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站在欄杆這不是在看風景,而是在看人。


    準確的說,是記人。


    他在開發自己過目不忘能力的邊界,到底能記住多少事情,到底能記住多少人。


    作為一個醫學博士,他其實非常感興趣自己腦部是不是發生了某些不可知的變化。


    哦,當然,身體的協調性提高也是。


    但是很遺憾,這個世道沒有mri。


    所以他就趁閑暇之餘,站在這裏,看下麵形形色色的人,醫生,病患,記住他們的樣子,再在腦海裏複現。


    通常來講,在一個大場景裏,對眾多的人一一看過去,很快,人就會忘記前麵人的長相,除非再看見,才會覺得眼熟。


    但是他不會。


    周清和在這裏已經站了十分鍾,進出的100多號人,每個人的長相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要是當年讀博士的時候有這能力,那不得起飛了?”


    當年要是有過目不忘,全球的論文,全球的醫學書籍他理論上都能背下來。


    然後等到去醫院實習,博導,院士帶隊查房提問的時候,冷不丁引經據典驚豔全場......


    想想就覺得爽。


    反過來就是當年讀博士的苦逼。


    醫學書太特麽多了。


    不過現在不是做白日夢的時候,醫院大多數是普通人居多,所以當他看到戴雨濃,根據別人的反應就能推測出這是個大人物。


    也沒想到是來找他的。


    然後戴雨濃就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你是奉化人?”戴雨濃問。


    “對的...你是?”周清和是寧波奉化溪口人。


    戴雨濃沒作答,而是輕笑道:“校長當年在家鄉創辦武嶺學校的時候,恐怕也沒想到,這裏會出一個頂尖的外科大夫,這件事我要是說給他聽,他肯定很高興。”


    周清和聞言一怔,倒不是因為對方能這麽快查出自己的來曆,特務處,這很正常。


    而是在這個時間點張口校長閉口校長,還這幅做派樣貌的,他猜到來人是誰了。


    大特務頭子!


    “你是?”周清和再次發問。


    “戴雨濃。”


    “...抱歉,不認識。”


    戴雨濃的笑容微微一僵,不過他很快爽朗起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如果不是你這份專心,你也很難有這份成就。”


    外科醫生有多難學,戴雨濃很清楚。


    這個小兄弟履曆幹淨,隻是幾年的留日學習就能操刀這麽重要的手術,而且讓外科主任佩服,那不止是天賦高低的問題,一定免不了紮實的苦練。


    兩者缺一不可。


    不知道他名字,很正常。


    “我剛來,確實不太清楚你的身份,戴先生找我什麽事?”周清和有點猜不透他的來意,幹脆直接問。


    以他的外科主刀身份,戴雨濃不可能為難他,心是不用慌的。


    戴雨濃快人快語:“複興社想必你已經聽過,我來是邀請你加入複興社特務處。”


    “我?”周清和聽著有點懵:“我一個醫生,能幹什麽?”


    他想破腦袋也沒想到戴雨濃找他居然是為了當特務!


    要是割個什麽小零件找他,那倒是正常些。


    哪怕是包皮。


    戴雨濃很嚴肅:


    “眼下前線戰事吃緊,日本人咄咄逼人。


    校長創辦武嶺學校的目的,一是為了幫助家鄉,二也是為國選材。


    特務處作為直屬於校長的特殊部門,也擔當著各種各樣的任務,同樣,我們也需求各種各樣的人才。”


    “可我能幹什麽?”周清和還是不明白。


    “一樣,救人,具體的有人會跟你說。


    我現在能告訴你的就是,你在這裏做一台手術,隻能救一個人,做一百台手術,能救一百個人。


    但是在我們特務處,你救的人雖然不一定是好人,甚至是敵人,但是救活了他,讓我們從他的嘴裏掏出情報。


    這救一個人,就會挽救正麵戰場上千千萬萬的將士。


    這才是大公!”


    戴雨濃擲地有聲。


    周清和捋了捋其中的邏輯,於是便聽懂了。


    以他前世對諜戰劇的了解,大概就是有些犯人中槍之類的不方便拉到醫院來,然後他去了,就可以直接在特務處內部做這個手術,避免出意外之類的事情?


    猜測大概是這樣。


    可是他沒有做特務的心理準備啊?


    他來了這裏,就想著將自己的醫術發揚光大,能減少多少痛苦就多少痛苦。


    頂多就是想辦法賺點錢,然後開個醫藥公司,讓有些藥能提早被發現。


    當特務真沒在他的考慮之列.....


