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請你放我們離開!”


    希裏安在賭伊蘭上校,是否真的如傳聞那樣,將皇帝的命令放在首位,心甘情願地做隻聽話的忠犬。


    然而讓希裏安沒想到的是,在他話音落下沒多久,伊蘭上校忽然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那位叫阿瀾的保鏢,在你的身邊嗎?”


    希裏安看向身旁的阿瀾,遲疑了片刻道:


    “在,你找他有事嗎?”


    “保護好他,別再讓他受傷了。”


    伊蘭上校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即‘滋‘的一聲雜音響起,通訊被迫中斷。


    “保護誰?是讓我保護阿瀾嗎?伊蘭上校!麻煩你把話說清楚!”


    希裏安心中大駭,正要開口催促阿瀾衝出防線時,就見停在他們麵前的機甲,騰空而起與後方反叛軍的機甲,再次展開了殊死搏鬥。


    “阿瀾上校這是……放我們離開了?”


    希裏安探頭向著窗外看去,埃爾曼立刻單手握著方向盤,然後伸手抓著希裏安的胳膊,將他拽迴了座位,嚴厲地警告道:


    “希裏安坐好了,不要東張西望,更不要將頭伸到窗外!”


    “抱歉。”


    希裏安這才意識到,他剛才的舉動非常危險,稍有不慎就會被飛來的彈片砸破腦袋。


    他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正前方,卻沒有注意到埃爾曼額頭青筋凸起,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編號t001指揮官,聽到請迴答,重複一遍,聽到請迴答。】


    【編號t001指揮官,請不要無視最高指揮官下達的命令。藍星內戰爆發,正是我們侵略藍星的最佳時機,請在2—3小時之內,返迴總指揮部等待新任務安排。】


    埃爾曼的腦海中,不斷響起機械的警告聲。


    每次警告聲落下,埃爾曼都會感到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直衝他的天靈蓋和心髒。


    當裝甲車開出第一軍區時,埃爾曼的額前已經布滿了冷汗。


    危機暫時解除,希裏安不由得鬆了口氣,側頭看向埃爾曼時,這才察覺到埃爾曼身上的異樣,緊張地說道:


    “你的臉色怎麽那麽差?是不是頭開始疼了?還是說蟲族已經開始製裁你了!”


    “我沒事!這點疼算不了什麽!先將你送到莊園要緊!”


    阿瀾強忍著疼痛,將裝甲車的油門踩到了底。


    裝甲車極速穿過帝國大道,希裏安看著窗外拚命逃竄的人群,以及疏散人群到防空洞的士兵,心中頓時升起了一種強烈的無力感。


    他算計來算計去,終究是沒有算計到,內戰會在這個時間段爆發。


    戰爭爆發,往往就是那麽的出其不意,根本不會給你準備的時間。


    即使他們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也未必能在戰爭中險象環生,更別說取得勝利了。


    車窗外的景色不斷在變化,一幕幕的畫麵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有的人在唿喚著失散同伴的名字,有的人在抱著自己的孩子,擠在人群中絕望地流著眼淚。


    爆炸聲不時響起,硝煙彌漫開來,地麵上留下一片焦黑,到處是屍體與殘肢斷骸,到處充斥著刺鼻難聞的血腥味。


    人類會為了利益發動戰爭,無辜的人會成為戰爭的犧牲品。而發動戰爭的人,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的罪行。因為他們有無數個理由,為了自己的罪行尋找這麽做的借口。


    希裏安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個跳梁小醜,不自量力地妄想著阻止戰爭的爆發。又天真地以為憑借個人的力量,就可以改變整個世界。


    然而當戰爭來臨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是那樣的渺小,那樣的天真愚昧。


    “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不要胡思亂想。”


    埃爾曼的聲音打亂了希裏安的思緒,希裏安眨了眨眼睛,迴頭看向了埃爾曼,道:


    “阿瀾,你是不是也認為,個人英雄主義非常的愚蠢?”


