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隱恨得牙癢癢。


    從警至今, 他聽過無數荒謬的事情,見過無數荒謬的人——非要給“綁架了兒子”的騙子匯款的老太太,互相砍傷轉頭又親到一起的夫妻, 信邪//教六親不認的女人,非說自己是神仙轉世的精神病……


    但現實遠比影視作品更為狗血, 謝隱也終於明白, 隻要警察這行幹得足夠久,就可以見到層出不窮的奇葩。


    謝隱甚至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說這句話時, 眼角已經泛起了怒意。


    然而鄭隆卻絲毫沒有感受到謝隱的情緒, 自顧自又說了起來——


    傳聞, 這幅長眉淺翠圖的真實作者並不是明代畫家紀善霖,而是終南山中無名道士所畫。無名道士不是沒有名字的意思,是他叫無名。


    無名道士精通八卦堪輿之術, 通風水,斷陰陽,能識百墓, 可轉乾坤。據說他六十年一生死,轉而投生可有前世記憶, 可謂肉身可隕, 靈魂不滅。


    據說無名道士遍覽名山大川,開穴挖墓無數, 取自古以來傳世女子屍身之骨血畫作《長眉淺翠圖》,以此為法器, 輪迴轉世,不滅不休。


    一眾小警察們都扔下了手中的活湊了過來, 謝隱悶哼了一聲, 問道:“今兒算團建聽相聲麽?”


    眾人訕訕離開, 隻剩下鄭隆拚命解釋:“警察同誌,你們可以查!網上真有這種說法,你別不信。”


    謝隱沒了耐心,決定把這個胡攪蠻纏的人留給韓易應付,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可鄭隆卻越說越激動:“警察同誌,我花幾萬歐買這幅畫,根本不是為了鑒賞。”


    謝隱冷笑:“那是為了輪迴轉世?”


    韓易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結果對方卻格外嚴肅,點頭道:“沒錯。確實是為了……救命。”


    鄭隆應該也感覺出了謝隱的不快,於是用了一個更為迂迴的詞匯,救命。


    韓易問道:“怎麽救命?”


    鄭隆歎氣:“再多的,我也不好多透露……”


    謝隱旋即拍了韓易的肩膀:“走。”


    鄭隆見狀,趕緊攔住二人:“哎哎哎,兩位警官,我真的……我也是為老板做事。老板身家百億,身體卻越發不如從前了,他從一名道士耳中聽說這一故事,尋此畫已多時。終於拍到了這幅畫,如今卻真偽難辨。尋常文物鑒定隻能斷定朝代,卻沒法對血液進行化驗。所以我才想到了報警。”


    “二位警官,如果警察能夠幫我……”


    謝隱:“打住。如果能幫你,你就拿多少錢給我們,是吧?”


    鄭隆此刻終於感受到了謝隱的怒火,隻得搖頭:“沒,沒這個意思。這位警察同誌,您說,怎麽才能立案?”


    謝隱轉身離開:“告訴你們老板,有病就去治病,少信那些歪門邪道。你要是覺得自己被拍賣行坑了,拿著有資質的鑒定,直接起訴就行了。”


    ——


    一直到晚上,謝隱也沒聯係上方冷秋。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突然湧上心頭。


    謝隱不是個愛多事的性格,愛心泛濫當活菩薩的事他不幹。可既然碰見了,多問一嘴,也是警察的本能。


    謝隱想了想,打通了杜仕達公司的電話。


    電話裏的女人態度奇好,可就是怎麽都接不上方冷秋或者齊錫瀾的電話。


    謝隱沒了耐性,無奈隻得給自己老爸打了個電話,通過老爸的關係,聯係上了齊錫瀾。


    提及方冷秋,齊錫瀾語氣冷淡,“她應該是去歐洲總部了,去告我的狀。”


    什麽時代了,會歐洲也不至於失聯。


    齊錫瀾卻不以為意:“可能還在飛機上,手機關機了。”


    掛了電話,謝隱讓盧曉明查了方冷秋的出入境記錄。


    方冷秋沒有出境。


    沒有人報警,作為警察,謝隱也無權做過多的調查。他隻囑咐韓易之後每天給杜仕達公司打個電話,問問方冷秋迴來沒有。


    第二天在早上,謝隱剛到辦公室,就看見秦淮坐在了桌前。


    他低著頭,安靜看著手中的畫卷,窗欞的陰翳恰落在他的眉眼處,像挺起的山根上輕掛著一條蕾絲眼罩。


    謝隱不得不承認,他被這個畫麵吸引了。


    聽見謝隱腳步聲,秦淮抬頭。


    四目相對,謝隱趕緊轉移目光,瞥了眼秦淮手裏的畫卷:“畫有問題?”


    秦淮搖頭:“沒問題,我帶去做了鑒定。”


    謝隱笑笑:“那什麽意思?就拿來給我顯擺顯擺唄?”


    秦淮難得的也嘴角輕勾,跟著笑了一下。


    “昨天,我父親迴來了。”秦淮的話沒頭沒尾。


    “哦。”


    謝隱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這句話。一來謝隱知道秦淮與父親之間素來冷淡,二來謝隱又覺得自己與秦淮還沒熟絡到可以聊家常的程度。


    “我陪他參加了一場聚會,宴席上見了一位世伯,他也在此次拍賣會上拍得了一幅畫。”


    謝隱本能問道:“他那副畫有問題?”


    秦淮仍舊搖頭:“畫沒問題。但,人有問題。”


    秦淮的那位世伯在聽說秦淮也拍得一件畫作之後,低語問秦淮:“他們聯係你了麽?什麽時候可以換血?”


    “換血?”謝隱聽見這樣敏感的字眼,很快就意識到了事情不對。他一機靈,挺起身子,不自覺地靠了過去。


    “是,換血。”秦淮卻沒有過分急躁,“我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和你一樣震驚。世伯見我愣住,很快意識到我對此並不知情,於是就開始顧左右言它,無論我如何追問,都不肯再和我說這個事情了。”


    換血……畫上的血……怎麽都是血?


    謝隱越琢磨越不對勁。聯想著上船以後所見種種,沒有一件事不透著詭異。


    盡管不知道“換血”究竟意味著什麽,但從那位世伯的表現來看,這一定不是什麽見得光的事情。而在杜仕達拍賣行上拍賣一幅名畫,應該就是這見不得人的事情的入場券。


    謝隱左右思量,最終撥通了鄭隆的電話。對方聽說謝隱同意為他鑒定畫作的時候,欣喜若狂。


    不到半個小時,鄭隆就趕緊把《長眉淺翠圖》送了過來。


    法醫白超然對於謝隱這種非案件鑒定的要求是十分抵觸的,聽了鄭隆的“靈魂不滅”論以後,更生氣了。


    謝隱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能說動白超然,無奈之下隻得使上了美人計——


    秦淮淡淡幾語,便讓白超然老老實實擼起袖子幹活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占據了謝隱的整個胸腔,這絕不是往日裏有人占了他風頭時的簡單感覺。


    謝隱有點嫉妒了。一時間,他也說不清,他在嫉妒什麽。


    幾個小時後,白超然將大褂搭在臂彎上緩緩走出來,摘下口罩說道:“畫上確實有血跡,但都不是女性血跡,讓那個‘靈魂不滅’的有錢人死心吧。”


    這本就是謝隱意料之內的。


    “但是……”白超然話少,更不喜歡賣關子。他能說出個“但是”,一定是讓他極為震驚的事情。


    “畫上的血更有問題。”


    “經過dna庫比對,這些血,全部都是走失兒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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