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東京,羽田機場。


    飛機落地,周清和走出機艙門,看見了等在車邊的藤田英武。


    “可以啊,都有權力能到飛機場來接人了,就是太高調了,你在外麵等我就行。”


    這是民用機場,他們下飛機就有車,那別的旅客是紛紛側目,估計在猜測這是誰家的狗二代。


    “我哪有那個權力。”藤田英武翻了個白眼,對著安田千葉一點頭:“千葉,你好啊,照顧和清,辛苦你了。”


    “應該的,您太客氣了。”安田千葉微笑,款款欠身。


    藤田英武一點頭看迴周清和,解釋的說:


    “這是安田社長安排的,總要先迴家的嘛,所以就讓我來接,要不然安田家的車就來接你了,這是人家的機場,沒他同意,我哪有那個權力讓機場給我開特殊通道。”


    “是麽?”周清和對著安田千葉拋去一個詢問的眼神,“你家的機場?”


    安田千葉嗯了一聲點點頭:“東京的民用機場都是我們家的,東京的地鐵也是我們家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麽。”


    嘶,來了東京才能感受到財閥的恐怖控製力。


    機場地鐵這種公共交通,居然都能是私人家的產業,隻能說一句.佩服。


    “走走走,邊迴去邊說。”藤田英武很急:“家裏一堆人還等著你一起吃飯呢,別讓他們久等了。”


    “等著我幹嘛,我還想和千葉一起去找點東京小吃的。”


    對周清和來說,那來日本,跟旅遊也差不多。


    日本一行,幾個月的時間,本就是轉個圈,也沒什麽太大任務目標一定要實現,所以心態上放鬆的很。


    “小吃以後再吃,再說你現在哪知道哪裏有小吃,東京變化很大的,走走走,先上車迴家。”


    也就隨口一說,周清和和安田千葉對視一眼笑了笑,上車走人。


    “看你這麽急,我還以為伱學校裏有事,學校那邊怎麽樣?”周清和隨口打探情況。


    藤田英武現在在東京的陸軍中野學校任職教育長兼憲兵總隊隊長,陸軍兩大學校,一個是陸軍士官大學,一個就是陸軍中野學校。


    前者普通人考進去,畢業出來是普通士官,後者是普通士官和軍官被招進去,教出來就是憲兵和秘密警察。


    科班的間諜特工都是從這裏出來的,東京的警察也是從這裏出來的。


    憲兵隊伍是藤田家的基本盤,每一代都要有人在學校裏任職幾年,權力傳承,培養嫡係,這都是不能斷的。


    “學校那邊倒沒什麽事,現在學校裏是閑的很,槍術課沒了,每天起碼比原來能閑出兩個小時來,體能也不能一天到晚練,那就隻能自己看書學習了。


    我急的是家裏等著呢,舅舅也來了,他很忙的,也不能讓他一直等著。”


    “唔。”


    周清和了解的點頭,這個舅舅應該就是母係那邊的少將了,那確實挺忙的,畢竟正當打的年齡。


    看來這次迴來,家族這邊還是頗為重視。


    也對,難得迴來一次。


    不過藤田英武說的槍術課沒了,周清和挺感興趣。


    “槍術課為什麽沒了?”周清和皺著眉問,“現在憲兵都不練槍了?”


    “哧,也要有槍啊。”藤田英武嗤笑:“學校裏的槍都被收走支援戰場了,拿什麽練?手指筆劃麽?”


    “這麽嚴重!”周清和吃驚。


    日本國內軍用物資短缺這件事他知道,可他沒想到憲兵學校的槍都被收走了,這可是憲兵啊。


    還有特工,間諜,警察,這些職業還能不練槍的?


    “確實沒辦法,我去整備局問了,軍工廠的產能已經加到極限了,有些東西要進口,沒錢,再加上美國那邊對我們有些東西禁運了,根本買都買不到。”


    “嘖,唉~”周清和也隻能歎息一聲心裏偷著樂。


    “東京的變化真大啊,我怎麽感覺我出去也沒多久,這街上的車怎麽少了這麽多麽?”安田千葉看著窗外快速退去的街道不解的問。


    周清和也覺得現在的東京,和以前印象中的有了很大區別。


    不是指高樓大廈,東京現在的發達程度光房地產建築來說,都比得上以後的二三線城市的市中心。


    但是街道上肉眼可見,車輛是少之又少,除了周清和這輛車,這條街上居然就一輛車。


    “我記得我上學的時候,這路上車挺多的啊?”周清和看著奇怪便問出口,問完反應過來:“難道是缺油?”


