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近日來江湖上風雲再起。明流暗湧之下,一個神秘的幫派──真水門悄然興起,並且迅速成為武林當中不可小覷的一股勢力。這真水門門下眾人個個武功高強,行事不按常理,亦正亦邪。無論對於白道還是黑道,都是不得不防的一個對手。


    通常,這樣的一個門派,都是行蹤詭秘飄忽不定的。但是真水門的門主卻異常高調,處處講究大排場。所行之處必要千人開路,輕紗飄舞,飛花漫天,香氣環繞。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卻是如仙子飛天般飄然輕盈,於彈指拈花間取人性命。從來不見絲毫打鬥的狼狽,有的隻是一派優雅從容,真真如天上的神仙一般。


    如果隻是這樣,還不足以讓江湖中人對於她自稱仙子的名號心悅誠服。更是因為她有著一張美豔絕倫的臉,曼妙無雙的身姿。眼波流轉間,舉手投足間,盡是讓人心迷神醉的風情。


    如今的江湖第一美人,自然非這真水門主娉婷仙子莫屬。


    當然江湖八卦眾說紛紜,也有人依舊對那曾經的第一美人梅欣若念念不忘。但如今梅大小姐早已嫁為人婦。就算沒有,依梅欣若溫婉嫻淑的性子,也未必想去爭這虛無的名頭。但是那娉婷仙子卻是不同。她幾乎是以咄咄逼人之勢搶過這名頭,還要將聲勢造大,生怕還有誰不知道她便是如今江湖公認的第一美人。


    每每有些江湖人士無聊之時將這些八卦談資搬出來津津有味地咀嚼評論時,對於真水門主這樣的舉動也隻是一笑而過,認為不外是源於女孩子愛美的天性。這樣的天性甚至讓那看起來不識人間煙火的冷豔女子顯得可愛近人起來。


    然而,不管江湖上再多風浪再多暗流,那個曾經處在風口浪尖上的人,本應該是江湖中最能翻江倒海的那個男人,如今卻隻是像最普通的成了家的男子一般,搬個竹椅躺在自家院中的樹蔭底下乘涼,順便看顧著精力旺盛的寶貝兒子。


    自然,他也並非終日無所事事遊手好閑。今天早晨他才把這個月在行俠仗義之餘靠著打劫黑商山賊之流得來的銀兩盡數交給那個人保管。開玩笑,自從前些日子那暖香閣水月姑娘的事情之後,他哪裏還敢留著閑錢。真恨不得每次都把衣服從裏到外扒個精光給他看,以證明自己絕對沒有留下哪怕一個子兒。


    不過君書影也根本不在乎就是,從頭到尾隻有他一個人急於表明忠心和專一。楚飛揚無語問天。他不計較當然是好事……可是他不是應該計較才對嗎?!他為什麽不跟我計較呢?!楚大俠十分地矛盾和糾結。


    小石頭正扒在他爹的胸前,把他爹那張俊帥的臉當成新奇玩意兒一樣,揉來捏去,還時不時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一般,睜大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大叫一聲。


    楚飛揚輕笑著,時不時地抓住小石頭白饅頭一樣的小手輕輕咬一下,又被他掙開,繼續在他臉上探索。反反複複好幾次,父子兩個玩得不亦樂乎。


    腳步聲響,眼角餘光撇到一片淡青色的衣衫掠過,一雙潔白的靴子停在視野當中。


    君書影彎腰去抱小石頭,順便把手裏剛洗過的一盤葡萄放進楚飛揚的懷裏。幾縷長發垂下,滑過楚飛揚的臉。楚飛揚偷偷撩起一縷放在唇邊一吻。小石頭呀呀地叫著不依,君書影輕輕拍了拍,嘴裏道:“乖,不要吵你阿爹養傷。”


    楚飛揚摘了一顆葡萄觀賞了半晌,光滑的表皮上還帶著細小水珠,晶瑩剔透。放進嘴裏,甜中微帶著些酸的味道彌漫開來。經他的手洗過,也帶著他的味道……


    “你的傷怎麽樣了?”君書影開口問道。


    “好多了。”楚飛揚手往腹部一按,眉頭微微地皺了皺。這當然不是裝出來搏取關心的,而是實實在在傷得不輕。多虧有內力護體,否則隻怕非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個月不能動彈。


    “明知自己在江湖上樹敵眾多,也不知多些小心。”君書影冷哼一聲道,“如果讓人知道你楚飛揚居然是被一個手無寸鐵的八十老翁傷成這樣,真是個大笑話了。”


    楚飛揚無奈一笑道:“怪我一時昏了頭,沒有看出那青字老妖的偽裝。隻是那老人看起來實在可憐,情急之下我也沒有多想,就著了他的道兒了。”


    君書影冷笑一聲道:“情急之下自然殺了了事。知道為什麽好人不常命嗎?!你那些多餘的爛好心趁早廢了,否則再多神功也護不了你的命。”


    楚飛揚輕笑一聲,說別人好人不常命,是要說自己禍害遺千年嗎?!不過他當然不敢把這話說出口,隻拉了君書影坐在自己身邊,摟了摟他的腰,感覺手下那變軟的腹部幾乎微不可察的隆起,滿意道:“不錯不錯。”至於到底是什麽不錯,就隻有他楚大俠知道了。


    兩人靠在一起坐著,楚飛揚一邊漫天漫地地胡侃著,一邊把葡萄剝了皮送到君書影嘴邊,偶爾擠些汁液給那在君書影懷裏不老實地亂動的小石頭吃些。


    就這樣到了晚上,繁星出現在天幕上,風也開始涼了起來,吹在身上陣陣舒爽。


    “君書影,有件事──”楚飛揚輕撫著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的君書影,用著先前耳語的聲調說道。


    “恩?!”君書影微微轉了一下頭,擰了擰修長的眉。


    “我過兩天還要出去一下。上個月在外麵時,有故人托人向我求助。我已經答應了,準備傷好得差不多就動身。”


    “是什麽人?”君書影皺眉問道,“所求何事?”


