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伸出的舌頭約莫三丈多長,猝不及防之下橫掃出來,能夠控製高台的大部分區域,劉小樓自忖,換作自己是絕對逃不過去的。


    但來人卻一個平地俯掠,便硬生生從長舌布下的落網中鑽了出來,身法和時機的掌握,都妙到毫巔!


    就這麽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劉小樓心下便生起一股無力感,自己怕是一輩子都追不上的。


    那人避過長舌的席卷,向著荒園直撲過來,抬頭的一瞬間,劉小樓立刻認了出來。


    景昭。


    劉小樓向後一仰,自園牆上翻落,真元流轉之間,托住他下墜的身子,使得他在落入下方灌木中時,沒發出什麽太大的動靜,就這麽藏了起來。


    景昭急掠而至,沒有輕易進入荒園,而是立於牆頭之上,迴身看了看黑漆漆的殿門,以及殿門中隨時可能卷出的長舌,等了片刻,確認長舌不會追出來後,才轉身麵對園內。


    他沒敢貿然進入,而是打量了一番這座荒園,除了石亭和園牆之外,隻有那一塊塊栽滿了綠植的花圃。


    而那些靠著園牆的花圃,卻是一片狼籍,一見便知是剛剛燒了一把大火。


    景昭嗅了嗅荒園中散發的煙火味,眉頭微動,立刻辨別出了火源——仙童派的玄光赤火。


    仙童派的人來過這裏,是誰?在這裏放火又是為的什麽?


    景昭思索之時,下方躲在灌木裏的劉小樓再一次屏息凝神,透過斑駁的枝葉縫隙,仰望著這個早就如雷貫耳的天才。


    都說自己和他的側臉很像,憑什麽?看了半天,也不覺得怎麽像嘛……


    不管怎麽樣,大哥你別思考了,趕緊走吧,這裏沒有任何危險,也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隻見景昭抖手飛出一符,那符來到東南牆根下,懸停了片刻,也不知怎麽找的,居然找到了當初諸飛雲引燃水晶匣子的同一地點,然後轟然燒了起來,火勢如龍,順著牆根席卷出去,頓時將半邊園牆重新點燃。


    景昭本人則不動聲色的看著這一切,努力的還原當時發生的一切。


    劉小樓就倒了血黴了,正好處於火龍之中,他頭發眉毛都被燒光了,接下來自然是燒衣裳,等衣裳燒成飛灰,他終於扛不住了,裹著一團火焰就滾了出來。


    這火焰卻沒那麽容易滾滅,他隻好祭出琉璃盾,琉璃光一道一道刷在身上,好歹將身上的餘火撲滅。


    牆頭上景昭有些發愣,眯著眼睛看劉小樓滅火自救,直到劉小樓身上的火焰熄滅,這才駢指點出,一道清涼的泉水在劉小樓身上遊走,將那些黑灰洗走,肌膚上的燒傷處也在快速愈合,端的神奇。


    “石乳?”劉小樓忍不住叫出名來。


    這東西有著最簡單的名字,效用卻並不簡單,雖然不及玉髓丹液,卻同樣是珍稀之物,同樣不是可以用靈石衡量的寶貝。


    “你倒是識貨。”景昭打量著劉小樓:“為何藏在這裏?”


    劉小樓被他盯得不自在,匆忙打乾坤袋中翻出一身新衣套上,口中迴答:“晚輩正在這園子裏琢磨,下一步該往哪裏去,誰知道前輩……”


    “放火的不是你,是誰?”


    “是諸飛雲和盧元浪,他們兩個追鬥到這裏,平白放了一把火,然後又走了。”


    “為何爭鬥?”


    “說是為一種寶貝,諸飛雲說盧元浪給他的是假的,盧元浪說就沒什麽真的,諸飛雲不信,兩人又鬥起來了……往那邊去了……”


    一邊說著,一邊套衣裳,衣裳剛套上,就被景昭叫破了身份:“你就是劉小樓?”


