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鯉轉身開門往外走。


    江助理:“這就走了嗎?”


    “嗯?”安鯉迴頭看了眼江助理,“你還有事嗎。”


    “……沒事。”江助理迴答。


    兩個人一起走出套間,往樓梯的方向走。


    “您比楊總還大三歲?”江助理隨口問安鯉。


    “嗯……是。”安鯉握著雙手,笑道:“空長年齡。”


    “楊總一直隻喜歡二十歲出頭的,而且還是別人主動那種。”江助理微笑著閑聊:“您很特別。你們相識中肯定有些特殊經曆吧。”


    江助理打量著安鯉,安鯉想,他腦子裏肯定想“這人沒什麽特別啊除了特別土”。


    安鯉感覺有些尷尬。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楊廣生剛才有多主動,他很難反駁什麽。他自己也不明白。


    反正就是今晚不該來。確實不該來。現在,明明是工作關係的人,卻在跟他討論這種事。讓安鯉感覺,自己就像一直也擺脫不掉需要穿女仆裝端盤子的身份似的。尤其是今晚為了不讓兩邊難看,他在楊廣生和許少卿之間周旋,已經消耗了他所有的腦細胞和能量。


    “沒有,很普通。小楊總隻是喜歡玩罷了。”他迴答。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快,江助理說:“對不起,我不該說這個。”


    安鯉:“……啊,沒有沒有。聽小江的口音不是江城人吧。是海城來的嗎?”


    倆人隨便交談著迴到沙發的時候,竟然隻剩下女客人一個人了,她一邊喝飲料一邊看手機。看見他們迴來,就抬頭說道:“梁寧來了,他們三個一起走了。”


    安鯉掏出手機,看見許少卿給他發的最後一條:有點事,你等我一會兒,我迴來咱們就走


    於是他窩在沙發上,放鬆了身體,舒了口氣。


    又過了會兒,女客人也去跟她相熟的朋友應酬了。而安鯉剛才喝了些酒,這麽一放鬆酒精就開始上頭,令他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沙發動了一下。於是他睜開惺忪的眼睛,發現楊廣生在他身邊。


    楊:“困了?”


    “……有點。”安鯉不自然地笑著,轉頭往身後看,可並沒有看到許少卿的身影。


    “小白呢?哦,我助理。他去哪兒了?”楊廣生問。


    “嗯?”安鯉又坐直了點,環顧四周:“我不知道,我好像睡著了。”


    他看看身邊的楊廣生。


    趕緊再來個人啊啊!


    “楊哥。”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兒仿佛聽到了他的召喚,身姿搖曳地走過來,坐在楊廣生身邊,“怎麽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在這兒喝酒呢?今天您可是主角。我陪您啊。”


    “乖。”楊廣生做出一個笑容看她,“和你朋友玩去吧,我有點累。”


    女孩子一愣,然後表情極其挫敗。


    “那,那……好,好的。那您累了就歇著。”


    女孩灰溜溜地走了。


    安鯉很驚訝。


    楊廣生慣於左擁右抱,來者不拒。今天這是怎麽了?好像一直沒看見他勾搭哪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小夥。一個都沒有。


    ……這樣讓安鯉更害怕了。他真的有點搞不懂了。楊廣生這是真看上他了?


    楊廣生撚著玻璃酒杯的細杯腳,眼神看著遠處。


    安鯉想了想,他端起一杯酒。今晚上他被折騰得太疲憊了,這樣下去不是事兒。他說:“小楊總。”


    楊廣生轉頭看他。


    “我有喜歡的人。不會喜歡別人。”安鯉小聲說。


    現在就是倆人的場合,他希望楊廣生聽懂了。


    楊看著他,盯了一會兒。


    慢慢的,楊廣生的眼睛裏開始有了些笑意。不過這個笑,好像和剛才玩遊戲時候的那種恣意的笑不一樣,和剛才對那個漂亮姑娘客套的笑也不一樣。還挺溫暖的。


    “是嗎。這樣啊。”楊廣生說。


    楊廣生眼神越過安鯉,朝他身後看了眼。然後說道:“聽到你這麽說我確實有點難過,不過還是祝福你。那我能不能給你一個祝福的擁抱呢。”


    安鯉:“啊?”