    “真水門。你應該聽到過關於它的江湖傳言吧。”楚飛揚吻了吻君書影的頭頂道,“他們並不急迫的樣子。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快的話七八天就能迴來了。”


    “既然如此,那隨你。”君書影不再說什麽。三人又在院中坐了會兒,直到小石頭終於睡著,楚飛揚把小石頭送迴屋裏鎖緊了門,迴來又硬是把君書影按在椅中溫存了一番。


    幾日後的清晨,楚飛揚簡單打點了行囊,把馬牽到了門前。


    楚飛揚上了馬,笑著向君書影揮了揮手,而後催馬離去。伴隨著越來越遠的馬蹄聲,楚飛揚的身影也漸漸消失不見,像溶入了清晨的涼風裏。


    02


    真水門建在雲芝山上。那娉婷仙子追求美感到極致,竟然把整個山上都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花,不管什麽季節,總有繁花盛開,香氣滿山,整個山猶如籠罩在一團五彩煙雲之中,美如仙境。


    楚飛揚到了山腳下,便看到幾十個衣著華美的人列隊相迎。


    “閣下便是楚飛揚楚大俠吧?門主她已恭候多時,楚大俠請。”一個姿容豔麗的女子迎上前來,恭敬行禮道。


    “麻煩姑娘帶路。”楚飛揚淡淡一笑道,將手裏的馬交給上前接應的門人。


    楚飛揚跟著那帶頭的女子沿著陡峭的山路一路前行,其他門人個個斂眉低首,默默跟從。但是從那些如履平地的輕盈步伐卻能看出來,這些人個個身手不凡,至少輕功的修為已是江湖當中少有的。隻是不知這樣一個門派的主人,能有什麽麻煩需要求助於自己。楚飛揚暗暗思忖著。


    而且除此之外……


    這山上,到處是人。


    楚飛揚抬頭淡淡掃視一周,又淡然地低下眼去。有人在注視著他。隻是不知是敵是友。


    一叢繁花之後,一個麵覆輕紗的女子遙望著楚飛揚遠遠的身影。


    “你可看清楚了。那就是楚飛揚,真正的楚飛揚。”那女子開口道,極美的聲音,卻帶著些霜雪的寒冷。


    “屬下早將楚飛揚的習性作風探察清楚。門主請放心,屬下一定不負門主所望。”單膝跪下的男子有著同樣修長挺拔的背影。


    ※※※


    看到那娉婷仙子的第一麵,楚飛揚隻能想到兩個字,一個是美,一個是狂。怎麽看,她也不像一個陷入麻煩當中的人。


    “怎麽,楚大俠?!小女子的容貌可還入得了楚大俠的眼?”那娉婷仙子斜倚在殿堂上方輕紗環繞的一方石榻上,朱唇輕啟,巧笑倩兮。


    楚飛揚以為是自己評價探究的目光讓那娉婷仙子不快,慌忙低了眼,抱拳行了一禮道:“識人當看手和眼,在下隻是習慣,無意唐突佳人。門主見諒。”


    娉婷仙子聞言輕笑,聲若銀鈴,悅耳至極:“那楚大俠可識出小女子是什麽樣的人麽?還是需要再走近看,細細看些?!”


    楚飛揚搖頭笑道:“不用。”


    娉婷仙子坐直身子,手托下巴,一副天真模樣問道:“既如此,楚大俠說說看,小女子是什麽樣的人?”


    楚飛揚嘴角微微一挑道:“美人。”


    娉婷仙子掩口輕笑道:“看來楚大俠也是風流之人。深知如何討得女人歡心哪。”她說著走了下來,走到楚飛揚跟前,麵上的笑也已變得淡淡的。她的嘴角微翹著,彎出一弧稱得上甜美的笑容,她妝點得淩厲妖媚的眉眼,竟也顯得柔和起來。


    片刻後,真水門主輕柔地開口道:“楚大哥,你覺得娉婷如今,可當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名號?”


    ※※※


    君書影整天悶在那別院裏甚感無聊,隻是他的內力又在慢慢消耗,又有一個小石頭要顧著,也不敢隨便出去闖蕩。


    青狼還偶爾差人送些奇奇怪怪的丹藥來,還要附上一封陰陽怪調的書信給他,或是給楚飛揚。那些藥自然是深惡痛疾地扔掉,給自己的信也是隨便一掃就燒了。而給楚飛揚的,君書影隻疑心地看地一次,卻看到青狼在信裏一本正經地教導楚飛揚如何照顧孕期中人,直把自己氣得又要吐血。


    君書影惡狠狠地迴了一行字,隻說既然你做教主做得如此無聊不如我奪迴來自己做好了。


    青狼迴得也快,悠哉道,不如君兄在家待產無聊。


    雖然擺明了是激將,但是君書影什麽也不想再顧了,隻想立刻殺上蒼狼山去。


    正在此時楚飛揚卻迴來了。君書影把信拿給楚飛揚看,恨道:“我不把青狼扒皮抽筋拆骨無法解恨!”


    楚飛揚聽完,沈吟了半晌道:“不知道這天一教主又有什麽詭計。這明顯是激將之法。你切莫中了他的奸計。”


    君書影聞言挑眉道:“怎麽?!我一直以為你跟青狼關係還挺好的。”


    楚飛揚皺了皺眉,道:“你不要多想。我怎麽會同天一教的人扯上關係?!”


    這下君書影也皺起了眉頭。楚飛揚對上君書影看著自己的視線,無奈地低頭撫額,歎道:“我有些勞累。而且舊傷又犯了。我先去休息一下,你的事改日再說吧。”說著起身去了後院。


    君書影感到有些不悅,連青狼的事也懶得計較了,隻把那些信都付之一炬。


    03


    雲芝山,真水門。


    山中無歲月。被叢叢花海隔絕於紅塵之外,處處美若仙境,又有絕色的佳人在側,美得淩厲卻多情。如果是以前,楚飛揚定然十分萬分樂意奉陪。他自認也是知情識趣之人,這樣的美意,自然不該隨便掃興。可是如今──


    “門主,美景長在,日後再賞也不遲。您邀在下前來,到底所為何事?”在賞了兩日花遊了兩日園巡了兩日山之後,楚飛揚終於忍不住催促起來。


    娉婷仙子淡淡撇了他一眼,掩嘴輕笑道:“我這事主都不急,反倒是楚大俠先急了起來。人道楚飛揚是天下第一灑脫之人,難道如今在外麵已有了什麽掛念?”


