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就要找到她了。


    在南下的旅途中,他努力思考奧莉維亞選擇這座島的所有可能的原因,直到抵達後才最終明白這裏最強大的吸引力就是沒法快速簡單地抵達,也沒法逃跑。她以為他永遠也找不到她,但為防萬一,她選擇了一個會讓他難以實施計劃、無法輕鬆脫身的地方。但這根本不是問題,他適應力很強,可以在這座島上找到一個同樣可以很好地滿足他需求的地方。


    一直以來他的計劃就是,如果到了要讓他以許諾過的方式來傷害奧莉維亞的時候,他要把威脅的時間拉到最長——在這段時間裏讓她的痛苦接近他自己的痛苦。這一切都會導致最終的行動,保證最後要讓她餘生都生活在痛苦當中,讓她意識到她本可以避免承受這一切。她原本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愛他,這是他唯一的要求。他知道自己沒有她就活不下去,如果不能得到她,那就要確保她直到死去的那一天都在後悔沒有迴報他的愛。


    在這裏實施計劃要困難得多,但他會想出一個新計劃。他需要一條路線和一個上演這個計劃的最終場所。他閉上眼睛,用壯麗輝煌的電影畫麵想象著實施計劃的場麵。


    也許他應該做得有些許不同。如果奧莉維亞很不情願地成了整個事件的觀眾就太好了。


    他大聲笑了出來。坐船到這裏是一個好主意,因為他注意到這個島上並不缺少上演他腦中計劃的合適場所,奧莉維亞的餘生都將把他的這次行動深深印刻在腦海中。


    但首先,他要先找到她。經過旅館的時候,他剛好看到了正在尋找的東西——一家酒吧。該認識一下當地人了。他推開門走了進去,急切地要把計劃付諸實踐。


    49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完全明白羅伯特對我的迷戀程度有多深。開始,他似乎是最體貼、最會照顧人、最周到的男人,雖然他身上沒有任何地方讓我感到興奮,但我告訴自己在一段關係裏最重要的兩個因素就是安全與保障。羅伯特肯定能給我提供這兩樣東西。


    他極盡所能來照顧我。失去丹繼而失去父母讓我耗盡了生命的能量。羅伯特娶了一個空的軀殼,但他還是努力給我一種能從某種程度上彌補我失去的東西的生活。


    他無法提供興奮與激情,我說服自己我們過的生活是正常的,也許如果丹還跟我在一起,我們也一樣會習慣這樣的生活:一個月過兩次激情澎湃的性生活,其他晚上除了在臉頰上匆匆一吻之外也不會有別的更親密的舉動了。


    但這不是羅伯特想要的,他無時無刻不想觸碰我。當他下班迴家把我拉入懷抱時,我嚐試著給他迴應,但總能找到借口抽身——孩子們有什麽需要,飯菜要糊了。


    我怎能對丈夫避而遠之呢?


    晚上,當我背對著他躺在床上時,他喜歡撫摸我的背,我討厭這樣。我知道他可以感覺到我身體緊繃,在用沉默的方式促使他停下來。他把手拿開的時候我總能聽到一聲輕輕的歎息。但在過去的兩年裏——自從那天晚上他把孩子們帶走,又靜靜地站在賈絲明的臥室門口,聽著我對女兒說晚安起——他就再也沒有歎過氣。取而代之的是他會溫柔地對著我的脖子低語:“乖,睡吧。”這幾個看似無惡意的表達愛意的字眼是一種暗示,一種威脅。


    他一直在監視我。如果我們待在一個房間裏,我抬頭一瞥總能發現他在看著我。有時候我在廚房——做飯或是熨衣服——他在外麵的花園裏,仍能感覺到那雙眼睛像冰冷的飛鏢一樣刺穿過來。如果我快速轉過頭,就會看見他的臉出現在窗外,直直地往裏望著我。他會對我笑一笑,輕輕揮一揮手,然後轉過身去,好像這很正常。


    我討厭這樣。


    我感覺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一顆繭裏,或是穿著一身緊身服,手臂被釘在身體兩側,汗水從雙臂和大腿內側狂瀉下來,冰冷黏膩。我知道如果試圖逃走,那些束縛就會變得越來越緊,越來越黏膩。