    這下子大大出乎預料,劉小樓呆了呆:“前輩認得我?”


    景昭指著他道:“不久前,你穿這身衣裳在競秀岩遇到了諸飛雲,諸飛雲誤以為是我,結果伱挨了他一頓好打,是不是?”


    劉小樓眨了眨眼皮子,心念急轉,坑坑巴巴道:“這個……是……我當時……”


    景昭躍下來,圍著劉小樓轉圈,好奇道:“都說你像我,可我怎麽就不覺得呢?”


    劉小樓無語了:“前輩,我眉毛胡子都被你燒了……”


    景昭啞然失笑:“啊,是我惹的禍,可誰知道你會藏在下麵呢?等你眉毛胡子長出來後,我再見見……你是彰龍派的?”


    “……前輩這是什麽……意思?”


    “不是說了麽?等出去之後,你眉毛胡子長出來了,我要見一見。是在烏龍山修行?”


    “……是……”


    “行,我會去找你的。你剛築基?”


    “……是……”


    “以後少學我穿衣,我仇家太多,你擋不住的,崇慕要有度,否則以後還會挨打!”


    “……是……”


    “你修為太低,這上古洞府不是你能闖蕩的,老實待在這裏,等天搖地動,又或者心悸莫名時,站迴來路上,是……哪裏?亭子?”


    “……是……”


    “迴亭子,神念倒卷,想著離開,便可出去了。若是錯過,你或許會在這裏麵餓死渴死,化作一具幹屍,風幹個幾百年、幾千年,哈哈……”


    “……前輩,不惱?”


    “惱什麽?”


    “惱我長得和前輩相像?”


    “長得像有錯嗎?為什麽要惱?”


    “也是哈……”


    “行了,記住我的話,別錯過了。走了!”


    說著,景昭縱身而起,向著東南方向牆外掠去,劉小樓想了想,趴在牆頭上送行:“前輩,那邊是座大丹爐,進不去的……”


    景昭的迴答遠遠傳來:“謝了……”


    目送他遠去,劉小樓想起東方玉英曾經在自己麵前提過他這位景師兄,說景師兄很好,當時自己不以為然,眼下看來,還真是挺好的。


    “對啊,長得像又不是錯,惱什麽?”他忽然鬆了口氣,隻覺身上長久以來背負的某種包袱終於卸下了。


    又等了片刻,那條通往丹爐的高牆甬道很快被滾滾濃煙占滿了,想來應該是景昭在裏麵搞出什麽動靜了。


    劉小樓此刻挺羨慕景昭、諸飛雲、盧元浪這幫金丹,啊呸呸呸,盧元浪除外!這幫金丹境界雖然被壓製到了築基,但憑借過人的經驗和法寶,在這上古洞府中照樣混得風生水起,履險如夷。


    反觀自己,境界被壓製後,一出荒園就成了廢人……


    算了,還是趕緊琢磨那具石棺吧。


    正要去將石棺轉出來,卻感知有異,連忙又躲迴牆下的灌木叢裏——實在是這片荒園沒什麽可以藏身之處。


    這次迴來的卻是之前剛逃走的盧元浪。


    盧元浪身後的諸飛遠並沒有跟上來,也不知被他怎生甩脫的,孤身返迴之後,立刻就四下尋找起來。


    很快,盧雲浪就找到了已經碎裂的水晶匣子,他小心的捧在手心裏,仔細端詳了多時,一陣失望。


    但卻並不甘心,而是繼續尋找著,將那些火燒的黑灰泥炭扒拉開,努力辨認著。


    這麽找下去,遲早會找到自己,自己藏身之處其實並不隱蔽,隻是他們都沒想到而已。


    眼見盧元浪正好背對著自己,劉小樓忽然生出一絲衝動:如果我主動偷襲,結果如何?


    正在飛速策劃偷襲步驟時,忽見盧元浪揚手打出一條火舌,火舌順著園牆的牆根焚燒起來,轉眼就吞沒了自己。


    嘛的,你們就不能換個套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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