    楚飛揚眼神忽然遠了起來,片刻後笑道:“不是外麵,是內人。”


    娉婷仙子的眼神暗了暗,低首道:“那日武林大會的事早已傳遍江湖,我一直不相信,你怎麽會被誰困住……”


    她仰起臉,抬起纖長玉白的手,想要撫上楚飛揚的眉眼,卻被楚飛揚微一後退閃過。


    娉婷仙子的臉上現出些受傷的神情,苦笑道:“楚大哥,真的值得嗎?為了一個……男人,你不覺得已經失去太多了嗎?”


    楚飛揚搖頭輕笑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別說這些了。”娉婷仙子猛地打斷。片刻的沈默後,那仰起的美麗的臉上竟然滿是哀淒。


    “楚大哥,你是天下第一正義之人,也是天下第一無情之人。”她的聲音透著傷心和指責,“是不是除了那個人,不管傷了誰的心,都無所謂?!”


    楚飛揚皺眉歎道:“門主……”


    “夠了。”娉婷仙子上前抓住楚飛揚的手臂,苦澀道:“我比他先遇上你,比梅欣若先遇上你,比所有人都先認識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這些年的努力,不是為了你今天客氣地叫我一聲什麽門主……”


    楚飛揚看著麵前的美麗女子,豔麗妝容下依然是當年那個稚氣天真的女孩,這時卻用充滿控訴的眼光看著他。


    “娉婷……”楚飛揚歎道。


    娉婷仙子委屈道:“當年你說,你要做天下第一的人,將來要娶的也是天下第一的美人,要可以和你比肩而立,可以一起笑傲江湖的人。如今我做到了,一諾千金的楚大俠卻獨獨對我沒了信用。”


    楚飛揚當然記得,那是他年少輕狂時的夢想。想要功成名就,美人在懷。但是那些也不能算是承諾吧……這種事情還真是,百口莫辯。況且被那樣的眼神看著,真的覺得是自己對不起人家。楚飛揚也隻能愧疚且無奈地歎道:“對不起。”


    娉婷仙子咬了咬唇,又垂下頭,道:“我這次找你,不為別的,隻想要一個機會。”


    楚飛揚有些為難地皺起眉頭,不置可否。


    “我不甘心。”娉婷仙子怨道,上前狠狠把頭抵上楚飛揚的胸前,拉住楚飛揚微微一震想要脫開的身體,“別動!”


    感到懷中的身體在微微顫動,雖然聽不到聲音,卻好象能感到她的淚水一般,楚飛揚也隻能姿勢別扭地僵著,猶豫地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算是安慰。


    娉婷仙子這時卻真的抽咽出聲了,楚飛揚也隻能任她靠著。右側不遠處一點微微的聲響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將視線轉去,卻隻看到輕晃了幾下的樹枝,似被風無意吹動一般自然。楚飛揚微一斂眉,望著那方向若有所思。


    ※※※


    自從楚飛揚迴來以後,君書影便覺得他有些怪。但是哪裏怪,他又說不太清楚。


    仍然頂著一臉愚蠢的正義,仍然無微不致地照顧他和小石頭。要實在說哪裏和以前不一樣,大概就是……不再整日裏纏得他那麽緊了。那些涎著臉的調笑沒有了,毛手毛腳也沒有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君書影總算想出了不對勁的地方。想來他迴來已經五六天了,到現在也沒來騷擾過他,實在老實得不太正常。


    君書影坐起身來,腹部因為猛一起身感到些微的不適,他用手輕輕揉了揉。


    本來楚飛揚不來撩撥他,他是樂得輕鬆自在。但是楚飛揚這樣的反常,怕不是遇到什麽不好解決的麻煩?作為……小石頭的父親,關心一下他的另一個父親也是必要的。


    這樣想著,君書影起身披衣,踏著走廊上的滿地月光,向著楚飛揚的房裏走去。


    04


    君書影推門進去,放輕腳步走到床邊。楚飛揚在夢中也微蹙的眉頭讓他有些在意。在他剛剛走到床邊時,楚飛揚已然驚醒,警覺地翻身下床,喝道:“誰?!”


    “是我。”君書影應道。


    楚飛揚鬆了口氣,拉君書影坐在床邊,觸手的肌膚有些涼意,道:“晚上天冷,小心著涼。”


    君書影笑道:“我沒事。隻是怕你有事。”


    楚飛揚聞言挑眉道:“我能有什麽事。倒是你,”楚飛揚說著把手放在君書影腹部,笑道:“才要多加注意。”


    君書影低下眼睛,似乎在看那放在自己腹上的手。楚飛揚自己也覺動作造次,如同對待女子一般。往常這樣的對待他有時會讓他大發雷霆,有時卻又無所謂。不知他這時會不會介意。


    但卻沒有。君書影隻是微微低下頭,楚飛揚隻能看到微微顫動的睫毛。他並沒有要揮開的意思。楚飛揚便輕輕為他揉著。


    每一次都會讓君書影的內力漸漸消耗,那樣的感覺並不好受。楚飛揚盡量讓自己至陽的內力透過掌心緩緩流進他的體內。


    不知何時起已變成君書影靠在他懷裏的姿勢。脖頸間被那柔滑的還帶著些體溫的頭發時不時地撩動著,鼻息間似乎縈繞著若有若無的盅惑般的香味,楚飛揚隻覺得有些難以唿吸。盡力克製著手上的力道,保持輕柔。


    窗外一聲輕微的卡嚓聲,打斷了有些曖昧的氣氛。楚飛揚猛地抬頭看去。雖然門窗都緊閉著,他投去的眼神卻像帶著些咬牙切齒的仇怨,惡狠狠地盯著。


    君書影雖然內力不濟,但是這樣明顯的一聲響動顯然也驚到了他。他剛想起身,卻被早一步站起身的楚飛揚壓迴床上,摸了一下他衝自己仰起的臉,笑道:“大概是些擾人好事的野貓之類。我去看看好了。你在這裏等我。”說著便輕盈躍了出去,一點聲響也無,隻有微微扇動的窗扇,似乎被風吹動一般。


