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船的打撈成功,讓臨水縣百姓們皆振奮不已。


    在他們看來,水鬼之所以會出現,就是因為鬼船沉沒河底,導致水鬼怨魂無法步入輪迴,現在鬼船打撈上來了,水鬼自然會投胎轉世不再作惡,水鬼之危也就解決了。


    漳河會重新恢複往日的船來船往的熱鬧景象,臨水縣也會重現往日的繁華。


    雖然這些想法很簡單,甚至很幼稚愚昧,但因章莫八人被抓住,殺人兇手落網,水鬼殺人之事因此不會再發生,反而還巧合的與百姓的想法契合起來。


    因此,林楓和杜構也沒有說出實情。


    畢竟四象組織在民間,仍是秘密,這樣的組織存在,一旦泄露,難免引起恐慌與輿論動蕩,能秘密解決就秘密解決。


    林楓站在船頭,看著百姓們激動的樣子,他輕輕一笑,拱手向百姓們前來支持表示感謝。


    百姓們沒想到堂堂五品的大理寺正,傳說中的林楓會向他們感謝,都連忙行禮進行迴應。


    杜構看著這一幕,心中感慨,他知道林楓今日打撈沉船的奇跡,接下來必將隨著這些百姓的講述而迅速向其他州縣傳播,繼而蔓延至整個大唐。


    林楓的名聲與名望,必將因此更強數倍。


    以後,恐怕林楓真的就要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在林楓向百姓表示感謝後,百姓們也便紛紛轉身離去,沉船已經打撈上來,最精彩的瓜已經吃完,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趕緊迴去分享,跑的快點,還有機會收獲沒出城的那部分人的讚歎與關注。


    就這般,岸邊黑壓壓的人群,心滿意足離去。


    陳家亭子內。


    陳倚天聽著百姓們對林楓止不住的誇讚,感受著百姓們對林楓溢於言表的敬佩,轉動銅球的手掌直接一握,他笑嗬嗬的看向蕭蔓兒,道:“蔓兒,要不要去恭喜一下林寺正?”


    蕭蔓兒漂亮寧靜的眼眸看向船頭上的林楓,輕輕搖了搖頭,她緩緩道:“打撈沉船之後,他還要調查,還有很多事要做,我們就不必打擾他了。”


    陳倚天爽朗一笑:“蔓兒如此善解人意,真是林寺正未來的福氣。”


    說完,他便直接起身,目光掃了一眼臉上還帶著驚愕和震動神情的子孫,淡淡道:“瞧瞧林寺正,再看看你們,迴去後好好想一想,給老夫都寫一篇深刻的文章,說明一下為何與林寺正都是同齡人,差距卻如此之大!”


    言罷,他便直接大步離去,隻留下陳家子孫們麵麵相覷,不知道老太爺為何突然教訓起了他們,甚至還留了作文任務。


    他們眼巴巴的見陳倚天離去,然後都不由低聲哀嚎了起來。


    “爺爺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我就是一個武夫,我也要寫嗎?”


    “你可以不寫,看看爺爺會不會扒了你的皮。”


    “老天爺啊……”


    蕭蔓兒聽著這些哀嚎聲,點絳朱唇不由微微上揚,她最後看了林楓一眼,旋即也起身離去,那窈窕的背影中,帶著來時所沒有的輕快喜悅。


    …………


    百姓們離開了,但船工和衙役們真正的工作,才剛剛開始。


    因沉船船體內積存了不少的水,林楓若這樣進入直接就得遊泳了,所以在調查之前,必須將積水處理幹淨。


    因此任務就落在了船工和衙役身上。


    他們按照林楓的吩咐,分成多組,依次接力,就如之前救火時一樣,以流水線的方式彼此配合。


    一桶桶水被倒出,而倒出的水依據地勢的高低,又重新流迴到了漳河之中,宛若一個輪迴。


    就這樣,上百人,足足一個時辰的時間,才將船體內的水處理的差不多。


    “萊國公,林寺正,沉船內的積水已然處理幹淨,可以進入了。”


