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劉一丹找了陳教授,兩人在房間裏密謀。


    “剛好我也有事找你。”陳教授關了門說:“你先說什麽事?”


    劉一丹直言道:“我想接觸下周清和,看看他對我們的看法,你覺得可行麽?”


    “伱是想發展他?”陳教授一怔:“為什麽你突然有這個想法?”


    “他就是給日本大使做手術的那個醫生。”


    “啊?”陳教授一愣:“你不是說是日本醫生麽?”


    劉一丹一笑,“都被經驗誤解了,教授,你就說你看到周清和,能想到他是一個醫術這麽高超的醫生麽?”


    陳教授聞言不得不點頭:“那我確實想不到,按道理說醫學是經驗學科,他的年齡,沒理由技術高超到這種地步吧?他留學都才剛迴來。”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就是這麽跟我說的。”


    “嗬,自賣自誇,倒是一點不謙虛。”


    “那沒辦法,誰讓人家真就有這本事,心髒手術啊,我要有這本事,我們醫院能把我供起來,院長見了我也得陪著笑臉。”


    陳教授被這話逗笑,笑了聲收斂笑容:“說迴正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是覺得他的醫術對我們很有幫助,這是個人才值得爭取,但是組織吸收人員,第一考慮的不是技能怎麽樣,而是信仰,是信念,所以絕對不能貿貿然接觸。


    而且以我的觀察來說,這個人醫療的門檻費就是200元,這在無形之中就拒絕了很多窮人的治療,他的思想怎麽樣要打一個問號。”


    教授的話有道理,劉一丹點頭:“那我多多觀察吧,等時間久一點看的清楚一點再說,教授你說你的事。”


    “我和你其實是同一件事”


    陳教授看著她道:“發展他操之過急,但是試探一下他,我覺得可行。”


    “怎麽試探?”


    陳銘說道:“陝北天氣越來越冷,棉衣的事情迫在眉睫,我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辦法,試探周清和也算是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陳銘拿出一張報紙,指著說:“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劉一丹看了眼,上麵說的是張笑林求醫無門,在周清和診所看病的事情,於是她點頭:“這件事我知道,當時別的醫院位置都被日本人占了,這張笑林才找的周清和,怎麽了?”


    陳銘說:“你覺得通過周清和,有沒有辦法搭上這個人。”


    “如果能搭上張笑林,那棉衣和運輸渠道的事情確實都可以解決,但是我怎麽跟他說?”


    “你不用跟他說紅黨的身份,你現在的身份就是一個很常見的愛國人士,希望兩派合作共同抗日的愛國人士,因此你聽到了一些陝北抗日將士衣著單薄的事情,你希望盡點自己的力量,買一些棉衣送過去,你就拿這件事情試探他,看看他的意思如何。


    如果他嘲諷你,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如果他也願意出一些錢,你就在後續的談話中,提一下這件事的難度,順道點一點青幫渠道的事情,如果他有意,自然會幫你去說。


    這個時候你就再提出,你想聯合一下租界裏其他有意的人一起出錢購買,一起送過去,讓他一起去說。


    如果不說,你也別勉強,到此為止。”


    劉一丹點頭:“我聽明白了。”


    “記住,是試探,別點明自己的身份,愛國人士有很多,單純的希望兩派合作抗日,這很正常,不會引起懷疑。”


    “我知道。”


    周清和從藤田那出來,就把好消息告訴了張笑林。


    張笑林直唿好事情,有了日本人參與,那廠子的安危等於獲得了絕對的保證。


    接下來的事情他去談。


    周清和迴了家,劉一丹就找上了門。


    “周醫生,吃水果。”劉一丹是端了一盤子蘋果橘子上來。


    難得,現在這待遇是真不一樣,“請進。”周清和對著屋內偏了下頭。


    房間雖然小,也是可以一個坐在凳子上,一個坐在床上,聊個天還是可以的。


    劉一丹進門輕笑:“說起來不好意思,我是來找周醫生化緣的。”


    “借錢?”周清和詫異道:“你的收入不低吧?錢呢?”


    “不是,是我今天碰到了一個人,是一個商人來醫院看病,閑聊起來,他說他是從陝北一路過來,說看見那裏的人吃不飽穿不暖,天寒地凍,衣衫單薄,還在一心想著抗日。


    我就想著是不是該做點什麽?雖然我不能拿槍,也不敢打日本人,但是我可以幫忙買一些衣物運過去,支援他們抗日,周醫生覺得我做的對麽?”


    劉一丹說完仔細的看著周清和的眼睛,當然什麽都看不出。


    周清和咬了口蘋果,“所以你是紅黨?”


    “我當然不是。”


    “那你操這心幹嘛?”周清和笑了笑:“人要學會保全自己,說好聽點是抗日,說難聽點,他們就是亂臣賊子,你這話要是被別人知道了,指不定出點什麽事。”


    “所以周醫生是覺得我買衣服不對?”