    不管來的是何方神聖,君書影倒是一點也不用擔心楚飛揚會對付不了。斜倚在床頭,不知何時竟然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清晨,天光熹微,透過窗棱間的鏤空射進房內的地上,窗外的鳥嘰嘰喳喳叫得熱鬧。腰間橫著一條手臂,修長的手指鬆鬆地扣在他的腹部,從那相接地地方傳來陣陣溫熱。明明兩人的身形差不了多少,楚飛揚卻要勉強將他摟在懷裏,弄得兩人都不舒服。


    君書影坐起身來,揉了揉有些發麻的手臂,楚飛揚也醒了過來,笑盈盈地湊過臉來,故作惋息道:“真是可惜……”


    “可惜什麽?”君書影不解道。


    楚飛揚笑道:“可惜,好不容易你能主動那麽一次,卻被些不解風情的野貓壞了機會。更過分的是明明自己跑過來,居然倒在床上唿唿大睡,你想憋死相公我嗎?!”楚飛揚說著一翻身把君書影壓在身下,一臉淫笑著道。


    君書影皺了皺眉,稍微掙紮了一下,不奈道:“滾下去。大白天的發什麽情。”


    最後君書影掙開賴在身上的人,下床去打開了門窗。室內一片明亮,趨散了所有曖昧色彩。隻剩楚大俠一個人窩在黑暗角落裏捧著一顆碎成片片的心哀悼。


    君書影搖了搖頭,他是眼花了才會覺得這人變得不同往常,還擔心他有什麽麻煩纏身。他簡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


    真水門。


    娉婷仙子接了密報,揮退所有下人。看完後隨手燒毀了那小小的紙條,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這黑風,演戲演得還真像。就算在我眼前,我也要分不清真假了。”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娉婷。”


    娉婷仙子忙迴頭,順手將那已燒盡的一撮灰燼扔向橋下的水波裏。


    楚飛揚視線掃過那水麵的細灰,看向她時又展開笑臉,似不經意地問道:“什麽東西?”


    “沒什麽。一些門派事務的密報而已。抱歉這些東西暫時還不能給楚大哥看到。”娉婷仙子盈盈笑道,“除非……那這整個真水門都是你的,你想看什麽都行。”說著便輕輕偎了過去。


    楚飛揚不著痕跡地微微一閃,伸手禮貌地輕扶了一下,便即刻退開。刻意忽略那張美麗的臉上露出的黯然表情,楚飛揚轉過身去,卻無法克製地露出一絲疲憊的苦澀笑容。


    05


    君書影因為某個顯而易見的原因導致內力消耗巨大,如今已是所剩無幾,絕世武功也隻剩一些花把式而已。


    沒了內力,自然也不像內力在身時那樣耳聰目明,能夠辯識最細微的動靜。盡管如此,君書影卻知這庭院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到安靜。因為楚飛揚明顯在戒備些什麽。但是不管君書影問了多少次,楚飛揚的答案永遠是沒有什麽讓他不要多想。他再也忍不住爆發了怒火。


    “我雖然內力消耗殆盡,但卻不是睜眼瞎子。你整日裏支棱棱地豎著兩個耳朵,當我看不見嗎?”君書影拍案怒道,“到底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你要這樣瞞著我?!”


    楚飛揚失笑道:“什麽支棱棱豎著耳朵?!你這什麽奇怪的說法。怎麽也是文采卓絕的翩翩佳公子,怎地說話越來越有鄰居獵戶家那大娘的風範。不行,你以後少動不動就把小石頭送她那裏照看。”


    “楚飛揚。”君書影眯了眼睛,聲音裏帶著些暴風雨前夕的平靜。


    “好了、好了,別生氣。”楚飛揚看他麵色冷凝,似乎真是氣得不輕,忙上前好聲安撫。


    “你別想再糊弄過去。”君書影怒道,“自從這次迴來之後你行事就頗多古怪。若不是這臉皮還是厚得世所罕有獨一無二,我真要懷疑你是不是那個楚飛揚了。”


    楚飛揚牽了牽嘴角:“又在多想了。”說著伸手擁住君書影,手摸上他已微微隆起的腹部,低笑道,“都是這小東西的作用。你放寬心,等把它生下來,你就知道什麽都沒變過,你這隻是……孕期的敏感。”


    “滾!”君書影嫌惡地推開楚飛揚。他隻想把事情好好說清楚,但楚飛揚總是不去認真對待。這讓他難以平心靜氣。


    正在席子上自玩自樂的小石頭被這兩人明顯的動靜驚到,猛地抬起腦袋看向這邊,疑惑出聲:“呀?”


    楚飛揚笑了笑,正要再靠過去,卻看到小石頭艱難地爬起身,手裏拎著玩具,顫微微地衝了過來,一頭紮進君書影懷裏,扭動著讓抱。


    君書影忙把他胖胖小小的身子抱起來。小石頭靠在君書影懷裏,滿足般地唿了口氣,繼續擺弄他手裏的玩具,半張的嘴巴裏又要流出口水來。


    楚飛揚看完他一係列的表現,搖頭道:“這小東西也太鬼了。這麽點兒大就會賣乖。”


    君書影隻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卻不搭理。楚飛揚的欺瞞讓他正滿心怒火,既然無論如何不能從楚飛揚嘴裏問出東西,他也懶得再開口。


    楚飛揚知道自己真的惹怒了君書影,訕訕了摸了摸鼻子,又靠了過去,摸了摸君書影的臉道:“別生氣了。我坦白還不成嗎?”君書影嫌惡地躲了一下,楚飛揚也不在意,從他懷裏抱起小石頭,笑道:“我把這個礙事的小人精鎖起來。等我迴來跟你關起門來好好坦白。”


    小石頭在楚飛揚的懷裏蠕動著掙紮,向君書影伸出兩隻小手呀呀地嚷著。楚飛揚一隻大掌捉住他的兩隻小手,放在嘴裏輕輕一咬,笑道:“再裝乖也沒用。你阿爹嫌你是個就會妨礙大人好事的小鬼。”


