹死!


    調整好情緒,她沒有把這方麵的信息說出口,轉而繼續道:“這件事牽扯到的人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多,背後勢力也比我們想得要深。不過,我們會繼續調查,無論花費多久時間,無論要付出什麽代價。”


    說完這句話,她又報告了一些相對而言比較不重要的信息,便在綪冥的默許下,拎起雨傘快速離開了這片妖怪之土。臨走前她有跟小貓崽子吾桐打招唿,可這隻小家夥不知道在想著什麽,眼神木木的,許久沒迴神。


    等到他抽離出思考,重迴現實,趙曉添的身影已然消失。


    小貓崽子垂下頭,緩緩歎了一下。


    事件的殘忍,吾桐曾親眼目睹,所以在趙曉添闡述之時,他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而當趙曉添講述他們調查的結果,並承諾會繼續調查下去時,他感覺到積攢在胸口那口沉悶的濁氣,似乎被這個答案抒解。


    他們真的有在調查,真的有為受害者努力。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嗯?”一直著重觀察貓貓狀態的柳郎發出了一聲疑惑。他瞧著吾桐貓貓小尾巴尖動了下,緩緩蜷縮,又慢慢轉動到別的方向,似乎就明白了什麽。


    他當即對綪冥笑道,“原來……您早就……知道……什麽……在點上……”


    對雲月海事件毫不關心的綪冥喉間再度溢出了兩聲輕哼,側過頭去,又懶洋洋地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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