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州,崇州城。


    崇王府。


    書房中,州內的大小官員分立左右,商議著崇州的事務。


    自從大宋皇朝大亂,徐國忠掌權,皇權喪失,朝廷對地方的掌控越來越弱後,各地的藩王就聽調不聽宣了,牢牢地控製自己的封地,軍政握於一手。


    從那時候開始,崇王就規定,崇州境內所有的縣令,每隔半年,都要來一次崇州城,向他當麵匯報工作。


    而今天,便是今年最後一次。


    崇王楚衍在上聆聽,心思卻完全沒放在崇州的事務上,目光一直注視著書房外,等待著淮州的戰報。


    都十月份了,淮州的戰事,也是該有個結果了。


    他也看了公孫嚴的上書,蘆盛把洛青陽派去了淮州,還增派了一萬精兵,且在書中陳詞,保證擊敗陳軍主力,還立下了軍令狀。


    要知道,軍令狀可不是隨便就能立的。


    而立了,說明立軍令狀的這人很有自信,那麽做領導的話,也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也安心。


    因此,崇王十分期待淮州戰事的結果。


    “王爺,淮州來信了。”


    崇州的事務商議不到半個時辰,府上的管家便雙手捧著一個沒有巴掌大的布帛,麵帶笑容地走了進來。


    對於信件,管家作為府上的下人是沒資格看的,他也不敢看,但他知道公孫嚴立軍令狀的事,認為現在淮州來信,肯定是公孫嚴那邊大勝了。


    管家的話音落下,書房中已經滿場嘩然。


    書桌後,崇王露出幾分笑容,袖袍下的手卻攥緊了幾分,雖然他的猜想和管家一樣,但心裏還是有幾分擔心。


    管家交給崇王查看後,還在一旁笑道:“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公孫將軍那邊大勝,我們就能把淮州收複,掌握去往江南的要道……”


    管家的話還沒說完,一道伴隨著龍吟的怒吼之聲,自崇王的嘴裏宣泄而出,離得最近的管家,當即被震碎耳膜,七竅流血,繼而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昏厥了過去。