    說著扭頭看向君書影,卻見他不屑地撇過臉去。楚飛揚笑道:“乖乖等我迴來。我一定好好跟你坦承相見。”說完便抱著不情不願的小石頭出了門。


    等他再迴來時,君書影果然已經不在房中。楚飛揚揉了揉眉心,露出一絲苦笑。


    一連幾日,君書影都沒有好臉色。楚飛揚閑著也是閑著,厚著臉皮屢屢招惹,也不在乎每次都碰了一鼻子灰。


    君書影越來越不勝其煩,刻意躲開他。楚飛揚也識趣地不再去打擾,每天隻陪著小石頭玩,三天倒有兩天半看不到君書影。


    午後的太陽有些毒辣,楚飛揚躲在室內涼爽的席上,任小石頭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突然一聲破空聲響,楚飛揚猛地睜開眼睛,伸指一夾,卻是一張疊成方塊的紙條。展開一看,臉色竟突然沈了下去。


    小石頭好奇地湊上去看,伸出手要去扯那紙條。楚飛揚輕輕掰開他柔嫩白胖的手指,抽出紙條,用內力將那紙條震成粉末,抹去臉上的陰懣,繼續陪著小石頭玩耍。


    ※※※


    真水門。


    黑衣的侍從恭敬地跪在地上,娉婷仙子對鏡細細描劃著妝容,閑閑問道:“密信可交到黑風手上了麽?”


    “稟門主,交到了。”侍從迴道。


    “很好。”娉婷仙子笑道:“先前因為怕那君書影起疑,所以讓黑風一心扮好楚大哥,不用定時向我匯報。倒勞煩了你們大費精力,又要監視又要送信。”


    “屬下甘為門主赴湯蹈火,肝腦塗地!”那侍從大聲表明著滿腔忠心。


    娉婷仙子開懷道:“好,很好。你們同黑風都是我的好夥伴。反正楚大哥遲早也是我的,若是黑風真的喜歡那君書影,他盡可以拒為己有。我怕他那榆木腦袋不開竅,特意提醒他去。”說著將那嫣紅的胭脂抿在唇上,輕笑道:“到時候每個人都各得其屬,才算是皆大歡喜。你說是不是?!”


    “門主所言甚是。”


    娉停仙子笑著,又把那細致美麗的眉細細修飾一番。


    06


    君書影悠閑度過了五六天沒人騷擾的日子,卻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愜意。


    一麵是明知道有人在監視,卻無力將那些宵小之徒抓出來。一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些藏在暗處的人看在眼裏,君書影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不過轉念一想,以楚飛揚一向對他老母雞護仔般的醋壇子心理,這一次卻既沒有提醒他,也沒有其他的實際行動。那隻有一種可能,他們針對的對象是楚飛揚,不是自己。


    另一麵的原因,卻有點讓人不爽了。幾天見不到楚飛揚,竟然也覺得渾身不對勁。悠閑是悠閑了,卻有些不太爽快。


    所以當楚飛揚拎著一壺酒和兩個酒杯晃到這偏院裏來的時候,君書影也不再像前幾天那樣滿心不耐地趕人。


    楚飛揚站在門邊,笑得一臉陽光燦爛。他揚了揚手裏的酒,獻寶似的笑道:“醉仙樓的百年好酒,邀君一品,閣下可願略賞薄麵?!”


    君書影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卻走進房裏在桌邊坐下。


    楚飛揚嘴角的笑意更深,跟了進去,坐在君書影身邊。抬手斟了兩杯酒,拿起一杯送到君書影麵前,楚飛曖昧地笑了道:“我已把小石頭好好鎖在房裏了……”說著將放下杯子後空出的手放在君書影的手背上輕輕一撫。


    君書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便垂下眼把玩著手裏的小小玉杯。


    楚飛揚略微詫異地挑了挑眉。以往稍一撩撥就黑臉,這次倒難得,居然沒有炸毛。


    楚飛揚又為他斟上一杯,君書影又是仰頭一飲而盡。楚飛揚笑著開口道:“喂,這樣牛飲容易醉啊。”


    君書影淡淡瞟了他一眼,又自斟自飲了兩杯。


    楚飛揚看著他,竟覺唿吸一窒。本來因為前些天鬧得不甚愉快,他沒有指望君書影給他什麽好臉色看的。但是現在……


    楚飛揚厚著臉皮拉住君書影修長的手握在掌中,低笑道:“怎得如此乖順?!幾日不見,可是想念了?!”


    君書影抽出手,又將自己的杯子倒滿,在楚飛揚的杯沿上輕輕一碰,道:“廢話少說,陪我喝酒。”


    楚飛揚一挑眉,將那杯中的酒也飲盡,笑得眉眼彎彎,正要說些什麽,突然麵色一變,淩厲的目光看向窗外。


    “跳蚤多了真是討厭。”楚飛揚皺起眉頭低聲道,簡直有些咬牙切齒。


    君書影也懶得再多問,把手肘撐在桌上晃著半滿的酒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楚飛揚恨恨地一手拎起酒壺,一手一把抓過君書影,起身往內室牆壁的書架前走去。


    “你幹什麽?”君書影驚道。


    到了那書架前,楚飛揚伸出手,不知拍了哪邊的機關,兩人便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推,竟似穿過了那厚重的書架。


    君書影隻覺眼前一暗,鼻中聞到一股陰冷的氣味,卻不知身處何處。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楚飛揚一把推著靠到牆上。


    07


    小石頭在自己的小床裏醒來,用白胖小手揉了揉眼睛,躺在床上四下裏扭頭看了看,卻沒有看到那兩個熟悉的身影。把捏在手裏的玩具放在嘴裏咬了片刻,直到被啃得濕淋淋的,自己的下巴上也沾滿了口水,才百無聊賴地放開那玩具。


    小石頭伸出手努力地側過胖胖的小身子,艱難地爬了起來。爬到床邊上看了一圈,被那懸崖般的高度嚇得向後退了退。慢悠悠地轉了個身,把屁股對外,一屁股栽了下去。


    床下麵特意鋪了厚厚軟軟的墊子,小石頭四仰八叉地爬起身來,一步一晃地向門邊走去。伸手推了推,推不動。又努力地拉了拉,仍然紋絲不動。


    “呆……呀呀。”小石頭張開嘴叫嚷著,拉著門使出吃奶的勁頭晃了起來。門微微響了幾下。小石頭停下來,仰頭看著那高如南天門的大門,等了片刻。


    自然是一絲動靜也沒有的。


    小石頭轉迴身去,又慢慢往迴走。突然,吱呀一聲,身後一絲冷風吹進來。


    “呀?”小石頭慢慢迴頭,看向那緩緩打開的大門。


    ※※※


    真水門。


    “楚大哥,你看這些花,全都是我費盡心力從各處收集來的。”娉停仙子指向周圍如錦雲般盛開的繁花,獻寶一般地介紹著,“我敢說你不可能在其他地方再看到這麽多美麗的花都在一處開放。”