    藤田英武一點頭,“有一部分這個原因吧,禁運倒是沒禁運,就是沒外匯了買的少,現在油主要的供應都是給中國戰場,所以東京就缺了。


    說起這事,還得怪滿鐵那幫人。


    我聽說滿洲那邊滿鐵公司的地質勘探隊一直在找油田,跟軍部信誓旦旦的說大慶有油田,結果花了上千萬元,挖了這麽久就挖出來一堆石頭!


    真是廢物啊,浪費了多少時間?


    你說也是怪了,中國怎麽什麽都有,就是沒石油呢?”


    呐,這就叫國運了,真要是被你們在大慶挖出油田,那戰爭局勢都得被你們改寫,沒這命,沒辦法呀。


    缺錢缺油,周清和一路看著路邊的商店,東京這街上的店鋪很多,各類食品店、生活服務店,但是逛街的人不多,看起來真就是蕭條。


    遠不如上海來的熱鬧。


    安田千葉看了都有種失望情緒,大概就是想象中和現實中的不同,戰爭沒有讓生活變的更好的,反而是更差了。


    藤田英武指著街邊的店鋪說,“你看這種天婦羅店,以前燒汽油,現在燒煤炭,而且連食用油都不好買了。”


    “沒油怎麽做菜?”周清和訝異。


    “隻放一點,反複利用,油很貴,放多了放裏麵加價就更賣不出去了。”


    “哦。”


    看來日本底層人民的生活也很是艱難,強壯勞動力都去參軍了,都沒幹活的人了,能過好日子才有鬼了。


    不過他們沒錢買油,不妨礙藤田家大擺宴席,油水管夠。


    藤田和清迴來了,放以前那叫私生子,父係這邊的家人雖然沒怎麽見過麵沒有感情,但看在血脈的份上可能還照料一二。


    母係那邊不恨你就不錯了。


    還想大擺宴席,想的真美,肯定不受待見。


    但現在不一樣。


    家裏的主力中將死了,家道即將中落,這藤田和清一個年輕有為的中佐,再加上安田家的女婿身份,那就不叫私生子,那叫貴客,叫希望。


    是救世主一般的人物!


    要不是輩分在這裏,家裏的長輩把主位讓給安田千葉坐都可以。


    周清和得承認,他那是屬於沾光吃軟飯的。


    吃軟飯好啊,要不然少不了得看著一堆不認識還繃著臉的老頭,接受家族精神傳承的指導。


    有安田千葉在,現在就簡單多了。


    該走的禮儀流程簡單走一下,分分從上海帶迴來的禮物,見識一下家裏的長輩,然後給前任憲兵司令莊嚴肅穆的上柱香,這就可以開飯了。


    飯後,進入正題,家族男性決策層會議。


    參加人員,老一輩退休的中將藤田一郎,新一代的傳承者藤田英武,母係家正當打之年的的憲兵少將鈴木大雄。


    首先,就是鈴木大熊對周清和表示感謝。


    微笑道:“和清,你找老婆的眼光非常不錯,我們家的一宿應該多多向你學習。”


    “啊?”周清和表示驚訝,隨後笑道:“我們是巧合遇到了,各自喜歡,有些事情是緣分。”


    “哈哈哈哈。”


    這話大家都信,要不說安田家的女兒是藤田和清硬逼著搶來的,那膽子也沒那麽大啊。


    “安田社長介紹我去整備局當局長,這件事還是借著你的人際關係,我得謝謝你,多謝了。”鈴木大熊一言不合就頓首。


    周清和連忙跟上頓首:“您太客氣了,親人之間互相幫助,本就是應該的。”


    鈴木大熊在陸軍省整備局當局長,主要負責軍隊的訓練、裝備整備和動員工作。


    聽起來似乎很一般,訓練,那就遠離一線,遠沒有軍務局的人事工作,和會計局的財務管理,聽起來來的厲害。


    但是身為陸軍省七大局之一,職務牽涉到裝備二字,稍微想想就知道這個職位有多寶貴。


    身在其中,最為知道,老年人藤田一郎感慨,“世道變了,和平年代,我們兩家身為憲兵家族,鉗製軍隊,對軍隊有生殺大權,在軍隊裏麵的威望說一不二。


    但跨入了戰爭年代,手握重兵的將領,有戰功的將領那才是軍隊的實權人物。


    有道是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中國的古話說的,將軍在外麵,連皇帝陛下的命令都可以不聽,何況是我們憲兵家族?


