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就這樣過去了啊。


    我二十二歲了。


    這一年真是忐忑啊。


    但是也不是很壞,實習麵試也通過了,在一家上市教育培訓機構當前台。其實我可以去當個美術老師,畢竟也是拿到了教師資格證的人啊。但是這是一家培訓文化課的學校啊。


    這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最關鍵是隻有一個月的試用期,我之前鬼使神差投了宋家的公司,好在也沒有通過。投完以後是後悔的,麵試失敗後是開心的。人有時候會因為一時糊塗作出一些超常的選擇,命運偶爾眷顧的話,就會讓你及時止損。


    所以那裏並不是一個好去處。


    言歸正傳,宋浮生在今天迴來了。我在內心已經感慨了無數遍,在我的日記本裏還是想要再記錄一下這件事。


    我們大概率又要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了。


    我查了地圖,新公司離我的家不遠,我隻要坐一趟公交車就到了。真好啊。明明我也可以決絕一點直接住在公司教師宿舍的,但是終究還是害怕宋浮生會突然不告而別。


    他擅長不告而別,我擅長患得患失。


    盡可能讓自己不去想似錦和她姐姐的事情。因為畢業以後我們的交集會越來越少,我是這樣期待的。我們早就走在或者一直走在不同的道路上,實在沒有必要再勉強裝作和諧共處的樣子,這樣都太累了。人生早就如此艱難,何必再徒徒增煩惱。


    ——似錦啊,我們早就在某個路口說了再見,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呢。


    ——2011年·沈清嘉日記


    *


    清晨五點的梓市。環衛工人早就在路麵開始打掃,推著早餐車的中老年夫婦哈著白氣站在寒風裏,路燈氤氳著獨特的生活氣氛。沈清嘉穿著厚厚的家居服和毛鞋站在陽台上看著遠處的情形。她忽然想起了她在老家的父母,還有在外省上學的弟弟。畢業臨近,各種各樣的事情都多得出奇,因此最近都沒有和家裏聯係。這個點,他們還沒有起床呢。等會早飯過後就給家裏打去電話。沈清嘉這樣決定。


    宋浮生還沒有起來。沈清嘉知道家裏的隔音效果都很好,但是她還是走路很輕很輕。


    她端了一杯熱氣騰騰的白開水去了書房。


    因為不再熬夜,所以早晨總是起的很早。用雲皎然的話來說,是過分早起了。


    但是這樣的習慣是從大二養成的,兩年了未曾改變。


    或者說多虧了宋浮生啊。


    宋浮生第一次消失不見的時候,沈清嘉哭得五髒六腑俱碎,夜夜不能睡,形容枯槁,體重直線掉。可是嚇壞了身邊的莊周和雲皎然,甚至她自己也不敢迴老家。


    後來一年多時間裏慢慢恢複健康。再後來宋浮生再次失去聯係,沈清嘉已經沒有那麽傷心了,或者說可以控製一些情緒,並且自我安慰道,反正他就那樣壞。


    再後來就不再顯山露水,埋在心裏,也許是因為太過傷悲的緣故,她一直都很瘦削,即使長著一張娃娃臉,身型卻絲毫不當年的嬰兒肥,窈窕至極。


    從記憶裏出來,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甚至朝思暮想的人也迴來了身邊。這真的是像夢一樣啊。


    坐在書桌前,沈清嘉想著,這輩子恐怕也還不了宋浮生這套房子的恩情吧。


    關於成為大富婆這樣奇思妙想,隻能在夢裏出現,現實裏還是要腳踏實地工作啊。還有小時的學費還有兩年。還有兩年小時就大學畢業了啊。時間真快啊。


    沈清嘉打開電腦,登上qq.


    許久未登錄郵箱的她,今早鬼使神差打開了郵箱。真是不得了了,竟然有新的未讀的郵件,而且是來自時雪的哥哥時雨!不可思議啊!這麽多年了他從未聯係過她,怎麽忽然會想起她來?沈清嘉既驚又喜。


    清嘉,見信如麵。


    多年不見,望你都好。我今年因為工作調動來了梓市,想起你在這裏讀大學,所以發信問候你。


    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假如你已經忘記我了,那真是冒昧打擾你了,你就當作垃圾郵件處理吧。


    ——時雨,


    怎麽可能會忘記呢?


    每逢時雪的祭日清嘉都會去墓園拜祭她。


    少年時的好友,怎麽可能會忘記。時雪說這是待她最好的哥哥。雖然未曾謀麵,但是對他印象很好。故友兄長,也一定是極好的人啊。


    沈清嘉想了想還是直接給時雨迴了郵件。


    時雪哥哥,你好。


    我知道你是時雨。


    恭喜你工作升遷。謝謝你的掛念,我一切都好。


    祝你前程似錦,萬事勝意。


    ——沈清嘉,


    雖然是知道的人,但是到底不熟悉,所以要說的話都很官方。算是禮貌迴複吧。


    *


    沈清嘉迴了郵件以後就關閉了電腦。


    一日之際在於晨。


    沈清嘉一直都很喜歡每個早晨。盡管一提起早晨,就會想起可怖的早八。但是沈清嘉不這麽覺得,早睡早起的她,一直覺得早晨是最神清氣爽的時候。


    沈清嘉最喜歡在早上讀書,這本《古詩十九首》,是她讀過無數次的書。每次讀都會有新的不一樣的感受。


    她今天讀到了第十五首。


    生年不滿百,常懷百歲憂。


    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遊!


    可是心裏想的卻是第十三首——


    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


    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


    斯人已逝,一切都不能再重來,願她安好。


    *


    宋浮生起床的時候已經七點整。來不及洗漱他就來找尋沈清嘉,生怕這一覺醒來就看不到她身影。


    沈清嘉竟然已經在廚房忙碌。


    “早上好啊,清嘉。”其實是想說清嘉你起的好早啊,清嘉還好你還在這裏。


    “早上好啊,宋浮生。”沈清嘉還是很喜歡喚宋浮生的名字,就好像這個人真的會一直在她身邊。“早餐馬上就好啦。”沈清嘉看上去精神滿滿,但他看著她覺得有點兒小陰霾,隻是說不上來原因。


    大早上的也不好問所以就沒問出口。


    “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吃早飯了,我很期待哦。”宋浮生說完就去洗漱了。


    待宋浮生走遠,她還是小聲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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