    她麵對楚飛揚時總是滿臉的天真爛漫,配上那如畫的容貌,更顯動人。


    楚飛揚淡淡笑道:“花是很美,人更美。”


    麵對如此直白的讚美,那讚美又是出自楚飛揚之口,娉婷仙子自然心花怒放。她毫不掩飾地喜上眉梢,臉上也掛上更甜美的笑容:“楚大哥,你可是終於看到娉婷的好了……”說著靠近過去,將臉依上楚飛揚的胸前,又道:“我看楚大哥這些天來有些悶悶不樂,所以已命他們將你那喜人的小娃娃請過來。過兩天你就可以看到他了。楚大哥的兒子,我也好想見見呢。”


    “什麽?!”楚飛揚一把拉開娉婷仙子,扶著她的雙肩急道:“你不是說真的吧。若是讓……若是讓君書影知道,他……”


    “楚大哥,你放心啦,我已經告訴黑風讓他穩住君書影的,而且看起來他做得很好呢。”娉婷仙子笑道,“我的手下一定會好好地把楚小公子安安全全完完好好地送過來的。我這樣做,隻是希望楚大哥以後可以一心一意地留在娉婷身邊。”娉婷仙子說著又依到楚飛揚懷裏。


    楚飛揚扶在她肩頭的手輕輕移到她的頭發上,手背上卻因暗中使力而青筋突出錯結。


    ※※※


    君書影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適應了陰暗的光線。他四下裏看了看,竟是一個布置得頗為雅觀的密室。四方的石桌,置物的石架,石床,一應俱全。


    “……你這房子裏還有多少個別人看不見的洞?”君書影有些無奈,“你這大俠怎麽看都不太光明磊落。”


    “又不是我挖的。”楚飛揚一臉無辜地道,下麵的手卻不老實地在君書影腰上慢慢撫摸,滑到那微凸的腹部,又湊過臉去在他頰上輕輕一吻,輕笑道:“現在……可以嗎?”


    君書影微微撇過頭去,看不到表情。楚飛揚也不著急,大掌在那腹上輕撫著,非要等著他的迴答。


    “……可以。”半晌君書影迴道。


    楚飛揚微微彎起的眉眼中笑意更深,忽然一俯身把君書影打橫抱起。君書影一驚,下意識地一手拍上楚飛揚肩上的穴道,一個翻身從楚飛揚懷中躍了下去。站定時卻看到楚飛揚正頗為哀怨地看著他。


    “……習武之人的警覺,你知道的。”君書影輕咳一聲解釋道。


    ……


    楚飛揚真是愛死了他這種床第之間百依百順的配合態度。似乎無論他做出什麽出格的行為君書影都不覺得過分。既然如此,他自然也沒有必要替他譴責自己一貫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楚飛揚擺擺手,一臉算了我不跟你計較的神情。君書影有些尷尬地走迴到楚飛揚麵前。楚飛揚笑了笑,一把摟住他,微施輕功,將兩人一起輕輕拋到寬大的石床上。


    窸窸窣窣的衣衫聲響,密閉的石室內響起粘膩的情色聲音,暗淡的光線裏隱約可見糾纏在一起的身影。


    08


    君書影仰麵躺在石床上,臉色有些情動的潮紅。楚飛揚埋頭在他胸前舔弄,君書影有些難耐地在他身下扭動了幾下,微喘著道:“別……別弄了……你……”


    楚飛揚抬起頭,他的雙眼在這室內昏暗的光線下顯得黑白分明而且異常明亮。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君書影情不自禁地抬手想去觸摸那帶笑的溫柔的眉眼。


    楚飛揚卻握住他的手,忽然賊賊一笑,牽引著君書影的手指撫上他自己裸露的胸前那被口水沾濕的硬挺紅腫的乳尖。


    君書影急促地唿出一口氣,想要把手抽開,卻被楚飛揚用了巧力壓住,動彈不得。


    楚飛揚引著他的手指輕輕揉弄著胸前敏感的那一點,君書影閉上眼睛側過臉去,身體有些微微的發顫,不知是因快感還是差恥。


    楚飛揚低笑道:“舒服嗎?!”


    自然得不到迴答。楚飛揚慢慢向下吻去,耐心地挑起君書影的情欲,又將那要容納他的地方細細按揉開拓。


    楚飛揚打開君書影有著柔韌流暢線條的雙腿,將火熱巨大的欲望在他濕潤的股間輕輕磨蹭,君書影有些難耐地輕哼了一聲。


    楚飛揚俯下身去,有些粗魯地將五指插入君書影的發間揉著,深深地吻著他。而後又放開那被他滋潤成水潤紅豔的唇,轉而用舌頭在他臉上舔來舔去。


    “……你是狗嗎?”君書影仰起臉躲避那濕漉漉的唇舌,有些不滿地皺起眉頭。


    楚飛揚輕笑一聲,抬起君水影的手搭在自己肩頭,示意他摟住自己。君書影展開修長的雙臂交錯地緊緊摟住楚飛揚的脖子。楚飛揚滿意地親了親君書影的鼻尖,低笑道:“我進去了。”說著下身還輕輕地一頂。


    君書影抬頭咬住楚飛揚的唇,楚飛揚的舌頭毫無阻礙地溜進他的口中,四處肆虐。在濡濕情色的親吻聲中,楚飛揚再也把持不住,用力地頂進那柔順相迎的地方。


    因為君書影的身體情況,楚飛揚已是刻意克製著自己,不敢太過放縱。但是君書影粘膩的喘息和那近在眼前的對他有著致命吸引力的臉,都一再地考驗著他的忍耐力。


    “君書影,你……”楚飛揚舔了舔嘴唇,卻並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他隻能將臉埋到君書影的脖頸間,努力保持著溫柔的動作。