    我當時就知道戰端一開,如果我們憲兵家族的目光還是局限在國內,那麽權力勢力遲早被新崛起的將星所取代。


    接下來等待我們的,就隻有無情的落幕。


    所以我想盡辦法,用盡人脈關係和鈴木家一起運作優名去了上海,尋求改變,為家族爭奪一線生機。


    誰知道,優名居然玉碎在了上海。”


    藤田一郎說到這裏露出悲傷神色:“我當時聽到消息,真的以為完了,藤田家族延續到我一代,再往下就出不了將星了,而接下來,等待我們的就隻有時代的落幕。


    誰知道,你又給了我一個驚喜。”藤田一郎看著周清和嚴肅道:“優名的子嗣,頂尖的外科醫生,而且還和安田家族結成了姻親,你讓我看到了希望。”


    “有沒有我無關藤田家族的光輝,英武照樣能揚起藤田家的威名。”周清和頓首。


    藤田一郎搖頭否定,肚臍篤定:“他不行,沒有外力的幫助,大佐就是他的極限,如果沒有優名的玉碎讓他更進一步,他到現在都不可能晉升大佐,而我的人情在優名身上基本上都已經花光,再也扶不起一個少將出來。”


    藤田英武慚愧,沒否認:“是我讓爺爺失望了。”


    “你沒有讓我失望,你的資質就隻有如此,我有什麽好失望。”


    這話真是紮心,藤田英武頓首,頭低的更低。


    藤田一郎看向周清和:“這次你迴本土,安田社長和我們商量的結果是,盡量把你安排進實權崗位,要多接觸前線軍隊。


    所以本身最容易把你安排進醫務局,或者整備局之類的地方,我們都沒有安排,而是在謀求更近一步的職位。


    其實我們家和安田家麵對的局麵都有些類似,慢了別人一步。


    我們憲兵家族是掌握軍警憲兵,卻遠離戰爭一線,以至於戰爭一開,我們跟不上腳步。


    而安田家族是靠近皇室,靠近內閣大藏省,對於和軍隊實權人物的關係,遠沒有三井家族和三菱家族來的密切。”


    你們不會是讓我去當什麽聯隊長帶隊攻打晉察冀吧?那我可得有損藤田家的榮耀了。


    周清和聽的心驚,好在藤田一郎很快說道:“所以我們預想的職位是參謀本部的中國課班長,這是最適合你經曆的崗位了,我們知道你對特務事宜不怎麽感興趣,但是希望你看在大局的份上,不要拒絕。”


    啊?周清和感覺對方態度怎麽有些奇怪,不過中國課不就是專業對口麽,這有什麽好拒絕的?


    當下,周清和默默點頭:“既然對家族有力,那我責無旁貸。”


    唿,好像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周清和:“.”


    氛圍多少有點奇怪。


    “好,非常好!”見周清和答應,藤田一郎高興道:


    “既然如此,你待會和千葉小姐迴安田家的時候,可以和安田社長一並說出,安田家和參謀本部的載仁親王關係不菲,他來安排,最為合適。”


    “栽仁親王,明白了。”周清和點了點頭,隨後一笑道:“隻能是班長麽?這麽說我上麵還有個課長的上司?


    我不太習慣,我在上海我的部門都是我負責。”


    鈴木大熊馬上補充道:


    “課長得是少將。


    除了對滿洲國這種小級別的課室,任職課長能是佐官,對中國,俄國,英國美國這種國家,課長級別肯定得是將級,這有硬性規定。”


    “原來如此,明白了。”


    準備去安田家拜訪,周清和隨後走人。


    他一走,房間內就輕鬆的交流開了。


    “我剛才態度還可以吧?”藤田一郎詢問。


    “沒問題的。”鈴木大熊也是輕鬆許多,笑著道:“我早就說了,你是多慮了,年輕人哪有那麽難相處。”


    “唉。”藤田一郎也是笑笑。


    忤逆子沒鬧著要去當醫生,簡直是普天同慶。


    優名多麽強硬的一個人,這藤田和清當時能叛逆的忤逆優名的意思,非要去學醫,而且是自己跑去學醫,可以想象,這樣一個人必定執拗。


    讓一個愛學醫的人,而且對家族不親的人,非要去當特務,他們在事先商量也是捏了一把汗,拿捏著詞語,生怕第一次深入交流,就把大家搞的都不愉快。


    那以後,可就難了。


    畢竟,大家雖然是血親,但實際上真就算不上熟。


    “奇奇怪怪。”


    周清和是搞不懂這幾人氣氛搞的這麽嚴肅幹什麽。


    “怎麽了?”安田千葉發問。


    “沒什麽,隻是讓我去參謀本部的中國課工作,當個班長。“


    “哦。”安田千葉點了點頭,皺眉道:“怎麽是個班長,課長都不給藤田君你當麽?也太小氣了。”


    “就是,小氣。”周清和深切認同,使勁點頭。


    “哈哈哈哈。”安田千葉笑死。


    到達安田家,知道安田千葉要迴來,安田家的人也早就在等待了。


    讓安田千葉去打招唿,周清和和安田健一陪著她們淺聊兩句,就去了書房。


    “基本的情況藤田家的長輩應該已經跟你說了吧?”