    楊廣生:“朋友那種。”


    楊廣生沒等他說話,就放下酒杯,抱住他。


    安鯉:“……”


    他接受了這個祝福的擁抱。沒啥。這挺好。這就算放下了。


    楊廣生抱得挺輕盈,幾乎隻是虛抱著安鯉的衣服。還跟他說話:“安鯉,今天晚上讓你別扭了吧,不好意思啊。你挺不的,值得被愛。”


    “……你也不。”想到那些鶯鶯燕燕,安鯉這話說得很違心。於是他又補了一句真心的:“希望你也能早日……”


    一陣大風從身邊刮過,連安鯉的頭發都給吹得動了起來。然後他的手被抓住,舉得高高的,示眾一般與另一隻有力的手十指交叉在一起,握緊。接著安鯉一陣踉蹌旋轉,腳下絆著蒜,身子跌著跟頭地被拉出了楊廣生的懷抱。


    安鯉抬頭,許少卿眼圈紅了,鼻尖紅了,連嘴唇都在都哆嗦,就像馬上要哭出來了。


    “……呃,不是。哎!”


    許的腳步嗖嗖地生風,倆個人像一輛後輪子瓢了的山地自行車一樣迅猛而顛簸地穿過大廳的賓客之間,所過之處激起了一些驚詫的目光和議論聲。


    安鯉腦子蒙了。但他想自己大概不能掙紮,掙紮會讓場麵更加難看。於是他努力緊跟上許少卿的步伐。


    “什麽,許總,那件事這麽著急嗎?那咱們快點走……”


    ……


    ……


    跟許少卿一起過來的梁寧驚呆著臉。


    他半天才緩過神看楊廣生:“你抱安鯉幹嘛?他是……”他沒說下去。


    楊廣生靠在沙發靠背上,彎著嘴角,臉上帶著一種舒坦了的戲謔:“哎呦,他這個反應可比我想得還激烈。有意思。”


    梁寧:“……你幹嘛啊。”


    楊廣生打量梁寧,然後問:“他倆是一對兒,你知道嗎。”


    “……”梁寧一頓,然後坐在楊廣生身邊,“嗯。知道。但這是他們的私事。”


    楊:“許少卿這小子。因為去年我逗了他這位朋友,他就給我在老楊那兒舉報了。這你也知道嗎?我就因為他迴的海城。”


    “……不能吧。”梁寧合理懷疑,“不至於。”


    “我也覺得不至於。”楊廣生歪著頭,“但我可沒冤枉他。咱倆去美國那段時間,我專門讓人把這事兒給我查清了。什麽時候,誰給我爸打的小報告,我都查了。許少卿就因為那屁事給我弄海城呆了好幾個月。你說他神不神經。”


    “……”


    梁寧想到了撞破許少卿和安鯉關係的一幕,不由得又感慨起來:“那少卿是真喜歡安鯉啊。”


    “靠。覺得我欺負人時候你一臉義憤填膺的,聽說我被他暗算你來句這?”楊廣生伸手推了梁寧一把,“梁哥,你真偏心眼子偏到家了。”


    “不是。”梁寧笑著推了下眼鏡,“隻是我沒想到少卿這麽瘋,有點意外罷了。你迴海城那幾個月,我進度也耽誤了啊,我還生氣呢。”


    “誰不意外呢。越安靜的人越瘋,咬人的狗不叫。你想都想不到。”楊廣生說。


    梁寧認同:“這事他做得確實過分了,是得給點教訓。不過……”


    梁寧推推眼鏡:“你要是沒做事,人也弄不了你啊。廣生,你爸平時管你不多,就那幾個要求,也隻是怕你壞了聲譽和信譽,以後不好過。你知道現在這個時代,像你這樣的身份更要謹慎一點……”


    “哎呦,梁哥。你可真是讓我一秒迴城了。”楊廣生笑著站起來,“哥我還有點事兒,先離開一下。你碰見許少卿,幫我跟那小子說,我翻篇了,和氣生財。嗯?”