    “對,也不對。”


    周清和吃著蘋果說:“支援抗日當然是好事,但是單純支援一邊,那就有問題,想要不留人口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兩邊都支援,那這事說出去,誰都說不出什麽,你覺得是不是這樣?”


    劉一丹微微驚愕,她發現周清和這思維真就跟別人不一樣。


    別說,支援兩邊,真就哪怕是特務發現,頂多也就覺得她有點傻,絕對不會往紅黨方向想。


    哪個紅黨會支援黨國?


    周清和淡笑道:“活可以幹,但任何時候都要學會保全自己,一邊多一點,一邊少一點,東西分批買,分開送,多分幾批,隻要是送往抗日前線,誰都挑不出理,事後就算有人想查數量都查不出來,追蹤到一條,你可以拿出另一條來洗清自己。”


    “所以周醫生願意出錢?”劉一丹笑了。


    “可以,沒問題,我也愛國。”周清和認真點頭。


    劉一丹的身份有問題,但是並不重要。


    愛國人士,還是紅黨,都不重要。


    哪怕就算劉一丹是黨調處的人,這是黨調處吃了豹子膽在試探他,都不可能動得了他。


    說白了,以他現在的分量,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借口。


    幫紅黨是為了取得紅黨信任深入調查紅黨,這一個理由就足夠擺平一切。


    透露出來的陝北缺衣服的信息肯定是事實。


    關鍵這件事要怎麽辦。


    第一關打通,劉一丹繼續第二關。


    “謝謝周醫生,不過我和其他幾個朋友商量了一下,這件事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


    “什麽問題。”


    “封鎖線很長,我們好像很難送進去。”


    “多簡單,接觸你的那個商人肯定是紅黨,要不然哪敢多嘴說同情紅黨的話,你們花錢他來運貨,又不是第一年過冬,他肯定有路子。”


    本來是有的,可現在沒有了,劉一丹發現周清和思維真快,快的把她能說的話,路給堵死了。


    她搖搖頭道:“我記得當時那個商人說,就是因為原來的供應商出問題了,所以導致紅黨今年特別難,好像跟前陣子浦東的剿匪有關,棉花集散地就在那邊。”


    “這樣啊,那運氣可真不好,那你們準備怎麽辦?”


    “他說如果能找到青幫的人,那就有辦法送過去,周醫生我記得認識青幫的人?”


    “明白了,不隻要我出錢,還想讓我找青幫的人。”周清和似笑非笑。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一塊也不嫌少,都是心意不是麽?”劉一丹繼續裝傻白甜。


    周清和沒說話,默默的吃著蘋果。


    整件事到此為止就清楚了,浦東的商人是供應商,也是青幫的人。


    而死掉的商人隻有那幫煙土商。


    運貨的東西又是棉衣棉被。


    所以十有八九是,煙土夾在棉被裏被運往各地,而那個煙土商大概率也不是為了真幫紅黨,隻是為了掩人耳目,不是棉被也會有稻草。


    用棉被隻是多賺一層而已。


    現在人死了,紅黨貨也斷了。


    於是紅黨就看中了他,想搭上張笑林。


    簡單,這事情不難辦。


    “你把你朋友的錢歸攏歸攏,剩下的事情我幫你搞定。”


    時間也就過了一天,劉一丹就把錢數告訴周清和。


    周清和給他們曾海峰貨物公司的地址,讓他們自己裝作路人去找經理談,既然煙土商人都死了,貨肯定在曾海峰手裏,賣沒賣出就不一定了。


    紅黨一問,還有貨,因為上海是棉花集散地,多的是棉衣製品。


    紅黨八折包圓,多出來的錢還能把從英美倉庫裏搶來的棉衣也購買上兩大車。


    全部發走。


    當晚,周清和就嚐到了劉一丹上供的西式大餐。


    說是感謝周清和的大力幫忙。


    周清和真沒幫什麽忙,也就打了一個電話而已。


    認識的人多了,辦起事來就這樣,別人千難萬難,他辦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搞定這件事,時間進入平靜期。


    廠子進度直接進入高速期。


    日本人沒意見,德國人沒意見,法國人沒意見,中國人也沒意見,誰還敢有意見?


    各家賺各家的錢,廠址很快在地圖上劃定,日本的鋼材開始加急定製,而德國的機器也裝船運輸。


    人員同時開始招聘,隻要等兩方的物資到,廠房估計也造好了,到時候直接可以開始生產。


    金錢開道,速度就是快。


    周清和時不時檢查下廠子進度,要麽就是在鄉鎮間奔波檢查日本人的幹活情況,要麽就是閱讀他們的術後總結。


    忙碌的日子在平穩中過去。


    陝北依舊就剿匪,上海依舊在跳舞,日本人照樣囂張,周清和照樣訓練。


    11月過,12月到來,這一天,寧靜的上海被一則消息打亂。


    校長被扣押了!


    東北軍兵諫,通告全國!


