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心嗎?有點吧。


    畢竟他是她成名以來唯一有話可聊的人,談不上知音知己,隻知相處輕鬆愉快。哪怕相對無語時,兩人在一起賞景也不尷尬,反而會覺得時間過得太快。


    她知道他偶爾望向自己時,那雙湛然靜默的瞳眸流露出來的意思。


    那種眼神,她見過太多了。


    能在她心底刻下印記的唯有兩人,一個是葉寰宇,另一個便是風野。前者的這種眼神有著霸道的獨占欲,每當她有所察覺就會激發逆反心理衝他發脾氣。


    葉寰宇是她的作曲作詞人,每每相處時常起衝突。


    吵架之後,不是他先低頭,就是她先道歉,二姐經常笑說兩人是歡喜冤家。她很不喜歡這種說法,但所有人都這麽認為。


    所以她更喜歡風野,他的眼神是溫和的,言行舉止皆如是。


    雖然二姐曾警告她,風野的能力配不上她,對她好是有所求,甚至可能別有用心。公說公有理,人性多變,人心易變,她已經辨不清哪些人是真心實意。


    所以她選擇遵從內心,對風野的態度自始至終不曾變改。


    他說過想退圈,如果實現了,如果他找了過來,她會認真考慮試一試戀愛的滋味,換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


    這個念頭尚未萌芽便已夭折,讓她來不及培養出更深一層的情愫。乍聞噩耗,加上昨晚的夢境曆曆在目,仿佛他真的隻是迴老家去了。


    隻是那個老家離她有點遠,無論他是哪位大能到下界曆劫,抑或僅是普通的凡人,迴到那個老家自有他的造化。


    既是比地球更高能的異域,即使投生為普通民眾,人生際遇也比地球好上幾倍。


    家雀勸雄鷹留在彈丸之地更幸福,豈不荒唐?


    基於如此種種,她實在傷心不起來,頂多有些遺憾,感慨這世間又少一個聊得來的人。


    “你是曆任中最無感的主人,”莫拉深感佩服,“麥琪不如你。”


    麥琪雖是黑巫,她的情感起伏強烈得猶如喝了世間最烈的酒,時不時發一下酒瘋。每每發一次酒瘋,霍霍一片片,那是一個能讓它吃飽吃撐的美好年代。


    哪似現在,都營養不良了,窩囊得隻能靠她龜爬式的修煉提升魔力。


    還好,雖然提升速度慢,起碼不必自己長年累月的單向付出,它心滿意足了。在一人一靈閑聊時,蘭秋晨已經跟龍煜談妥安排,還順便接了阿水的電話:


    “看起來應該沒事,情緒很穩定,就是在查他出事詳情的時候傷了眼睛……”


    白水新:“……傷了眼睛還叫沒事?”


    “反正情緒方麵沒問題。”蘭秋晨頭痛,精神方麵太抽象,她看不出來啊。


    剛剛龍煜、小董也在電話裏問這些,天知道,她也想知道阿桑到底有沒問題。畢竟那風野是她退圈後唯一有聯絡的友人,突然沒了,應該傷心欲絕才對。


    但是,某人看起來完全沒感覺,極端平靜。可能反射弧太長的緣故,尚未反應過來。


    院外,蘭秋晨在接聽友人們的關心來電;院裏,桑月也接到老爸桑國平的電話,小心翼翼地告訴她風野沒了。


    “我知道,”她言語平靜,“看到新聞了,人有旦夕禍福,所以要珍惜當下。”


    見閨女態度平和,桑國平暗暗鬆了口氣。


    風野衡對她的心意,做父母的當然看得出來。雖然二女總說合作可以,做親家不行。可那孩子長得高大帥氣,笑起來清清爽爽的,是個純良的人。


    如果小閨女喜歡,倒也不是不行。


    誰知他命不好,年紀輕輕就被一場橫禍斷送了。


    “你二姐啞了,”既然她沒事,老爸開始聊家常,“不知這迴是真是假。”


    老大打電話告訴他的,說是女婿尚雲舟讓其轉告。


    到底是自己親生的孩子,他和老伴忍不住偷偷去看了看。可惜,自從老二啞了之後,就一直在家裏不出門。


    女婿和她分居了,帶著孩子、父母和小妹等人離開了那個家,住他們家自己的別墅去了。留她一人獨居,但雇了一名家政和一名住家護工照顧她的日常。


    二老想登門去看看,又怕這是陰謀詭計,又是女兒、女婿聯手造的局。


    顧慮重重,一直沒去成。


    “啞得好,”桑月一聽他提二姐,情緒立馬就來了,冷聲道,“聽說她時常跑去找風野要錢,挾恩圖報,貪得無厭。一個電話,讓她一次又一次找他報恩。


    您和媽下次見到她和姐夫,記得提醒他們還錢!欠逝去的人的錢不還,小心整個尚家都遭報應。”


    聽著小女兒冷漠無情的語調,是完全沒有姐妹情分了。身為老父親的桑國平除了呐呐嗯嗯,還能說什麽呢?


    三個孩子以前挺好的,雖然老大利己,老二貪婪,老三單純,至少手足情深。


    他知道,以前沒有利益衝突,各方對現狀感到滿意。後來家裏有錢了,貪婪的老二變本加厲。本以為老大、老三讓著她就能讓她知足消停,結果事與願違。


    讓著讓著,反而縱出她一副霸道蠻橫的性子。


    今天這通電話,既有對小閨女的關心,亦有為二女求藥的心情。畢竟是親生的,如果二女真的又癱又啞,她這輩子可怎麽過啊?


    瞧,女婿已經帶著家人搬走了,留下自己的女兒獨自麵對一室孤寂。


    若女婿平時沒去看看,還不知道那位護工會不會欺負她。畢竟老二當年挺兇的,得罪的人很多。就算沒有得罪,欺負落魄的富貴人家亦是某些人的樂趣。


    手足相殘乃常事,但天下有幾個父母會對孩子的苦難視而不見?


    終歸是不忍心的。


    可老三那深度厭惡的語氣讓老父親開不了求藥的口,隻能不住地囑咐她看開些。其實,桑月從老爸的語氣裏聽得出他對二姐的心軟,她理解,但不縱容。


    其實,二老對二姐的心疼程度,和她心疼二老為了兒女債時常煩惱不休,是一模一樣的。


    可她還年輕,她和二姐的一輩子很長,心疼父母的結果是將自己工具化,永遠受二姐擺布。


    權衡之下,她選擇對父母的焦慮視而不見。


    上行下效,大哥二姐就因為不心疼父母從此過上快活無憂的日子,憑什麽她不行?隻要讓父母深刻體會到,生塊叉燒好過生她們三個,就不會有煩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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