    書房內的官員們,都是武者,且實力都還不算太弱,可即便這樣,耳朵也是嗡嗡的,有些站立不穩。


    片刻後,眾官員晃了晃腦袋,朝著崇王看去。


    崇王已經站起了身來,雙手撐著麵前的書桌,臉色陰沉,可以看到,那撐著書桌的手,五指十分的用力。


    不一會兒,隻聽得“哢嚓”一聲,那書桌四分五裂,桌上眾官員所呈上去的折子,撒落一地。


    而管家鬆開的那張布帛,也是攤開來飄落在地上。


    有眼尖的官員,立馬就瞥到了上麵的內容。


    與陳墨的戰事敗了。


    公孫將軍戰死、梁家主被擒。


    聯軍退到宴州的時候,遭遇了安平王背刺,全軍被困,無一人逃脫。


    看完內容的官員,當即臉色一白,心中湧現出濃濃的恐慌。


    淮州發生這麽大的事,瞞是瞞不住的。


    沒過多久,越來越多關於聯軍大敗的消息,傳到了崇州城。


    且這消息還越來越詳細。


    什麽公孫嚴和陳墨打了個照麵,就被陳墨給射殺。


    與公孫嚴一同被射殺的,還有洛家的家主。


    就連梁老家主也被陳軍所擒。


    除了這些外,還有安平王倒向陳墨。


    蜀府出兵討伐逆賊淮王。


    聯軍全軍覆沒等等。


    且每件事都是有鼻子有眼的。


    消息傳開後,崇州城內亂作一團。


    畢竟小白都知道,聯軍大敗,陳軍勢必會趁勝追擊,從淮州南下的。


    現在連安平王都倒向了陳墨。


    說明陳軍能一路暢通無阻的打到崇州來。


    最關鍵的是,這次的大敗,崇王的精銳怕是損傷殆盡,尤其是公孫嚴戰死,梁慕被擒,城中的人都不知道崇王該如何抵擋陳軍。


    雖然官兵在第一時間封鎖了崇州城,卻難以阻擋城內的世家出逃。


    這天下的大勢,已徹底倒向了陳墨。


    淮王府。


    涼亭下,一名婦人不斷的朝著麵前的池子裏丟著魚食。


    這婦人衣飾簡淨,溫婉精美,年紀雖已不輕,麵容卻娟秀非凡,依稀透著昔日風韻。


    隻是婦人的雙眼無神,那種感覺,就像是遭遇了欺壓太久,失去了反抗以及對生活的期盼。


    她的雙眼盯著池子已經有半個時辰了,不曾移開過,而池子裏的魚早就喂飽了,婦人依舊再孜孜不倦的投食,好似機器。


    旁邊的丫鬟也不敢多問,隻能是等婦人手中碗裏的魚食丟光了,不斷的往裏加。


    若是仔細的盯著婦人的嘴角看的話,會發現,雖然婦人化了濃妝,可嘴角的傷痕卻難以完全遮蓋。


    婦人便是慧夫人李氏。


    而嘴角的傷痕是淮王打的。


    淮王離開的那一天,都還打了慧夫人一頓。


    起因是淮王離開前,跟慧夫人說,等他迴來,會帶上她奸夫的人頭。


    結果對於淮王這話,慧夫人居然沒有辯駁。


    於是淮王就打了慧夫人一頓,說自己果然猜得沒錯。


    而慧夫人之所以沒有解釋。


    因為她之前不知解釋多少遍了,都解釋得有些麻木了,她和陳墨沒有什麽。


    但是淮王根本不信。


    所以慧夫人幹脆就不解釋了,實在被淮王打得受不了了,慧夫人更是直接破罐子破摔,說了一些讓是個男人都受不了的話。


    而事實就是,她和陳墨真得沒什麽,兩人就是清清白白的。


    但淮王打得更狠了。


    甚至還放出狠話,等解決了陳墨後,再迴來送她一程。


    之所以現在不殺她。


    是讓她活著知道陳墨身死的消息。


    親眼看到陳墨的項上人頭。


    為了防止慧夫人逃跑,淮王還特意留下了五百近衛看守她和甘夫人。


    而真正讓慧夫人心死的。


    是兒子楚壽。


    她拚命保護的兒子,到來頭竟然也不信她。


    還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什麽等“父王下次迴來,娘你就向父王認個錯,到時孩兒會為娘求情,讓父王饒娘一命”的話。


    甚至,這看守她的五百近衛,在淮王走後,實際聽命的就是楚壽。


    可楚壽非旦沒有對她這個娘手下留情,反而把她看守得更嚴了。


    “噠噠噠”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丫鬟們迴頭看去,隻見慧夫人的寶貝兒子急匆匆的跑了過來,麵露焦急。


    “世子。”丫鬟們行禮道。


    沒錯,蕭芸汐和肖夫人的離去,淮王廢了甘夫人兒子的世子之位,而作為長子,又聽話的楚壽,成為了新的世子。


    對此,慧夫人卻無動於衷。


    隻見楚壽來到慧夫人的麵前,道:“娘,不好了,出大事了,王叔和父王他們的聯軍敗了,公孫將軍,還有朝廷派過去的洛青陽,都死入陳墨之手,連梁慕,都被陳墨擒了。現在安平王倒向了陳墨,陳軍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打到崇州來了。”


    可是慧夫人依舊沒有什麽反應。


    楚壽接著說道:“父王的局勢也不容樂觀,聽說蜀府的楊弦出兵的,用了名義是討伐父王,父.父王他怕是迴不來了。”


    慧夫人還是沒說話。


    楚壽急了:“娘,你說話啊,父王他迴不來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他活該。”慧夫人終於是開口了,但沒有看楚壽一眼,雙眼依舊無神的說道。


    楚壽一愣,旋即想起了什麽,神色大喜,連忙蹲在慧夫人的麵前,握著她的手道:


    “對啊娘,父王沒有後路,但我們有啊,娘,你要救我,孩兒這就帶你離開崇州,咱們投靠安國公去,以娘跟安國公的關係,安國公肯定不會殺我的,說不定也會認我當幹兒子,蕭氏的兒子,就當了安國公的幹兒子……娘,你說話啊.”


    見娘又不說話了,而是呆呆地看著自己,楚壽不由抬手在娘的眼前晃了晃。


    然而迴答楚壽的,卻是響亮的一耳光。


    慧夫人一巴掌抽在楚壽的臉上,然後手指顫抖地指著他,身體都在微微發顫:“逆子。”


    “娘。”楚壽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慧夫人,從小到大,慧夫人從來沒有打過他,今天是第一次。


    “逆子,虧你這種話也說的出口,我真是白養你這麽多年了。”慧夫人氣得咳嗽了起來,再次聲明她跟陳墨清清白白。


    楚壽笑道:“娘,孩兒明白。”


    慧夫人則是看他一點都不明白。


    良久後,歎了口氣,終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道:“伱走吧,你妹妹在他那邊,她會關照你的。”


    楚壽一怔:“娘,你不.走?”