    個人英雄主義本質上就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但它卻很容易被人理解為對人性本質的扭曲與顛覆。


    那種為了國家利益,不顧自身安危、不惜犧牲一切甚至生命,來取得偉大勝利的人,或許隻存在於編劇的劇本裏。


    “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不要局限於幻想之中。希裏安你要記住,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隻有將力量凝聚起來,才能產生巨大的威力。”


    埃爾曼這番話,深深地觸動到希裏安的內心,使得他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希裏安深唿了一口氣,緊盯著埃爾曼的眼睛道:


    “在你心裏埃爾曼是什麽樣的人?”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藍星的大英雄,但是在我看來,他就是個連家人都保護不好的蠢貨。”


    埃爾曼說這句話的同時,雙手不由得握緊了方向盤,眼神中閃爍著自嘲與鄙夷。


    希裏安即使再不想麵對現實,此刻也想明白了他最不願麵對的事實。


    複雜矛盾的情緒,左右著希裏安的思緒。


    希裏安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發抖,瞳孔不斷震顫如鯁在喉。


    他用力地咬住了唇瓣,一言不發地望向了車窗外。


    淚水順著他的臉頰劃過,那些他怎麽也想不通的事情,如今終於得到了解答。


    他早該發現了,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人。


    埃爾曼遲遲聽不到希裏安的聲音,餘光掃向希裏安時,發現希裏安望著車窗外,默默地流著眼淚,心中不禁慌了神,連忙問道:


    “你怎麽突然哭了,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說出來,不要強忍著知道嗎?”


    希裏安抹去了眼角的淚水,迴答道:


    “我沒事,你專心開車。”


    希裏安再次看向埃爾曼時,他的眼神有了細微的變化。隻不過危急關頭,埃爾曼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的變化。


    ……


    二十分鍾過後,他們終於平安抵達了克洛沃德莊園。


    希裏安率先下了裝甲車,就見纏著繃帶的喬納森,一瘸一拐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蓋爾提著個箱子緊跟在喬納森的身後,喊道:


    “你才動過手術!需要靜養!快迴去躺著!”


    喬納森沒有理會蓋爾,徑直地走到了裝甲車前,迎麵撞上了正準備下車的卡卡博士。


    卡卡博士看見喬納森先是一愣,緊接著立即反應過來,滿臉詫異地說道:


    “你怎麽過來了?萬一傷口撕裂了怎麽辦?”


    “我來看看夏緹尼夫上尉!”


    喬納森說完一把推開了卡卡博士,探頭向著裝甲車內望去,就見羅娜右側顴骨凹陷下去,渾身是血地躺在後排座椅上。


    “伊蘭上校信誓旦旦保證過,夏緹尼夫上尉不會有生命危險,為什麽她傷得還是如此嚴重!”


    “確實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被折磨成這樣,已經和死沒什麽區別了。”


    希裏安打開另一側的車門,示意埃爾曼將羅娜從車裏抱出來。


    埃爾曼點了點頭,抱著羅娜走到了蓋爾的身邊。


    蓋爾原本打算給羅娜做應急處理,見羅娜顴骨凹陷,身上多處骨折,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道:


    “傷得太嚴重了,她現在需要立即手術。但是現在人手不夠,要做這樣的大手術,最少需要2位醫生3位助手。”


    “人手怎麽會不夠的呢?”


    “我在給喬納森做手術的時候,聯係的朋友過來幫忙動的手術。內戰打響後,聯邦開啟了屏蔽信號的裝置,我已經聯係不上那些朋友了。”


    蓋爾叫來的朋友都是軍醫,能叫到莊園裏動手術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老戰友。


    即使現在聯係上了那些軍醫,權衡利弊之下,那些軍醫也不會走出戰場,為一個陌生人動手術。


    “莊園裏不是有女仆嗎?讓她們過來搭把手,指導一下應該沒問題!”希裏安道。


    “人早跑沒了,連老管家都不見了。”喬納森道。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卡卡博士,突然舉起手來,道:


    “我懂一點手術方麵的知識,可以過來幫忙!”


    “我略懂一些醫學常識,我過來打下手!”


    “你剛動過手術,別在這裏添亂了。反叛軍不知道什麽時候打到這裏,如果連你都倒下了,誰來保護少爺!”


    喬納森話音剛落,就被趕來的迪翁打斷了。


    迪翁說完緊接著掏出了一個小本子,遞到了喬納森的麵前,道:


    “莊園的防禦係統已經開啟了,一般的炮彈是能夠防得住的。我和卡卡博士當手術助手,你在監視屏幕前守著,如果看到有可疑人員,就根據這本操作手冊,對可疑人員進行擊殺。”


    喬納森接過操作手冊,一臉詫異地說道:


    “你什麽時候在莊園裏安裝了防禦係統?”


    “我隻負責寫程序,那些殺傷性武器都是卡卡博士研發的。哎,我和莊園裏的仆人說得這麽明白,他們卻執意離開,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戰爭中存活下來。”


    “他們或許想在最後的期限裏,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蓋爾,這兩個人給你做助手,你能完成手術嗎?”