    責令南京重組內閣,全國統一戰線,萬眾齊心,聯合抗日!


    上海震動,全國震動。


    牛鬼蛇神開始群魔亂舞。


    揚言開戰東北軍,勤王救駕。


    實則是不是要逼死東北軍,斬殺校長,誰也不知道。


    暗流湧動之下,沒有一個地方能平靜。


    遊行的遊行,喊口號的喊口號,租界有人慌,有人喜。


    歡天喜地的日子裏,日本人也在枕戈待旦,藤田優名停了軍醫的訓練,讓周清和休息一段時間。


    周清和窩在租界裏,相當淡定。


    除了發一封電報給戴老板,已經聯合曾海峰,對上海所有高官展開監控,隨時配合行動,隨時等待召喚。


    終於,信號來了。


    20號。


    周清和路過尚賢坊,赫然看見了上麵一間陽台的晾衣架上掛出了三條內褲,中間一條白色。


    周清和找了個電話打了過去。


    “老板,我這有新的貨源。”


    “好,我知道了。”


    周清和迴到國際飯店,劉愷慌忙關門,讓出了身位,讓出了後麵的人。


    “處長。”周清和站定。


    戴老板親自到了。


    隻是看這表情,顯然這些天很不好過,眼睛裏布滿血絲。


    “清和。”


    戴雨濃眉頭緊皺之下,還是勉強笑了笑:“這些日子你幹的著實不錯,可惜,如今風雲突變,我暫時也沒有心情聽你在上海的風雲過往。”


    “屬下明白。”


    “你先出去吧。”


    “是。”


    劉愷直接被趕走了。


    戴老板走到沙發上坐下,神色晦暗,思考了一陣才說道:“最近的情況你在上海可能不太了解,夫人去了兩次,談了兩次,東北軍都沒有釋放校長,而且態度強硬。


    校長這邊夫人也去勸了,但是校長也是堅持不鬆口,局勢撲朔迷離。


    東北軍已經下了最後通牒,談不妥,那就殺人。


    校長一旦身死,天下大變。


    何部長的軍隊已經開到了城外,一樣下了通牒,不接受妥協,不放人,那就攻城!


    南京有人主戰,有人主和,全部亂糟糟的,誰都不知道明天如何。


    清和,你是跟著我的,可以說,我們的命脈是連在一起的。


    你覺得我們到底該何去何從?”


    周清和起身立正:“處長,沒有什麽好想的,既然我們的命運是連在一起的,那就隻有一條路,勤王救駕!”


    “可是,這一去,可能就是死路。”


    戴雨濃也起身看著周清和道:“這一次陝西站尤為可恨!居然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讓我們痛失先機,這在校長眼裏,絕對是大錯,事後我們必定受到責罰!”


    “處長,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說句心裏話。”


    “嗯。”


    “結局不會更壞了,我們是特務,我們是特務處,整個南京,除了校長在的南京,沒有一個人容得下我們,校長一死,我們必死,特務處必亡。”


    “可就算校長活著,我們可能還是難逃一死。”戴雨濃盯著周清和道:“我不是不想救,我比誰都相救,但是就算救出來了,事後,怎麽辦?如此大錯,怎麽辦?”


    戴老板已經慌了,進是絕路,退是絕路,不救是絕路,救出也是絕路。


    東北軍造反,陝北站沒有任何預警,這簡直就是個廢物機構,就算救出了校長,校長事後也絕不會輕饒。


    也許現在最好的一條路就是三十六計走為上,收拾金銀細軟直接跑到國外去。


    “那就哭,看見校長就哭,然後一身虎膽貼上去!有人要殺校長,我們就擋!拿身體擋!”周清和嚴肅道:“處長,我們必須去,這一點沒的選!


    校長活,我們就活!”


    “處長,我不怕,我陪你去!要死我們一起死!你擋在校長麵前,我擋在你的麵前!絕不退後半步!”


    戴雨濃有些震動,此事與周清和無關,周清和完全可以不去,居然有如此勇氣!


    “少年意氣!”


    “處長,我們還可以做準備,帶人過去,帶著身手好的人過去,他們放我們就穩住,他們不放,我們就搶人,拚了命也把校長搶出來!


    就算死,我們也是曆史中的正麵人物,誰敢不說一句忠肝義膽!


    但是,我相信我們不會死,我不會死,你也不會死,我們吉星高照,處長,我們特務處從我到來的兩三百號人,到現在超過千人!


    時勢造英雄,我們就是英雄!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處長,相信我,趕緊決定,越是危難時到達,越顯情誼珍貴,如果真的事態都解決了,我們晚到一秒,都是死路一條,那才真正的悔之晚矣。”


    “好!”


    戴雨濃看著周清和說道:“你這人幸運,我相信你的選擇一定不會錯,清和,今日你的話我記在心裏,如果我們有明天,不!我們一定會有明天!”


    “對,一定會有!”


    “走,迴南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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