    君書影張開手,輕撫著楚飛揚腦後的長發。楚飛揚被那輕柔的撫觸撩撥得一瞬間欲火猛脹,他抬起頭,雙眼被欲望燒得發紅,在這昏暗的室內卻顯得更加明亮。


    君書影與楚飛揚四目相對。他一直很喜歡楚飛揚的眼睛,形狀很漂亮,笑的時候眼睛會微微彎起來,眉梢眼角都帶著和風般的笑意。殺人的時候卻又像一把利劍,銳利而且冰冷。但更多的時候,那雙眼睛是像他的人一般黑白分明,也像他的人一般溫柔且包容。


    楚飛揚突然猛一用力,君書影低吟一聲,閉上眼睛側過臉去,滿麵忍耐。


    “你已經愛死我了。”楚飛揚舔了舔發幹的嘴唇笑道,“要乖乖讓相公舒爽,懂嗎。”


    君書影厭惡地掃了他一眼,剛要開口,卻被楚飛揚壞心地大動了幾下,嘴裏隻能吐出幾聲破碎的呻吟。


    “你這張嘴在床上隻要好好地叫給我聽就行了……”楚飛揚輕笑著,慢慢吻住君書影的唇。


    君書影閉上雙眼,緊了緊摟著楚飛揚的手臂。


    不知折騰到幾時,楚飛揚因顧念著君書影的身體狀況,沒有在他身體裏發泄。他隨手用身下的被褥擦幹淨君書影被兩人情液沾濕的身體,便側躺著將君書影摟在懷裏,繼續溫存著。


    君書影沒有內力護體,自然不比楚飛揚精力充足,已是有些疲累。他躺在楚飛揚懷裏,有些昏昏欲睡。但是身後楚飛揚那硬硬頂著的部位顯然還不知饜足。君書影也懶得再管他。


    又過了半晌,君書影忽然聽到頭頂處傳來一些聲響。他猛地睜開眼睛,撐著有些酸軟的腰坐起身來。


    “你聽。”君書影示意有些心不在焉的楚飛揚聽那頭頂處的聲響。


    “噓,沒事。再躺會兒。”楚飛揚又要將君書影壓倒,“大概是小石頭醒了。”


    “這個密室在小石頭那房間底下?!”君書影瞬間黑了臉。


    楚飛揚湊過頭去小心地看君書影的臉色,大手轉過他的臉,在他頰上狠親了一下,笑道:“不用擔心,那小鬼頭聽不到。再說吧,總比你把他關到床板下麵好多了。”


    “……”君書影鐵青著一張臉要起身。楚飛揚連忙把人按住,道:“好了好了,我們聽聽小石頭要幹嘛。你不好奇嗎?”


    楚飛揚硬拉住君書影,讓他靠在自己懷裏。看君書影又要說什麽,隻笑著作了噤聲的手勢。


    君書影閉上嘴,臉色仍舊有些難看。


    頭頂上的細微聲音還在持續,慢慢的,輕輕的,一直單調地重複著。


    楚飛揚突然笑出聲來。君書影向後撇了一眼,隻看到他一口白得晃眼的牙。楚飛揚將手繞過君書影的脖子,臉擱在他肩上,笑道:“他在往門那裏走呢。小短腿,走得真慢。”


    君書影也開始凝神去聽,但他的耳力現在隻有普通人的水平,自然聽得不甚清楚。


    過了片刻,楚飛揚又笑道:“在晃門。啊,在叫爹呢。口齒不清的小東西。”


    君書影的麵上也有了一絲笑意。楚飛揚忍不住湊上前去,剛要去吻住那帶笑的嘴角,麵上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怎麽了?”君書影疑惑問道。


    “沒事,小石頭醒了,我怕他一個人摔到自己。我去看看他,你好好歇著。”楚飛揚說著起身整理好衣裳,出了密室。


    君書影也沒多想,癱倒在石床上揉著酸痛的腰。


    09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響,一絲冷風吹進來。小石頭迴頭看向那緩緩打開的木門:“呀?”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裏,小石頭笑得小臉皺成一團,顛顛地向那人跑去:“阿呆,呆……”


    楚飛揚俯身抱起他來,摸了摸他白胖的小臉,笑著在上麵親了親。


    他抱著小石頭走到門外,對著那看似空無一人的庭院朗聲道:“你們聽著,你們今日所為已到我忍耐限度。若有再犯,絕不留情!你們迴去告訴那楚飛揚,我沒有耐心再為他隱瞞下去。他若再如此優柔寡斷,最後隻會一無所得。”


    一陣微風吹過,樹梢微動。楚飛揚又道:“什麽也不用問,他自會明白。”


    那些真水門的探子隻忠於娉婷仙子一人,自然隻將這些消息告知娉婷仙子,卻沒有對楚飛揚說起。


    娉婷仙子聽後怒極,柳眉一挑拍案道:“這個黑風越發大膽了。他是忘了誰才是他主子。那個君書影到底是怎樣一個狐媚人物,一個兩個都被他迷得找不著北了?!”


    堂下跪著的侍衛們隻把頭更加低下去,默不吭聲。


    娉婷仙子撫著柔順的長發,沈思了半晌,突然展顏笑道:“不過黑風倒是說對了一件事,的確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楚大哥如今是離不開我的,我自然該幫他同過去作個了斷。”


    ※※※


    是日天朗氣清,楚飛揚駝著興高采烈的小石頭去市集玩耍。君書影不願出門,一個人留在家中看書。


    天過晌午時,寂靜許久的院子裏終於傳來一些嘈雜。君書影放下書,起身迎出門去。看到來人時,他嘴角的笑意卻倏地消失。


    “你們是誰?”君書影冷冷問道。


    來人當中為首的是一個美豔妖嬈的女子,她盈盈行了一禮,笑容和煦,進退有度。但是她打量審視的眼神卻讓君書影極度不悅。


    “小女子是楚大哥的舊識。”真水門主笑著迴道。


    “找楚飛揚?他現在不在,諸位廳內稍等吧。”君書影轉身要將人帶進廳裏。


    “我不找他。”那娉婷仙子卻笑道,“閣下就是君書影君公子吧?!久仰。”


