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三條狗命,隻換來為侍百年。雖然她長得很一般,但想的是真美。


    銀發仙君起身,扔下一句:“跟上。”


    然後腳踏剔透冰棱,一步一道冰層覆蓋著茵綠的草地朝一座毛茸茸的獸山走去。桑月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畢竟阿滿、阿其已找到。


    其餘的,等穩定下來再慢慢琢磨。


    不知是初到仙域,抑或剛剛凝出仙軀,本就錯亂的前世今生記憶更加懵成一團漿糊。比如玉塵宮這名字她好像在哪兒聽過,愣是記不起來了。


    緊隨其後,看著他一步一道冰層的身影,腦海裏掠過一絲怪異的念頭。


    可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便已隨他騎坐在一頭猶如雪山矗立的雪獅背上。騰空而起時,坐得比較靠後的她悄悄爬到邊緣往下瞄。


    果不其然,地麵處處綠意盎然,唯獨他出現的地方有一半春日一半冬的局部冰寒。


    雪獅越飛越高,從高處俯瞰剛才的位置,遠遠瞅見崖下的罡氣漩渦格外的觸目驚心。除了她,還有其他生靈也在經曆千刀萬剮的酷刑,能否活下來要看運氣。


    出入口停在這裏,意味著今趟天漩的巔峰在這裏。


    若有大德聖賢能進入神域,這道天漩會直上更高的雲端,她這幾乎死在半途的仙靈隻有仰望羨慕的份兒。可它停在這一層,意味著今趟隻有下仙沒有神。


    而脫離苦海的她麵對仍在漩渦裏受罪的眾生愛莫能助,畢竟不是誰都有銀發仙君這份實力的。


    更沒資格求對方施救,慷他人之慨的苦頭她吃過不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他想救自會去救,何需她多嘴多舌?她也不知道銀發仙君為什麽救自己。


    可能誤下星燧時見過她,算出她今天有此一劫?或許真是機緣巧合,碰巧他家山上缺一名侍者便特地過來撿個漏。


    不管是哪樣,反正泛藍的冰層總讓她心頭不安。


    本想往深裏細想,看能不能翻起下界的記憶,結果引起一陣頭疼欲裂。在搞清楚身體狀況之前,她不敢勉強自己做危險的事,索性安坐獅背靜待目的地。


    擒獲靈獸為坐騎,圖的就是這份高空飛行的愜意。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生小。


    這是古人登上最高峰縱觀群山雄偉磅礴氣勢的抒懷之情,他們永遠體會不到雄鷹翱翔天際,俯瞰著山河的豪邁壯闊徜徉在神奇壯麗的自然景致裏的心情。


    老家的現代人倒是有這種體驗,比如翼裝飛行,在她離開之前仍處於安全保障比較薄弱的階段。


    凡人修仙,很多人都是衝著禦風、禦劍、禦獸飛行一覽眾生小的樂趣。


    正如她此刻,置身濃鬱的仙靈之氣繚繞氤氳的天地間,看著遠處偶爾遇到的引人入勝的懸浮仙山、鶴翔鸞繞等與靈界截然不同的風景,滿腔豪情被激發。


    縱身躍離獅背的瞬間換迴覲見阿姐的淡紫飄逸仙衣,果斷投入廣袤高空的懷抱。


    深沉的黑袍是她的人生底色,華美的彩衣是苦澀生活中的一份點綴,雖然假,勝在她喜歡。下意識地摸摸臉龐,發現左臉的疤痕仍在不禁心底一沉。


    果然,哪怕晉了仙也無法擺脫神的詛咒。


    就在心情轉為惡劣的刹那,突然從識海裏嗷地傳出一聲龍嘯,眼前霎時出現一大坨陰影。


    “主人上來!”它要帶著她飛在仙域的上空。


    它在天漩中被保護得最好,修為半點不減,反而沾了主人和阿其的光被天漩輕輕洗了一遍。身上的妖氣雖然不減,但沾了仙氣終歸比下界的妖獸純淨許多。


    主人成了仙,它的身份跟著水漲船高成了仙獸。不僅主人高興,它也興奮難抑。


    聽見阿滿成熟無恙的女聲,某人惡劣的心情瞬間陰轉晴,收了禦風之術躍上它的背,“哈哈哈……”一人一獸囂張地在這片新天地間發出一長串的噪音。


    靜坐雪獅背上的銀發仙君瞥了倆幼稚小瘋子一眼,嘴角不屑地勾了下,微哼。


    空間裏,有著五彩毛紋的小獸瞪著外邊的小夥伴直跺四隻小蹄子。它的修為折損得最厲害,道行不足出不去,隻能在空間裏眼巴巴地看著小夥伴們暢快。


    直到眼前一晃,下一刻就被高空的強風刮得滾入某人的懷抱。等發現自己的處境,小獸頓時開心得四蹄亂踢,歡快地跟著嗷嗷嗷叫。


    仙域的天地相隔同樣很遙遠,但仙域的仙君們道行也高。


    素來寂靜的仙域天空突然吵吵嚷嚷,途經之處的下方仙宮殿府守衛紛紛仰望。放目遠眺,當看到為首的雪獅時守衛們迅速低頭垂眸,沒事,那是自己人。


    “何方小仙在上邊聒噪?”一座宮殿中的主君正在院裏作畫,一邊題詞一邊淡聲問道,“如此不懂規矩,廢……別再讓我聽見這把聲音。”


    “是,迴主上,”伺候一側的仙侍稟道,“剛才那小仙的身邊是妖尊,瞧那方向,他應該剛從天漩那邊離開。”


    “天漩?”主君手中的筆微頓,隨後繼續動筆,“既然天漩出現,我仙域這迴能添幾個?”


    許久沒見到新麵孔了,有空去瞧瞧。


    “原本天機宮那邊說,這百年裏沒有……”仙侍遲疑了下,最終選擇實話實說,“但今天妖尊從那邊歸來,身邊還帶著一位麵生的小仙,應是逆天而為。”


    天意不可違逆,無論下仙、上仙或神明都十分忌憚逆天而行,皆因下場往往是殞亡。


    “他行事素來乖張,連我父帝都不放在眼裏,何況區區逆天。”年輕的主君不屑道,“罷了,隨他,別讓他那聒噪小仙靠近我的仙山,踏上半步直接打死。”


    他不犯人,人亦不許犯他,否則不管落得什麽下場皆與人無尤。


    “是。”


    那狂囂的笑聲聽得他心情煩躁,原本平衡的筆突然歪了下。


    他:“……”


    長袖一拂,畫與畫板啪啦地砸出老遠,隨侍一旁與附近的仙侍整齊劃一地跪下,庭院裏自始至終一派寂然無聲。


    年輕的主君臉色鐵青,獨自靜站片刻,幾次深唿吸才勉強恢複正常的臉色。


    “拿紙筆來。”


    “是。”


    隨侍一側的仙君迅速離開,其餘的各歸各位,偌大的庭院繼續一派沉寂。


    ……


    九嶽山,碧霄宮,高高矗立的廊亭下,雲畢羅倚坐在溫暖柔和的引枕前,若有所思地把玩手中一塊死灰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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