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嘲諷地翹起一側嘴角。“你知道曼徹斯特大學有多少學生嗎,總督察?我是個呆子,隻癡迷於計算機。我是直到開始工作並意識到如果想此生有所收獲就不得不和人交流時,才真正變成人類的。接著我遇到了奧莉維亞,她把我變成了現在這樣有家室的男人。你為什麽要問我賈罕德的事?他早就走了。”


    “如果我告訴你,丹納什·賈罕德可能就是那個在安格爾西島拜訪你妻子的男人,你會吃驚嗎?”


    羅伯特臉上的緊張一掃而光,湯姆在他的眼裏看到類似好笑的神情。


    “好笑嗎,先生?”


    羅伯特垂下目光。“根本不好笑。但他消失好幾年了。從那之後就音訊全無,據我所知是這樣。天大地大,他最不可能出現在安格爾西島,不是嗎?”


    “他並沒有完全消失。似乎他哥哥和他還有聯係。”


    羅伯特猛地抬起頭,這顯然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他眯起雙眼,不過什麽都沒說。


    “我們還有些事情想和你探討。可以坐下說嗎?”湯姆問。


    羅伯特搖搖頭。“沒必要。我站著就可以,告訴我就行。”


    “好吧,把你去安格爾西島的經曆跟我講講。你去過那裏多少次,都住在哪裏?”


    羅伯特從噘起的雙唇中長長透出一口氣,似乎認為這個問題離題萬裏。“我們去過好幾次。過去都待在莫伊爾弗雷的一家旅館。有時候我們同去,有些時候我工作脫不開身,奧莉維亞會獨自帶孩子們一起去。那個地方對她來說很安全,那裏的女房東和我們很熟。”


    “那再告訴我一遍為什麽要換旅館。”


    “我可以肯定我告訴過你們。去年十月,我們過完暑假後,奧莉維亞試圖再次預訂時收到一條自動答錄機的留言,說那家家庭旅館因房東生病關門了。她還把電話遞給我讓我親耳聽過。那是個我們不熟悉的聲音,所以我們猜是女房東病了。奧莉維亞搜索了一番,找到一個新地方。我在網上也查看了一下,本準備今年夏天和他們一起去的。”


    “這麽說來奧莉維亞在沒有你的陪同下去了那裏三次——十月、複活節和上周——而你之前從來沒有去過那裏,直到這周六的大清早,是這樣嗎?”


    “是的。這些我全都跟你們講過。”


    “‘橡樹小屋’這家家庭旅館是在莫伊爾弗雷嗎?”湯姆問。


    “我不記得有沒有告訴過你這個,但是的,它在。”


    “你沒有告訴過我們,布魯克斯先生。我們讓當地警方核查了各種可能性,而他們證實了這點。”


    “那你為什麽還要問我?”


    “如果我告訴你那家旅館還在營業,那位女房東在你妻子取消今年預訂的時候還很失望,你會不會吃驚?她根本就沒病,還像過去一樣健康。”


    羅伯特眉頭緊鎖。“也許她改變了主意,想換家旅館,這也有可能,對不對?”


    “也有可能是因為你妻子必須要換家旅館,這樣她就能見自己的情人了。如果那位女房東之前見過你,那她的計劃就不可能實現。”


    “這個想法實在荒謬。”羅伯特嘲諷道。


    “是嗎?我們還從埃文斯夫人那裏了解到她有一張你妻子的照片,被你拿走了。你非常清楚我們沒有你妻子或孩子的照片,而且非常急迫地想要找到一些能發給媒體的東西。你為什麽不把那張照片給我們?”