    “如果借助機械臂的話,應該能完成手術。”


    “一切就交給你們了,重點處理內傷,外傷我會想辦法醫治她。阿瀾,你把羅娜交給卡卡博士,我有話要單獨和你說。”


    “好。”


    卡卡博士從埃爾曼懷抱中接過了羅娜,然後抱著羅娜和蓋爾向著西側的方向走去。


    希裏安見人走遠,這才拉著埃爾曼的手,向著停機坪的方向走去。


    埃爾曼疼痛有所緩解,臉上的氣色好了很多。


    “我們這是要去哪?”


    “停機坪。”希裏安麵無表情地迴答道。


    埃爾我心裏‘咯噔’一下,以為希裏安察覺到了什麽,剛要開口解釋幾句,就見希裏安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然後緩緩地開口說道:


    “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現在無條件地相信你,你無需對我解釋。”


    希裏安說完便走向了停機坪旁的倉庫,埃爾曼我不知怎麽的,突然變得焦躁不安。


    埃爾曼跑到希裏安的麵前,想要將話問個明白。


    還沒等他開口,就見緊閉的倉庫大門,忽然緩緩升起,裏麵赫然停了一架編號為unf-587的輕型白色機甲。


    “這是我哥哥在我15歲生日時,送給我的訓練教學機甲,可惜我的精神力出了非常嚴重的問題,連機艙門都打不開,更別說駕駛這台機甲了。”


    “希裏安?”


    “雖然是教學機甲,但是該有的功能都有,開到外太空不曾問題。你就駕駛著這台機甲,去與你的長官匯合吧。”


    “你是在趕我走嗎?你就不怕我和蟲族裏應外合,侵略藍星嗎?你就這麽信任我嗎?”


    埃爾曼大聲質問著希裏安,內心卻充滿了深深的恐懼和悔恨。


    他害怕希裏安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悔恨過去的自己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希裏安。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晚了,因為希裏安已經知道了真相。


    埃爾曼緊張地看著希裏安,下一秒就見希裏安忽然撲進了自己的懷裏,無聲地留著眼淚。


    希裏安流下的每一滴淚水,都像是尖利的刺刀,插在埃爾曼的心髒上。


    埃爾曼的手懸在希裏安的肩部之上,最後卻落在了希裏安的後腦勺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哭夠了的希裏安猛地抬起頭來,緊盯著埃爾曼的眼睛,道:


    “我會想辦法將你腦中的蟲族晶核取出來,不過在那之前請你……保護好自己。你的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死在戰場上!”


    “希裏安!”


    埃爾曼瞪大了眼睛,心髒劇烈地跳動,仿佛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一樣。


    “阿瀾,我們解除精神契約吧。”


    “好。”


    希裏安踮起腳尖,然後在埃爾曼驚訝的目光下,雙手捧著埃爾曼的臉頰,吻在了埃爾曼的唇瓣之上。


    埃爾曼和希裏安同時釋放出精神力,在精神共鳴的狀態之下,他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彼此的唿吸和心跳。


    這一刻,埃爾曼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熱,就像被燒得滾燙的鐵燒了一遍般火熱難耐,不由自主地加深了這個吻。


    因為不被信任,他們簽訂了精神契約,成為了同生共死的精神契約者。


    因為信任,他們不再需要精神契約的束縛,為了雙方的安全著想,解除了精神契約。


    “無論你是誰,無論你什麽身份,我愛的都隻會是你。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我等你活著迴來,阿瀾。”


    “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我會用自己的生命去愛你。等我迴來,希裏安。”


    精神契約解除,精神上的共鳴隨即便消失了。


    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因此感覺到失落,反而覺得他們的靈魂緊緊地纏繞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埃爾曼像是想到了什麽,脫下掛墜遞到了希裏安的麵前,道:


    “這個你留著,關鍵時刻可以救你一命。”


    “我不需要,這個掛墜既然送給你了,你就好好的留著。在你走之前,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希裏安接過掛墜,重新戴在了埃爾曼的脖子上。


    埃爾曼指尖撫摸著掛墜,詫異地說道:


    “什麽忙?”


    希裏安走進倉庫,然後提著兩個塑料桶走了出來,道:


    “變迴原形,吐完兩桶唾液再走。”


    “……”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我就愛寫雙向奔赴!無論你是誰,無論你什麽身份,我愛的都隻會是你,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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