    “逆子。”慧夫人氣得又罵了楚壽一句,道:“你難道真想求榮嗎?”


    “娘,孩兒不是這個意思,你別誤會。”


    “罷了。你走吧。”慧夫人繼續投喂起了魚食。


    “娘,你真不走?”楚壽道。


    慧夫人沒有再理他了。


    “她不走我走。”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正是偷聽了半天的甘夫人。


    她原本是過來找慧夫人聊聊天,解解悶的,卻沒想到聽到這些。


    這楚壽可真是大孝子啊。


    “三娘。”楚壽對著甘夫人行了一禮。


    甘夫人殷勤地說道:“世子,你帶上我和你弟弟,到時我會幫你在安國公麵前說說好話的。”


    楚壽眼前一亮,不過目光還是下意識地看了慧夫人一眼。


    慧夫人雙眼無神的盯著池子,沒有理會二人。


    最終楚壽一咬牙,帶著甘夫人和府上的近衛,離開了崇州城。


    ……


    洛南。


    相比於崇州城的亂作一團,洛南卻還是風平浪靜的。


    倒不是淮州的事還沒傳到洛南來。


    消息傳來了,但目前知道的人卻是少數。


    相比於崇州,洛南離淮州還是比較遠的。


    消息的傳播速度還沒這麽快,除了提前特意派了人去淮州打聽的,普通的老百姓想知道淮州的事,起碼還得再晚個個把月。


    蘆盛自然是那少數的人之一。


    得知消息的他,整個人呆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沒有迴過神來。


    這結果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蘆盛臉色陰沉,雙手緊攥在一起,心底感覺到發涼。


    “哢”


    手指太過用力,刺破了急件的紙張。


    渾厚的唿吸聲在相國府的書房起伏,每一次唿吸,都讓置身在其中的幕僚、將領噤若寒蟬,不敢抬頭。


    良久後,蘆盛繃著臉,沒有做出任何表情,將急件放在麵前的書桌上,一字一頓的說道:“將探子都派出去,我要知道當日宋家坡的詳細經過。”


    蘆盛實在難以相信,修煉了靈燃玄功的洛青陽,會被陳墨一箭射死。


    陳墨這得強於洛青陽多少,才能做到這點啊?


    所以蘆盛寧願相信這情報出了紕漏。


    梁姬也是這少數的其中之一。


    自從崇王和蘆盛結盟後,梁姬的生存環境就好不少。


    有自己的自由空間了,還能正常出入皇宮,隻要不離開洛南城,城中哪裏她都去得了。


    即便依舊還是被困,可梁姬的心境卻是好了不少。


    太後寢宮中。


    梁姬正在涼室中畫畫。


    而畫紙上的人,是一個男子。


    男子身披明光鎧,手持“橫”刀,端坐於高頭大馬之上,眼神冷冽。


    這是梁姬根據外麵所傳陳墨的特點,擬畫出來的陳墨畫像。


    之所以會想著畫陳墨。


    完全是心血來潮,因為最近聽得陳墨的事太多了。


    聽得多了,這個名字在她腦海中,想忘都忘不掉。


    可若是有見過陳墨的人在旁的話,會發現,梁姬畫上的人,除了穿著特點像陳墨,其他的跟陳墨完全是兩個人。


    就在梁姬要加重墨彩的時候。


    一名宮女焦急的小跑進來:“太後,不好了。”


    “怎麽了?”梁姬頭也不抬的說道。


    “迴太後,前方打了敗仗.”這名宮女是梁家買通的人,所得到了消息,也是來自於梁家的消息渠道,把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給了梁姬。


    “啪嗒.”


    梁姬手中的畫筆掉落在地,臉色蒼白,站起身來,情緒有些激動的說道:“你說什麽?”


    “消息上說,梁老家主,被陳軍抓了。”宮女又說了一遍。


    聞言,梁姬嬌軀頓時一陣搖晃了起來,她抬手撫著額前,感覺頭暈目眩,心中也絞疼的厲害。


    和梁玄不一樣,梁慕可是她的親生父親。


    梁慕作為“侵略”的一方,被陳軍所擒,梁姬怎能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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