    “我不認識你。”君書影冷淡迴道。


    娉婷仙子卻繼續道:“君公子果然一表人才,難怪楚大哥他以前那麽喜歡你。”


    看來來者不善。君書影挑眉道:“楚飛揚的風流帳,去找他自己算吧。”


    “不,恰恰相反。”那娉婷仙子掩嘴輕笑道:“今天小女子是特意來向君公子請罪的。”


    君書影原本轉身要走,娉婷仙子又道:“帶著楚大哥一起向君公子請罪。”


    君書影腳下一頓,轉過身來,卻正對上一張熟悉萬分的臉。


    娉婷仙子輕輕挽上楚飛揚的臂彎,柔聲道:“楚大哥,是你對他說,還是我來說呢。”


    君書影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一幕。那楚飛揚有些不敢正視他的眼睛,麵上神色複雜。


    娉婷仙子卻開始自顧自地講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所以,在你身邊的那一位,是我的屬下黑風。”娉婷仙子誠懇道,“我原本隻是讓他代替楚大哥照顧君公子幾天,沒有想到他對君公子會真的……”


    “這就是要請罪的原因?!”君書影開口道,“那大可不必。”


    娉婷仙子輕歎道:“君公子,你不承認也沒有用。我知道黑風他對你……他一向很老實穩重,我不知道他會這麽大膽……”


    “我不知道什麽黑風,如果你說的是楚飛揚,那他的確大膽,而且膽子大得過分了。”君書影冷冷迴道。


    娉婷仙子輕笑道:“其實黑風是很好的人,這些天君公子總該能感受得到吧。很抱歉,”她的眼神當中多了些悲憫,“我同楚大哥八歲就認識了。我隻是奪迴我的東西,我不會再把他讓出去。”


    君書影看向那楚飛揚。楚飛揚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身旁依著的娉婷仙子,開口道:“娉婷、君書影……”


    “把那麵具脫下來。你不配頂著那樣一張臉同我說話。”君書影冷聲道。


    “君公子,我說了,你不願承認也沒有用。”


    娉婷仙子說完,眾人便陷入了沈默。風吹過庭院,氣氛顯得有些微妙。


    “啊,我才出去半天,就有貴客臨門啊。失禮失禮。”一個聲音打破了這沈靜。眾人都向門外看去,正看到楚飛揚跨進門來,小石頭雙腳騎在他脖子上,也興奮地叫了幾聲。


    10 尾聲


    楚飛揚走到君書影身邊,把小石頭放下,笑道:“門主,一別數日,別來無恙。”


    娉婷仙子笑了笑,正要開口,卻又突然頓住,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麵前的楚飛揚。


    楚飛揚笑道:“怎麽,在下可是生出了三頭六臂,讓門主如此驚異。”


    “你……你是……”娉婷仙子抬手掩住口,妝容精致的一雙眼睛大大地睜著,猛然間又像想起什麽,縮迴自己挽著另一個楚飛揚的手,看向他哽咽道:“你是誰?!”


    “娉婷……”那人心疼地看著她。


    “你別叫我!”娉婷仙子怒斥道,“你……你是黑風?!”她的聲音驚疑不定,甚至帶著些惶恐。


    “我是黑風。”黑風卻突然冷靜下來,深深地望進娉婷的雙眼,“這些天來陪著你的,全都是我。”


    娉婷仙子卻不聽他說話,又看向楚飛揚,怒道:“你們騙我?!你們居然一起騙我?!”


    楚飛揚歎道:“門主,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娉婷仙子的淚水滑下臉頰,她揮開黑風伸向她的手,抬起衣袖粗魯地擦去,哭道:“我等了你十幾年,愛了你十幾年,我為你一句話努力了十幾年,你如今就隻迴報給我一個騙局和一句自作孽?!”


    “不,你不是為我,你是為你自己。”楚飛揚道,“你追求的隻是一個幻象,是不是我都沒什麽不同。”他看向黑風,又道:“為一個幻象傷害身邊關心你的人,值得嗎?”


    “你住口!”娉婷仙子怒道,抬手甩出一把暗器,唿地擦過楚飛揚的麵頰,狠狠插進他身後的樹身裏。“我恨你,我恨你們所有人!”話音未落,人已輕盈地飛出庭院,倏忽不見。


    黑風著急地向那方向緊走了兩步,又迴過身來,向楚飛揚一抱拳,謝道:“多謝楚大俠為在下隱瞞,這些天我才能好好陪在她身邊。大恩不言謝,後會有期。”


    楚飛揚笑著迴禮,看著他急急追去的身影,歎道:“若是看不透,陪在她身邊再多天也是枉然。”


    待將那些真水門的門人都送走時,君書影已不見了蹤影。楚飛揚苦笑著關上了院門,便舒展舒展身體,尋人去了。


    沒多久便找到了人。君書影正坐在窗邊發呆。


    楚飛揚走過去坐在他對麵,鄭重開口道:“你有什麽要問的,就問吧。”


    君書影半天沒理會,楚飛揚隻耐心等著。


    “你還有多少個第一美人第一名妓的紅顏知已?”


    楚飛揚摸了摸鼻子,訕訕笑道:“沒有了,沒有了。”天下本來也沒有幾個第一美人第一名妓,要是其他的……


    唉,誰沒有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


    君書影看了他一眼,又問道:“你和黑風什麽時候換迴來的?”


    楚飛揚握住他的手,笑道:“你是在擔心什麽?”看到君書影不快地看了他一眼,忙道:“很早。你大概根本沒有見過他吧。”


    君書影想起了剛從真水門迴來那一天的楚飛揚的異狀,皺眉道:“不,我見過。”


    “你見過?!你什麽時候見過?!”


    君書影不理會他的問題,又問道:“這種事為什麽要瞞著我?”


    “其實是黑風央我為他保守秘密。他想接近真水門主……”


    “所以要用你楚大俠的臉?!你還真是人見人愛哪。”君書影嗤道。


    “是啊是啊。”楚飛揚笑著湊了過去,“所以你可要好好守著我,不要讓別人搶走了……”


    君書影也笑了,仰起頭吻上那湊過來的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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