    “說了。”


    安田健一嗯了一聲,隨意的坐著,“那好,那些我就不說了,我想你去參謀本部的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邊的人我比較熟,你真要是哪裏做的不舒服,我還可以幫你換。


    陸軍省那邊就麻煩點,三井和三菱的派係多一點,陸相,東條英雞,還有土肥圓那一群人,都是他們一派的,好位置都被他們把持了,我怕你去了也未必舒服。”


    “這樣聽起來,安田家在軍部的實力是不太強。”周清和很耿直的打趣。


    事實啊,這有名的一些人都是陸軍省的。


    安田健一哈哈一笑,有底氣的人絲毫不介意這些調侃。


    “那話也不能這麽說,隻能說大家進攻的方向不同,安田家和財政部門的關係就很好,和海軍的關係也不錯。


    就算是陸軍將領,這關係也不是差,隻不過當時的安田領導層眼光有局限性,認為日本是島國,應該海軍比陸軍強盛,所以投資海軍的將領多一些,你覺得這思路有錯麽?


    外加軍權皇授,陸軍那邊的將領都是天皇陛下任命的,我們安田家和皇室關係不錯,那你覺得我們有必要去討好具體的某一個將領麽?


    所有投資都有可能因為一個天皇陛下的任命改變化為泡影,實在是沒必要。


    而真要是看好,讓皇室出手提拔,豈不是也能起到這個收買人心的效果?”


    周清和點點頭,甭管認不認同,點頭總是沒錯的。


    安田健一接著說道:“真要說起來,安田家族是最舍得投資軍隊的,你想,機場是我們家先造的,三菱起步都沒幾年,我們當時為什麽造飛機?什麽地方需要飛機?就是軍隊。


    就是方向錯了。


    戰事一開,定位中國和蘇俄戰場,這個錯誤就顯得特別大,而如果定位是香港,或者東南亞的其他島國,那就不是錯了,那是投資正確,打下來所有利益頭部肯定是安田家的。


    其實真要是如軍隊所說三個月就能滅掉中國,那下一個目標不是蘇俄,就該是東南亞其他島國,海軍還有機會,結果現在打下上海都花了多久?


    在中國被拖住,根本出不來,也就沒了其他機會,對不對,錯誤就特別大。”


    “確實是這樣。”


    安田健一笑笑:“沒辦法,前輩犯的錯誤,隻能我們來彌補。


    三井和三菱先行一步,找的都是陸軍將領,而現在陸軍勢大,他們投資的這些人也起來了。


    我們安田想要再插手,這些軍隊頂層人家也不需要,所以按照我的思路,那就是繼續維護和皇室的關係,然後培養中層,挑選精英,替換掉他們,人總會老的,不是麽?”


    “對,很有道理。”


    “哈,不過也有難點,當中層容易,想上到頂層,那就難了,不是人人都有這個潛質。”


    安田健一說完,點了下周清和笑道:“你和別人又不一樣,安田家族自然是可以全力推你前進,但是你就算不能登頂,我覺得關係也不大。”


    “為什麽?”


    “因為你醫術好啊,這軍隊頂層都是一幫老頭子,他們就算有三井和三菱在背後合作,難道三井和三菱還能給他們看病嗎?啊?哈哈哈哈。”


    安田健一看著周清和是滿眼滿意,越看越歡喜。


    安田健一今天也算是吐露心扉了。


    那周清和也就懂安田健一當時主動要把女兒嫁給他的理由了,算是一個保險。


    安田家就算推別的人沒推起來,就憑一個頂級外科醫生和軍隊的關係,那就有一份情誼在,那安田家等於可以彎道超車,從三井和三菱手裏,搶下一塊肉來。


    “走吧,帶你去見一個人。”安田健一起身。


    “誰啊?”周清和問道。


    “參謀本部參謀總長,天皇的叔叔,栽仁親王。”


    安田健一笑著一拍周清和的肩膀,眨了眨眼睛,笑著暗示:“74歲了,年紀大,一身病要把握每一個機會,而且他還是你以後上司的上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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