    梁寧看著楊,歎了口氣。


    梁寧知道,自己也好,許少卿也好,甚至包括這裏所有的賓客,至少在江城這一方水土,楊家就是最大的樹。大家都會有意意地攀附著或者仰仗著楊家這棵大樹,而楊廣生如果不願意,完全可以不需要他們任何人。


    “和氣生財”帶著互利的內涵,是特別委婉給麵子的說法了。


    他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忙去吧,迴頭我說說少卿。這麽大人辦事跟個孩子似的。”


    ……


    ……


    分明我才是特別的。


    江心白是這麽覺得的。


    楊對他不一樣,他反複推想過很多次了。楊喜歡自己的臉,年齡,尺寸,還有……其他的一些什麽吧。


    但是江心白今天發現“特別”它不是一個點,它是一條軸。自己在這條軸的某個刻度上,而更高的刻度上還會有別人。


    “特別”也是有程度的。


    他也許會對你“特別”主動,但也有可能對別人“特別”死纏爛打。


    也許說不定,以後還會真有那麽一個人,可以讓他“特別”的如癡如狂,舍生忘死。


    江心白發現,如果特別這兩個字前麵沒有個“最”,那“特別”兩個字根本足輕重。


    對於楊廣生來說,也許所有分得他感情的人隻是這條軸上距離和高度各不相同的刻度點而已。這條軸沒有兩端,所以所有人也都不知道自己處在哪兒,是什麽高度位置。


    因為“特別”隻是一個覺,人人都會有。不知如何自證,所以才會心懷妄想。這就是那些寵物不甘和難過的原因嗎?


    他好像突然一下子悟了個道理出來。


    江心白酒量不行,但他灌自己。他討厭喝酒但他想醉一下。他覺得自己有勇有謀能憑自己的雙手走出泥潭創造未來聰明果敢真了不起但都他媽的去死滾蛋吧。


    江心白多好。明明那麽好!可這些對楊廣生來說都不重要。


    什麽重要。


    下麵那根鳥?


    可如果楊廣生對這種上翹的鳥膩了也許就會換個直的。他對大的吃不消了也許就想換個小的。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楊廣生有得是林子。


    到時候就不隻不是“特別”,而就是過期了。


    我明明那麽好……


    還放下一切跑來跟在他身邊!我……


    我,江心白。可不能是一個為了男人唧唧歪歪尋死覓活的缺心眼子。


    但今天都去他媽的吧。


    “江心白。”


    有人叫他,是陶楓。他走過來拍拍江心白的肩膀,“別一個人在這兒喝酒了。我跟你們那幾個同事在那邊狼人殺呢。一起?”


    江看他一眼:“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玩的。你們小孩,自己玩去。”


    “你得了吧,”陶楓哼哼一聲,“工作啥啊,我都看見了,你從開始不就一直戳那群中年人邊上,跟個望總石似的望著你們楊總。這就叫工作啊?楊廣生又不缺你一個觀眾。”


    江心白捂著一半醉醺醺的臉,聲音情緒很不怎麽樣:“我就要自己呆著!”


    陶楓皺眉看著他。


    “別喝了。”陶楓拉他的胳膊。


    “我操你個……就今天。”江心白甩開他,“你能不能別給我找事兒。讓我消停會。”


    陶楓皺眉更厲害。然後猛然扭頭大步離開了他。


    江很快就喝多了,開始頭暈。於是他站起來,打起精神保持體麵,走過賓客之間,穿過門廊,餐廳,從後門走出去,到後花園裏去吹吹風。園子很大,但冬天寸草沒生。他原形畢露地癱坐在冰涼的長椅上,抬頭看江郊的星星。


    挺多。薄霧一樣的雲絲纏繞著它們,於是它們忽閃得像盈淚的眼睛。


    “……真他媽喪。”


    他把眼睛閉上,不看了。


    ……


    ……


    甲姑娘:“他這別墅也太大了吧。花園都跟我們社區健身廣場似的。”


    乙姑娘:“別看了,大冬天什麽也沒有,還怪冷的。瞎轉啥啊,迴去得了。”


    甲姑娘:“讓我走走嘛,這不是還有挺好看的小亭子小地燈和花壇雕塑呢?好不容易來的,就都看看漲漲見識,看看有錢人家墮落成什麽樣。嘿,你說哪個女的跟楊廣生結婚,這些東西就嗖一下都是她的了。”


    乙姑娘嗤之以鼻:“就他那口味,娶男娶女還不一定呢。”


    甲姑娘:“肯定娶女的啊,他們有錢人都講究延續香火,男的又不能生。你說他能跟啥樣的女人結婚。明星網紅?企業家運動員?還是……賢惠漂亮的小鎮姑娘?”


    乙姑娘笑哈哈:“我呸,小鎮姑娘個鬼!你不就想說是你嗎?”


