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別出聲。是我。”濕熱的氣息撒在耳邊,讓君書影渾身一僵。楚飛揚的過分靠近超出了他的容忍範圍,他無法不想起兩人一切孽緣開始的那一天,那也是他一切悲慘處境的開端。早已淡薄的仇恨像在餘燼上重新燃起的烈火,灼熱,激烈,無法遏製地蔓延開來。君書影捏著銀針的手微微發抖著,他竭力控製自己的心神集中在兩人身下四處翻查的家丁和護院身上,讓那因淬了毒而閃著幽幽綠光的銀針滑入袖中。


    幾個家丁把這房間裏四下翻了個遍,沒有什麽發現,便迅速了離了這裏,往下一個房間衝去。房間裏沒了火把的照耀,頓時陷入了安靜的黑暗,幾叢植物的陰影在門外月光和火把的映照下把影子投了進來,扭曲如鬼怪。


    楚飛揚依舊維持著攬住君書影捂著他的嘴巴的姿勢,凝神細聽門外雜亂的腳步聲,直到確定所有人都已遠離了這一片庭院之後,才帶著君書影跳下房梁。君書影抿緊了唇異常安靜,楚飛揚瞪著他片刻,拉過他的手輸了些內力給他,壓低了聲音恨恨地說:“我先帶你離開這裏。迴到客棧我們再清算!”說完徑直走到窗前先躍了出去。君書影皺眉四下看了看,最後還是跟著楚飛揚的身後向外逃去。


    君書影跟著楚飛揚在庭院裏高大的樹木和假山石間潛行,避過了來迴搜巡的護院,最後到了外牆邊上。楚飛揚飛身躍上了牆頭,卻發現君書影沒有跟上。低頭一看,君書影正在牆下抬著頭看他。楚飛揚皺了皺眉,他傳給君書影的內力不應該這麽快耗盡。遠處又有些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逼近,現在沒有時間想太多。楚飛揚隻能認命地跳下來,攬住君書影再次飛上牆頭,卻看到君書影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光。


    雖然有些吃驚,但也不算完全的出乎意料。


    楚飛揚歎了口氣──身後是利箭破空而來的聲音,眼前是處心積慮等著他露出破綻要他性命的人──


    一切仿佛隻是一瞬間的事,事實上也的確隻是一瞬間──君書影那微薄的內力不足以讓他看清那一瞬間事情發生的經過。他隻知道楚飛揚抱著他轉過了身,利箭透過血肉的聲音和楚飛揚的一聲悶哼在他將手中的銀針刺出之前就鑽入了他的耳朵。君書影睜大了眼,帶著三分去勢的銀針輕而易舉地紮進了楚飛揚的胸前。


    楚飛揚低頭看了看,苦笑了一下。羽箭穿透了他的左肩,鋒利的箭頭沾染著溫熱的血鑽出了血肉。但最嚴重的並不是它,從那三枚小小銀針處瘋狂地往他的周身傳播的麻痹才真會要了他的老命。


    楚飛揚抓住君書影的手拔出銀針。自己點了穴阻止毒性的蔓延。身後有人大聲嚷著:“我射中他了!他受傷了!”一些淩亂的腳步聲正在快速向這邊靠近。君書影還在驚愣當中,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的傷,又看向他的眼睛,張了張嘴,出口的聲音幹澀暗啞:“……為什麽?!”


    楚飛揚拎著君書影躍下牆頭,有些氣喘地迴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迴到客棧我們再好好清算,你這個陰險小人!”


    楚飛揚帶著君書影很快地迴到了下榻的客棧,君書影在路了閉了閉眼睛,隻能聽到迅疾的風聲從耳邊頰邊迅速掠過。楚飛揚如此揮霍內力,他幾乎能聽到楚飛揚體內毒素蔓延擴散的聲音。


    兩人從窗戶鑽進了楚飛揚的房間。


    一進門楚飛揚就推開君書影,倒在桃木椅子上。他折斷左肩後羽箭的箭尾,抓住箭頭拔了出來。又扯開胸前的衣服,銀針造成的微小傷口周圍紫黑了一大片。君書影站在一邊愣愣地看著,直到楚飛揚猛地瞪向他,那雙晶亮的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神色的眼睛甚至讓他嚇了一跳。


    “愣著幹什麽?!解藥!”楚飛揚喘著氣粗聲低吼道。


    君書影皺了皺眉。他本不是就是要他死麽?!他怎麽還敢這樣囂張地向他要解藥?!真是笑話。君書影戒備地走了兩步,朝向門的方向。


    “我說,解藥!”楚飛揚垂下的幾縷散亂發絲下的陰狠表情是君書影從來沒有見過的。即便是從前他麵對他周身殺氣的時候。


    但是不管楚飛揚表現得多有威懾力,君書影卻知道他的身體可能已經虛弱到連站都站不起來。沒人能在高放的致命毒藥下活過半柱香。即便是楚飛揚也不能。


    他現在大可以從從容容地走出房門,楚飛揚必死無疑。他報了仇,並且從此也後再也不用擔心這樣大的一個隱患。


    但是他卻看到自己從懷中掏出了瓶子,伸手遞給楚飛揚。楚飛揚隻是定定看著他,並沒有伸手去接。君書影遲疑了一下,繞過桌子走過去,拔開瓶塞,往那可怖的傷口上散了些。又從懷中掏一粒藥,塞到楚飛揚嘴裏,按住他頸側的穴道,看著那藥丸滑下了楚飛揚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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