    不過現在,周清和思量了下其中的得失,選擇點頭答應:


    “好,我去。”


    因為他想到了一點,沒有權力護道,憑什麽能保住醫藥公司。


    戰爭年代,沒有消息來源,建起來的廠房,第二天就可能被導彈洗地。


    而且,醫生的收入雖然高,但是相比於醫藥這個行業的研發需要資金來說,遠遠不夠。


    特務處來錢是不是快一點?


    斯蒂龐克,玉座金佛?


    “好!忠勇之士,校長一定很高興。”


    戴雨濃拍了拍周清和的肩膀,“以你的醫術,完全可以在國外享受生活,但從你一畢業就選擇迴國,我就知道你這樣的人,是有遠大抱負的。”


    戴雨濃說完走了,給周清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先照看好這個紅黨,等紅黨身體好轉可以轉移的時候,一起去總部上班。


    “這來醫院上個班,身份就變成狗特務了。”


    麵試的是醫院,入職的卻是特務處,周清和覺得這其中頗具浪漫主義氣息。


    至於那個他搶救的人身份是紅黨,手術後他就知道了。


    雖然那個賈組長沒說,但是蘇唯庸人老成精。


    “我告訴你怎麽分辨他們抓的是什麽人。


    你就記住一點,特務處防守嚴密的是紅黨,沒幾個人看守的是日碟。


    因為隻有紅黨,敢組建隊伍偷襲醫院營救戰友,是日本人跑還來不及,防什麽防啊。”


    真有道理,令人信服。


    該和蘇主任說一聲,不說蘇主任這兩天也挺關照他,就說以後去了特務處,以他的身份和醫院的來往也少不了。


    關係要搞好。


    周清和站在二樓目送戴雨濃一行人離開醫院,正準備去找蘇唯庸,就看見二樓更衣室裏走出個醫生來,不由腳步一緩。


    白大褂,棉質口罩,很正常的裝扮,就露出的上半麵部而言,男性,目測三十多,將近四十。


    但周清和很確定他的記憶裏,這幾天沒見過這個人。


    也許是休假的,也許是剛來的?


    “我是內科新來的周清和,以後還請您多多幫忙。”


    想到某種可能,周清和主動上前打了個招唿,姿態放的很低,就像是個剛畢業的醫生。


    “哦,我是外科的老王。”這醫生伸出手朝著周清和一握,隨後便指了指上麵樓層的方向,“我還有個病人,我們有空聊。”


    “好好,王醫生慢走。”


    周清和笑著送老王離去,看了眼四樓的方向,轉身走進蘇唯庸的辦公室。


    “蘇主任,告訴你個不幸的消息。”


    周清和把戴雨濃來的事說了一遍,蘇唯庸當即炸毛。


    “什麽什麽?哎呀。”


    蘇唯庸氣急,隨後哀歎連連:“怎麽遇到這個閻王了,怪我,手續走太慢,哎呀,你也是,你糊塗啊。”


    蘇唯庸就把戴雨濃早就想選個外科醫生的事情說了下。


    “他早就跟我打招唿了,可誰願意去啊?好好的醫生不當,去當個特務。”


    蘇唯庸大聲說了一通,氣的都想拍桌子罵戴雨濃的娘,隨後才警覺的壓低聲音,恨鐵不成鋼的說:


    “你說說你,怎麽想的,我就不說身份,當醫生一個月多少錢,當特務才多少錢?真要是好事,別人早去了。”


    這年頭吃香的醫生不要太掙錢,就現在這個年景,一個人力車夫一月賺十塊,一個普通的醫生一個月就有八十塊。


    以周清和這個水平,一個五百塊,鬧不好,八百塊都有可能。


    當什麽特務啊!


    那才幾個錢?


    蘇唯庸是真的想不通,隻覺得周清和還是太年輕,被戴雨濃誆騙了。


    但是進了特務處就出不來了,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以後有時間來我這做手術,我給你算外快。”蘇唯庸說道。


    “好。”周清和笑著點頭,接著就問道:“主任,咱們外科的醫生我都見過麽?以後我要是來醫院找人幫忙,可別被人打出去。”


    “昨天介紹會給你接風都介紹過了啊,說起來我還虧了一頓飯。”蘇唯庸笑罵。


    這人被戴雨濃收走了,可不就虧了。


    “等我發薪水了我請。”周清和笑嗬嗬的說。


    “得了吧,你那才幾個錢。”


    “那主任,我先出去了,你忙。”


    “好。”


    周清和幫蘇唯庸關上門,眼神在走廊裏打量。


    不知道這個外科的老王醫生在哪,可別迷路被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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