    甲姑娘突然害臊起來,連忙發出否定的聲音:“嗯~我可不要!一天一頂綠帽子,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腦袋著涼。”


    倆人嬉鬧著走到了一盞路燈下,站住。她們18、9歲的樣子,都裹著長款的大衣,裏麵是遊戲角色的裝扮。乙姑娘跺跺腳:“這緊身褲勒得我膝蓋冰涼,趕緊迴去吧。”


    “哎,”甲姑娘指指不遠處的長椅,驚詫道,“那還有個人。”


    她倆走過去,看見一個年輕男人隻穿著西裝沒有大衣,仰臉朝天閉著眼睛睡著了。


    甲姑娘:“呀帥哥。”


    乙姑娘:“男人就是火力壯啊?這都能睡。”


    甲姑娘:“不會凍死吧!”


    甲姑娘伸手指捅了捅男人的胳膊:“哎,哎,你醒醒。別在這兒睡。哎,醒醒啊!”


    她捅了半天,這個男人才慢慢醒了過來。他仰著頭,半睜開眼睛,看著半空中的她。


    聲音有點啞:“嗯?”


    小姑娘低頭跟他對視著,臉熱起來。她可沒見過這個視角的男人。


    她馬上尷尬局促:“呃,啊,我是說,哎你是睡著了吧,你不能……”


    “別煩我。”男人說。


    甲姑娘:“……”


    男人伸胳膊用力指了指別墅:“你們兩個小精靈,給你們錢是來工作的,趕緊迴去幹活!”


    乙姑娘:“……你怎麽這麽不知好歹呢?”


    男人:“沒聽見?別站這!”


    倆人相視一眼:凍死算了!


    倆姑娘往迴走了幾步,甲姑娘說:“不行。”


    乙姑娘以為她善心大發了,說道:“放心,這是楊廣生家的別墅,楊廣生不會讓他在這兒凍死的。”


    “不是。”甲姑娘掏出補妝用的睫毛膏,狡黠一笑:“不能就這麽算了。我給他塗上這個,等他洗臉照鏡子的時候,滿臉黑水加烏眼青,嚇死他!”


    “走走走!”


    “嘎嘎嘎!”


    倆人又走迴去。那個男人換了個側歪著腦袋的高難度姿勢,再次進入昏睡了。


    這次跟剛才不同,她們躡手躡腳的,生怕把對方弄醒。


    甲姑娘蹲下,擰開睫毛膏,拿出小刷子。然後看向男人的臉。


    他在昏暗路燈下依然很有存在感的長睫毛,隨著唿吸輕輕顫動著。下麵是高度好優秀的鼻子和突然收迴去的緊閉克製的嘴巴。


    乙姑娘用氣聲說:“花癡,我好冷啊花癡。你能快點嗎?”


    甲姑娘:“……噓!”


    她看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把刷子靠近了睫毛。


    刷子剛挨了下睫毛,睫毛就劇烈地抖了一下。男人煩躁地揮手,“啪”的一聲,甲姑娘手裏的睫毛膏飛進了枯草地。


    “我的雅詩蘭黛!”


    剛剛還在“噓”的她大喊了一聲,向空地裏撲過去。乙姑娘歎了口氣:“笨死你算了。”然後也走過去,打開手機電筒,跟著她一起搜尋。


    在地上爬了半天,甲姑娘終於把睫毛膏管抓在手裏,舉起來帶著哭腔:“肯定都甩沒了……輕了好多啊!嗚……”


    她不舍得用了,把睫毛膏擰好放進口袋。轉而掏出口紅,眼色深沉:“我要給他臉上畫個王八。”


    “畫王八他一進屋人家就會告訴他了,”乙姑娘說,“我知道怎麽讓他丟人一直丟到迴家。”


    她從甲姑娘手裏拿過口紅,走的男人麵前,在他嘴上輕巧地畫了一下。男人煩躁地揮手,她靈活地躲開了。然後她馬上又畫了一下。


    男人感受到了癢,搓了下嘴巴。口紅就從唇邊溢出來一些。


    乙姑娘嘿嘿地笑:“這樣的話,大家就算看見他也不會告訴他的。”


    甲姑娘反應了半天,露出一個狼狽為奸的表情:“嘿嘿……你小子!”


    乙姑娘:“走吧。”


    倆人揣起口紅,離開了這個活該的刻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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