    我不知道是什麽讓我意識到不能這樣生活下去,大概是從聽其他等著接孩子放學的母親說話開始的。她們嬉笑逗樂,用粗魯的言語評論各自的丈夫,說他們是懶蟲、足球迷或是邋遢鬼。她們說話的時候眼睛裏總閃著愛的光芒,我無法加入。我想不到任何可說的事,除了“他監視我”,我知道這種話聽起來會是什麽樣子。


    我決定要跟羅伯特談一談,告訴他我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他值得擁有更好的人,一個跟他關愛珍惜我一樣關愛珍惜他的人。我記得他問我那孩子們呢?如果我冷漠無情,那是不是說我對他們也都沒有感情?這是一個很傻的問題。我的孩子都是我的命,我疼愛他們身上的每一個細胞。他怎麽能問這個問題呢?他說這說明我不是沒有愛的能力,隻是沒辦法去愛他。這就是問題所在嗎?我是沒辦法愛他,我知道這一點。但我怎麽能告訴他我想要離開他呢?我不能。最後我們一笑了之,斷定這是我生理期前的反應——這是唯一一個看起來能被男人照單全收的理由,他們根本不明白那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但羅伯特開始談起下一次度假。他說他還想再去一次安格爾西島上的南棧燈塔,還跟我迴憶起我們之前去過的那一次。我不知道他要說明什麽,直到突然迴想起那件事——我記得當時我們站在一個懸崖邊上,羅伯特對我說有一個人從那裏跳下去喪了命。他把那裏稱為“完美的死亡之地”。想起那一天,我感到一陣寒意,仿佛有陣冷風從房間裏唿嘯而過。


    我們又繼續掙紮著過了幾個星期,但後來羅伯特上演了大師級的表演,把我的孩子帶走了。失去他們的那幾個小時真的是太可怕了,不知為何我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早該預想到會這樣,羅伯特對警察說我早就知道他把孩子們帶走了,一定是我忘記了,但這僅僅是他要摧毀我神智的開端。學校,其他孩子的母親,一張讓他確切掌握我所有行蹤、定期更新的日程表的必要性——他毫不猶豫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醫生、學校的老師、孩子的衛生隨訪員,還有社工。我開始意識到如果我申請離婚,他可能會讓我因明顯的不可預測性和不穩定性而無法將孩子們留在身邊。他正在積累證據,簡直太聰明了。他讓我陷入困境,確保我如果離開他,也將永遠失去孩子。


    我被困住了,覺得完全軟弱無力。我繼承的遺產全都投進了我們家裏,沒有辦法拿到錢,這就意味著沒有辦法逃跑。我被凍結了,癱瘓了,開始有了惰性,有幾個星期我感覺到倦怠正重重地把我拖垮。


    如果說我之前認為他在監視我,那現在的感覺就像我是顯微鏡下的一隻變形蟲。被人監視這件事的古怪之處就在於你不會總知道自己正被監視,但不知為何,你都能感覺到。


    50


    湯姆端著兩杯咖啡剛走進專案室,電話就響了起來。貝基弓著身子坐在辦公桌前,烏黑的頭發垂下來搭在臉上,但湯姆還是能從她緊繃的身體判斷出是有什麽壞事發生了。她正在打電話,直到他一邊兼顧手上的兩個杯子一邊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來,才發現她要打給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貝基,我在這兒。”他說道,沒有接起電話。


    她猛地抬起頭,烏黑的雙眼裏充滿擔憂。


    “出了什麽事?”他問道,同時抓了把椅子在她對麵坐下,推給她一杯咖啡。“你看起來像見到鬼一樣。”


    “我剛剛接到一個在根西島經營船運公司的人的電話。他們提供往來海峽群島的渡輪服務,包括奧爾德尼島。他打電話給我是因為他看到了報道奧莉維亞和她的孩子的一段新聞,以及她的丈夫也失蹤了的後續報道。”


    湯姆有一種災難將要臨近的不同尋常的感覺。


    貝基點了點頭,確定湯姆已經領會了她話裏的含義。“今天早上他把羅伯特·布魯克斯送到了奧爾德尼島。”


