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九千築基之後,地位大大提高,成了韓家下一代的希望,就連納風塵女子為妾,且誓言不再娶妻,家裏也隻能接受。


    但他贅婿子的身份始終擺在那裏,是甩脫不掉的汙點,韓家人當他麵時不說什麽,且尊敬有加,但他一旦離山,自然就是各種流言蜚語了。


    韓九千是半個月前離開大封山的,綠珠身無修行,自然不能陪同,獨自留在大封山。韓九千走了沒幾天,這些流言蜚語就集中到了綠珠身上。


    綠珠起初是一直忍耐的,她知道自己出身,早就有這方麵的心理準備,因此隨別人去說,她也不在意。


    可就在五天前,她開始感到不適,結果一查,是懷了身孕。


    原本這是件好事,可誰知韓家莊裏漸漸有了不好的流言,說韓九千走後,綠珠故態複萌,不知和哪個野男人媾和,這才懷上的。


    不然頭半年韓九千在的時候為什麽沒懷上,韓九千剛走,就懷上了呢?


    這種流言是不值一駁的,但凡簡單推算時日,都能得出正確的結論,孩子是韓九千的無疑。


    但流言的惡毒之處就在於,它是由願意相信的人向不明真相的人傳播,而不明真相的人顯然不在少數,於是這個流言就越傳越廣、越傳越玄,有鼻子有眼,越來越跟真的似的。


    僅僅是兩三天的工夫,流言就傳進了綠珠耳朵裏,綠珠當場被氣暈過去,胎兒也險些沒有保住。


    等她蘇醒過來後,很快就打聽出了流言的最初來源,出自韓家嫡親的三小姐閨房。


    綠珠沒敢招惹這位嫡親的三小姐,卻也要表明自己的態度,她當即揣著剪刀,守在這位嫡親小姐的宅子外麵,將和這位小姐來往最密切、這些天傳流言傳得最歡的另一個姐妹——庶出的六小姐給捅了。


    “原本婢子想為夫人出頭的,可夫人不讓婢子動手,夫人說,如果是婢子動手,罪責太大,她護不了婢子,如果是她親自動手,家裏對她的懲罰再重,也絕不會拿她如何是婢子怕事,就默認了夫人待婢子那麽好,婢子遇到事情卻怕了,實在是該死嗚嗚嗚”


    劉小樓製止了她的哭聲,喝問:“哭什麽?快說,她現在如何?”


    婢女哽咽道:“六小姐倒是也沒死,就是被夫人捅成了重傷,夫人被族裏幾位長老拿下了,押入禁室關押,已經關押了兩天了,到現在也生死不知。那禁室婢子聽說過,不是人待的地方,夫人還懷著身孕呢,這可怎麽是好?”


    劉小樓想了想道:“別慌了,慌什麽!先說清楚,那個六小姐,是什麽來頭?”


    婢女收了眼淚,迴道:“是第三支的庶小姐,我家老爺排行第五,是二支的,算起來她是我家老爺的妹子,隻是她和我家老爺打小就不和。”


    劉小樓又問:“這個庶小姐有修為麽?”


    婢女道:“修行過的,煉氣二層。”


    劉小樓怔了怔,感到有些匪夷所思:“煉氣二層?被你家夫人用剪子捅成了重傷?據我所知,你家夫人可沒有修行過。”


    婢女道:“是,就是這半年,老爺教了夫人一些法門,夫人修習之後倒是身健體壯了些。”


    再怎麽修行,半年時間能修行出個什麽來?恐怕一條經脈都沒打通。就這樣,還能將那個修行至煉氣二層的六小姐給捅成重傷,可見對方是多麽的


    劉小樓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韓九千是四十來歲的人了,這位六小姐跟他從小不和,想來歲數也不會小,修行那麽多年還是煉氣二層


    既然還在韓家莊待著,這婢女還喚她“六小姐”,就說明這女的沒嫁人。那麽大歲數了,沒嫁出去,說明


    畢竟是在神霧山蘇家待過三年的,經曆過修行世家的風雨,短短一瞬間,劉小樓就判斷出了一堆問題,最終的結果都指向一點:綠珠選擇的動手對象很好,不愧是綠怡院出來的當紅姑娘。


    當下,他安撫道:“你家夫人懷了九千兄的骨肉,韓家沒人敢拿她如何!”


    平心而論,將綠珠關入禁室並無不妥,換自己主持家務,也會這麽做,但也就是如此了,應該不會有更進一步的舉動。他不相信韓家會因為一個庶小姐,和已經築基的家門下一代頂梁柱決裂,這是顯而易見的,任何一個世家都不會這麽做,何況那位庶小姐還沒死。


    但自己肯定是不會去平心而論的,必然是憑心而論,屁股也絕不會坐在中間,一定是坐在綠珠這邊。


    綠珠是烏巢鎮的老人了,也是晴姐身邊得力的紅姑娘,和自己交情匪淺,自己每次去綠怡院,晴姐忙碌顧不上自己的時候,大多是綠珠在陪自己,所以這個忙得幫。


    “九千兄去了哪裏?何時歸來?他走之前說過麽?”


    “我家老爺說是去赤城山一趟,想要買些靈丹,劉公子您看能不能將他盡快找迴來,夫人被關在禁室,每多關一天,都不知煎熬成什麽樣子!我真是……寧願被關押的是婢子……”


    說著說著,這婢女又開始哽咽了。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把韓九千找迴來,但這麽大幾千裏地趕過去,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他決定還是自己出麵。但自己一個外人,該怎麽出麵是需要仔細斟酌的,不然非但起不到作用,反而會把事情搞砸。


    沉吟半晌,問道:“你叫什麽?”


    那婢女迴答:“奴婢叫小翠。”


    劉小樓點頭道:“小翠你先迴去,莫慌,稍後我自有主張。”


    將婢女打發迴去,劉小樓藏身於莊外林中,一直等到傍晚,終於見到莊子裏有人出來,看打扮,應該是個家仆。


    劉小樓便悄悄跟在這家仆身後,行出數裏,將鬥笠和麵巾戴上,換了身衣裳,趕到前麵攔住去路,壓著嗓子招唿:“老鄉,來,打聽個事!”


    那家仆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有人敢在大封山劫道,他也是個有膽色的,並不畏懼,反過來威嚇:“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你這賊膽子挺大,眼睛卻是瞎的……”


    劉小樓懶得廢話,一指點倒:“打聽個事……伱家六小姐在哪裏?能幫傳個話麽?”


    他一邊問話,一邊上了手段,那家仆哪裏擋受得住,哀嚎著就把六小姐如今身受重傷,不能出山的事招了,連帶著把捅傷她的綠珠,以及綠珠身邊的丫鬟小翠都招了出來,大致和小翠說的差不多。


    聽完,劉小樓也沒難為這家仆,哀歎著叨咕了兩句“長夜漫漫”、“傷了身子骨可怎麽辦”之類的話,就把人放了,那家仆見他這般行事,似乎確信了六小姐和外人有私通之嫌疑,十分好奇,反過來還想打聽劉小樓的根腳,被劉小樓轟走了。


    等這家仆落荒而逃之後,劉小樓重新換迴白天的衣裳,趕在日頭徹底落山之前,又返迴了韓家莊。


    這次,他直接在山門前布下陣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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