    羅伯特看上去越發不自在了,似乎無言以對,低頭看著地板。


    “你現在能把那張照片拿來給我們嗎?我們想拿去複印幾張,會盡快還給你的。”


    湯姆被羅伯特抬起頭時的表情嚇到了。他眯著眼睛,嘴巴抿得更緊了。他的聲音很輕,但很嚴厲。


    “我沒有照片。我把它撕掉了。”


    21


    羅伯特以為這兩個警察永遠不會走了。他一直讓他們站在大廳裏,但這絲毫沒影響他們。那個總督察在得知自己毀掉了那張照片時差點兒發脾氣,而那個魯濱遜督察則似乎在研究他,好像他是培養皿上的東西。


    他從廚房餐桌上抓起鑰匙,走進書房,途中踢開了台式機,在等待開機的時候朝書櫃走去。他覺得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把一疊書挪到一旁,撬開了書櫃的裝飾後牆,去拿從他們搬進這棟房子起就藏在那裏的皮革公文包。他用掌根把膠合板捶迴去,然後把書放迴原位。他把那個公文包放進一個包裏,然後拿起電話。


    “我要叫輛出租車。你能在二十分鍾內到掃帚路上的聖彼得教堂外接我嗎?”他頓了頓,“我叫保羅·布朗。謝謝。”


    他一邊焦急地看著手表一邊點擊著屏幕左下角的一個符號,一個視屏窗口彈了出來。他隻想再看一次。她在那裏,在廚房裏走動,做尋常的日常事務,清空洗碗碟機,沏一杯茶。她是那麽美。他不確定自己能否狠心刪除這個文件,以及他的電腦上每一個相似的文件,但他知道必須忍痛割愛。


    突然劈啪一聲,屏幕變成了黑色。


    怎麽迴事……


    他把手伸向台燈,按下了按鈕。什麽反應都沒有,肯定是保險絲斷了。該死。


    羅伯特匆匆朝廚房走去,用力扭開通往車庫的門。他從奧莉維亞小車的引擎罩邊擠過去打開保險絲盒,朝裏看了看。所有的開關都是開的。


    “天哪。”他喃喃道,“現如今還會停電不成?”


    他要看看是整條大街都停電了,還是隻有他們家的房子。這是他最不希望出現的,他能清晰地感到血壓在飆升。


    他猛地推開前門,沿著車道走到馬路上,雙臂叉腰,站著不動,又轉身看看是否有人像他一般一臉迷惑地張望。至少隔壁家的挖掘機這周以來第一次安靜了。


    看到一手搭在屁股上、另一隻手撓頭的鄰居正朝挖出的洞裏瞥,羅伯特朝他喊道:“你們家停電了嗎,還是說隻有我家?”


    “噢,倒黴蛋。你家也停電了是吧?抱歉啊,夥計。恐怕是我的錯。不管怎麽說,你好嗎?奧莉維亞有消息了嗎?我敢說這是你最不想看到的。我實在抱歉。”


    感覺身體裏的緊張如充氣過度的氣球一樣爆炸了,羅伯特腳步沉重地走上了鄰居家的小路。


    “你為什麽說是你的錯?你他媽究竟幹了什麽,你這個白癡?”


    鄰居吃驚地看著他。“冷靜,羅伯特。我剛才不小心挖斷了電纜。唐娜正在給他們打電話,我肯定他們會優先處理的。抱歉給你帶來不便,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


    奧莉維亞失蹤的事在整條街上人盡皆知,這是不可避免的,因為今天早上警察已經挨家挨戶地詢問過。該死。他從來沒有時間去和混蛋鄰居打交道,現在他隻想抓住鄰居的脖子掐死對方。


    “我正在上網,你知道現在——此時此刻有多重要嗎?”他吼道。


    鄰居一臉的震驚被他盡收眼底,但震驚立刻就被好鬥的神色所替代。“別衝我大喊大叫。這不過是意外,僅此而已。吼叫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該死的傻瓜!”羅伯特一邊喊一邊轉身朝房子走去。但他的鄰居想把話說清楚,走了兩步跟上他,停下來喊道:“抱歉。如果不是你那棵該死的利蘭柏樹長出的根把我的車道徹底弄壞了,我根本就不需要做這些。但我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天哪,難怪奧莉維亞會有問題。”


    羅伯特猛轉身,恨不能打得這個家夥滿地找牙,但唐娜正大張著嘴在門口看著,隻要他一動手,她肯定會飛奔過去打電話報警。考慮到有個警察就坐在前方馬路的車上觀看這場鬧劇,他們不消片刻就能到。他沒有時間和鄰居動手。他沒再說一個字,猛轉身跺著腳迴到了房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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