    湯姆立刻站了起來。該死的,他已經找到她了。湯姆匆匆喝下一大口咖啡,做了個手勢讓貝基跟上,一把抓起放在辦公桌上的鑰匙和手機,朝門口快步走去。“拿上你的東西,貝基。一定要帶上有照片的證件。我們在路上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


    他知道貝基不會浪費時間問問題,她拿起放在自己桌旁地板上的公文包,打開後往裏麵胡亂塞了一些文件和手機,同時轉過頭喊道:“尼克,給我們訂兩張從曼徹斯特飛往奧爾德尼島的機票。安排最快的那班,訂好後給我打電話。”


    他們還不知道航班的時間就跑了起來,如果遲到幾分鍾而錯過了航班,可就太令人懊喪了。


    他們跑向湯姆的車子——他的車離得較近。湯姆邊跑邊問有沒有從奧爾德尼警方那裏收到什麽消息。


    “有,也沒有。他們還沒有追尋到奧莉維亞的下落,但如果羅伯特也到了奧爾德尼島,我們就可以十分肯定她一定在那裏。如果她在哪個地方租了房子,那一定是私人的租賃交易。好像還沒有人看到過他們三人,也沒人聽過他們的名字,但她是個聰明人,一定把名字全都改掉了。”


    湯姆知道確實如此。如果他是奧莉維亞,就會在四月份還沒有人在追尋她的時候故意讓那個地方的人都看到她,而如今就要相對保持低調,不做任何引人注意的事,還要確保孩子們不符合任何描述。當然,照片關係重大,她十分清楚,所以在離開之前毀掉了所有照片。


    奧爾德尼島警方會盡力而為,但他們不像湯姆那樣了解羅伯特·布魯克斯這個人。湯姆確定奧莉維亞已身陷險境。他按了兩下遙控,把車子的門都打開,然後他們跳上車,邊係安全帶邊快速開出了停車場。


    “貝基,打電話給蘇菲·鄧肯,跟她說現在不是對朋友表忠誠的時候。我們必須找到奧莉維亞,她很可能已經陷入危險。蘇菲不可能不知道奧莉維亞的下落,一定知道怎麽聯係上她。讓蘇菲去聯係她。我們現在不是在胡鬧,這是很嚴肅的事情,蘇菲必須明白這一點。”


    貝基向下翻著通訊錄,撥出號碼。在貝基跟蘇菲通話的時候,湯姆隻能聽到電話這頭的說話聲。貝基解釋說他們認為奧莉維亞可能在奧爾德尼島上,他們要知道她在哪裏。“快點,蘇菲。這不是鬧著玩兒的。如果你知道她在哪裏,就快告訴我們。我們想要幫她,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羅伯特·布魯克斯是個危險人物。”


    貝基聽到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湯姆不用看都能感覺到貝基的每塊肌肉緊繃起來。


    “什麽?”她對著電話大喊起來,“你確定嗎?”她又聽對方說了一陣,然後掛斷了電話。“該死的!該死,該死,該死!”


    湯姆看了看她蒼白的臉,她的雙眼看起來像是兩個黑洞。“怎麽了?”


    “蘇菲不知道奧莉維亞在哪裏,但可以聯係上她,也會去聯係她。蘇菲也會把奧莉維亞的號碼用短信發給我們。”


    湯姆等待著。


    “她說羅伯特不會傷害奧莉維亞,他的目標是孩子們。”


    51


    自從和彼得·亨特開始那段萬劫不複的風流韻事開始,貝基的健康狀況就一落千丈了,她知道這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僅僅為了萬一彼得打來電話時她一定要在家就沒有再去健身房,可悲啊。現在他們從人群中衝向曼徹斯特一號航站樓去趕飛機,她嚐到了那麽做的惡果。這還真是終極衝刺啊。她盡可能緊跟著湯姆,在免稅店的購物者之間穿插前進,差點要把一個手裏拿著瓶香奈兒香水的女人撞飛。如果他們錯過了這班去根西島的飛機,接下來幾個小時都不會有航班,而他們還不知道從根西島去奧爾德尼島的航班時間。事情得一件一件地做。


    跟蘇菲通過話後,貝基沒有時間去思考,全部心思都用在要盡量聯係到奧莉維亞上,但電話一直被轉接到語音信箱。如果羅伯特已經找到她了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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