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


    善善時不時偷看一眼陸朝朝。


    他劃錯生死簿,明顯感覺到姐姐的殺氣了。


    直到在靈堂那一跪,縈繞在他身邊的殺意才漸漸消散。


    陸朝朝緊急撤迴一道殺意。


    “善善,姐姐手中這柄劍殺遍三界邪祟。”


    “希望有朝一日你不會落到姐姐手上。”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姐姐這雙眼,時時刻刻盯著你呢。”陸朝朝盤腿坐在馬車上,膝蓋上放著嗡鳴的朝陽劍。


    善善坐在馬車角落,伸出小手摸了摸鼻子。


    脖子涼颼颼的。


    自從姐姐迴來,他這日子……


    是越過越心涼。


    馬車停在門口時,大門前已經掛上紅綢,門上已經貼滿紅雙喜。


    “咱家二公子即將成婚,夫人在城門外贈送包子饅頭還有喜錢,大家夥兒若有需要,可以前往沾沾喜氣。”城門外有許多乞兒,許時芸每逢初一十五都喜歡去行善。


    久而久之,城門口便專門留了個善棚。


    陸朝朝迴到家中時,府中已經裝滿聘禮,即將送往溫家。


    “以後成了婚,便是當家做主的男人了。你這些年掙的銀錢,娘都給你存了起來。”


    “這幾日已經清點出來。”


    “待溫寧過門,便讓她掌管。”


    “娘給你們幾人都分出了一部分家產,這份是屬於你的。將來一並交給溫寧。”許時芸當年在婆母手上吃了許多苦頭,她明白做兒媳婦的苦。


    當初院子失火,許時芸便趁機將院子重建。


    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每個兒子院門一關,便是獨立的門戶,正好適合成婚的小兩口。


    她素來是個寬容的性子,並不願兒媳來自己跟前做規矩。


    “娘,您管著便是,溫寧不在乎這些東西。”陸政越有種失落感,仿佛成了婚,就要和母親生分。


    許時芸不由失笑。


    “以後可不許再說這話。你既成了婚,便是溫寧和孩子的頂梁柱。”


    “你的一切,自然由你媳婦兒管著。”


    “娘也要從你們的家庭中退出去,讓你們好好過日子才是。”許時芸太明白了,若當婆婆的不懂退出,於新婚夫婦才是最大的災難。


    兒子永遠依賴母親,無法頂起責任,也無法形成真正的健康的小家庭。


    新媳婦也會有無法融入婆家的尷尬。


    成婚,怎麽是融入新的家庭呢?


    明明是雙方父母適度放手,讓她們各自組成新的家庭。


    陸政越是個大男人,心思不如女子細膩。但他懂的變通,此刻一想,是這麽個理,倒也不再拒絕。


    “那便麻煩母親了。”曾經的白麵書生,如今肌膚已經曬成古銅色,瞧著頗有幾分鐵腕將軍模樣。


    許時芸眼眶微紅,當初帶著三子一女狼狽的被趕出忠勇侯府。


    如今,孩子們長大,都要成婚了。


    “硯書,你是長子,也要多留意,有沒有自己喜歡的姑娘。”


    “娘不想亂點鴛鴦譜,隻希望你能尋得一個知心人。”


    許時芸看著長子憂心不已。


    陸政越抿著唇偷笑,戲謔的看著大哥。


    陸硯書老神在在的喝著茶,瞧見弟弟妹妹們的打趣,不由失笑。


    “娘,兒子無心情愛。”陸硯書輕輕歎了口氣。


    他知道,他現在的行為足以在京城掀起翻天巨浪。


    他是長子,肩負著傳承血脈的責任。可他至今,沒有成婚的念頭……


    許時芸幽幽的歎了口氣。


    她擺了擺手,老二老三和容澈便退了出去。


    陸朝朝帶著弟弟撅著屁股趴在桌子底下,偷吃今兒祭祖的燒雞。


    待屋內無人,許時芸才道。


    “硯書,是當年薑雲錦的婚事,傷你至深嗎?”她憂心忡忡。


    當年硯書還年幼,知曉自己有個未婚妻,不論去哪裏,都會給她捎迴女子喜愛之物。


    隨陸遠澤迴清溪,便給她帶清溪特產。


    他去南下學習,那邊盛產綢緞,他便抽空買緞麵。


    雖不算名貴,但各個都勝在用心至極。


    陸硯書瞧見母親眉宇間的不安,不由歎了口氣:“娘,薑雲錦還不配讓我如此。”


    “訂婚時,我尚且年幼,暫不通情愛。但那時,硯書已然懂得責任。”


    “她既是我一生之妻,是與我榮辱與共之人。”


    “我看重她愛護她,任何時候以她為先,那都是我應盡的責任。”他那時也不過十歲,已經在努力維護未婚妻的臉麵。


    他不爭氣,未婚妻會被人恥笑。


    “硯書自訂婚以來,不論是尋常相處,亦或是以命相救,硯書都坦坦蕩蕩。”


    “我與她,早已兩清。”


    “兒子並未被她所傷。”


    許時芸見他麵色坦蕩,眼中真摯,才放了心。


    “那你……”


    “娘,您不必擔憂兒子。兒子並不想勉強過一生,若有幸尋得知己,兒子必定領她迴家。讓爹娘安心。”陸硯書隨著朝朝見識到更廣闊的天地,他便感覺自己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許時芸了解兒子,雖溫和,但骨子裏卻透著執拗。


    “罷了……”


    剛說完,便瞧見桌子底下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


    甚至還有幾分爭搶。


    陸硯書掀開桌布,便見陸朝朝和善善正手腳並用的搶奪上貢的燒雞腿。


    善善紅著眼睛,委屈的指著姐姐手中的雞骨頭:“啊啊,哼……”


    指了指雞骨頭,又指自己的嘴,雙手環抱,重重的哼一聲。


    然後扭過頭。


    “姐姐吃完的雞骨頭,不給你嗦味兒?”陸硯書隻一眼,便看懂他的肢體語言。


    善善委屈的朝大哥伸手。


    陸硯書哭笑不得:“你和誰搶不好,和姐姐搶。當年你玉舟哥哥都被打到求饒……”


    陸朝朝拍了下小手,臉頰上一抹:“嘿嘿……”


    一溜煙兒跟著大哥跑了。


    夜裏。


    微風四起,吹動著懸掛著的紅綢,頗有幾分滲人。


    善善躺在床上,恍惚間來到一片白茫茫的仙宮前。


    夢中,他似乎長大了。


    他仿佛見到一個慈眉善目的仙人,仙人輕撫他的腦袋:“癡兒,見到仙尊還不快拜?”


    善善毫無反應,隻漠然的看著對方。


    除了陸朝朝,可沒人能讓他下跪!


    仙人似乎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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