    一個護衛前來稟報。


    聽著護衛的話,林楓和杜構對視一眼,彼此微微點了點頭,便直接登上了沉船。


    來到沉船之上,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宛若被一刀橫切的,甲板之上空無一物的,黑漆漆的船體。


    看著這艘被百姓們稱之為鬼船,表麵全是被火烤的黑漆漆的神秘沉船,林楓道:“萊國公,再讓船工們辛苦一下,檢查完船體沉沒的原因再休息吧。”


    杜構自是不會反對,他直接向跟在一旁的護衛下令:“按林寺正說的做。”


    護衛點頭稱是,快步離去。


    在等待船工給出檢查結果的間隙,杜構視線也看向眼前的船隻,忍不住道:“看來這艘船在沉沒之前,燒的真的很厲害,桅杆、船帆,船艙,任何最上麵的東西,都燒的精光,什麽也沒有剩下,也就是這艘船最後沉沒水中,否則可能燒毀的還要更加嚴重。”


    林楓點了點頭:“和這艘船相比,之前四象組織用來欺騙我們的火災,就和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杜構看向林楓,神色間有著一抹憂慮,道:“這艘船被燒成了這個樣子,而且還在河底浸泡了這麽久,水火無情,時間更無情,還能有線索留存嗎?”


    林楓聞言,卻是笑了笑:“如果能輕易抹除掉線索,四象組織又何必費盡力氣將船沉沒?”


    “若他們認為線索會因沉沒而被破壞,章莫又何必給我寫威脅信,用十人百人之命脅迫我,不讓我打撈?”


    “當然,這裏麵固然有為了讓我身敗名裂的打算,可他在昨日專門寫了一封信提醒我,且將人數提升了十倍,這足以證明他對我打撈沉船之事有多忌憚。”


    “所以……”


    林楓一邊說著,視線一邊掃過岸上被綁著的章莫,看著章莫驚恐緊張的盯著自己這裏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們的行動,已經為我們證明了這裏絕對有他們認為不會消失的,且不願意被我們發現的秘密!”


    杜構聽著林楓的話,原本有些擔憂的心,頓時就平和了下來,他擔心林楓好不容易將沉船打撈出來,結果卻是一場空……但現在,他反而充滿信心。


    這讓他心中不由感慨,林楓真的是一個冷靜和理智到極點的人,從來不會自己內耗,在林楓身上,他竟是似乎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


    在他記憶中,父親為陛下出謀劃策時,就是這般智慧冷靜。


    他抿了抿嘴,旋即重重點頭:“如此看來,我們必會有收獲了。”


    林楓輕輕一笑:“我可不會做無意義的事。”


    一邊說著,林楓一邊向樓梯走去。


    貨船最上麵一層已經完全被火焰燒沒了,甚至燒過的灰都被河水衝刷走了,所以上麵完全沒有調查的必要。


    這艘貨船不是那種大型貨船,隻有上下兩層。


    下麵的船體內,貨艙占據主要空間,還有兩個通鋪和一個獨立的房間。


    通鋪就是普通船工的宿舍,獨立的房間是船長的住處。


    除此之外,吃飯的地方,日常休息的地方,都在上麵的一層。


    林楓一邊拾級而下,一邊看著杜構給他的船體結構圖。


    這是杜構在確定貨船的身份後,專門派人去了揚子江縣的造船廠,索要的貨船圖紙。


    有了圖紙,林楓即便第一次來這裏,也能輕鬆分出哪個門對應的是什麽地方。


    這時,有船工從前麵走來,船工道:“林寺正,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在最裏側的船工休息的房間內,地板上有一個不小的窟窿,直接貫穿了船底,這艘船應該就是因為這個窟窿不斷有河水灌入,最終導致沉沒的。”


    “船工的房間?”


    林楓看了一眼圖紙,道:“能判斷窟窿是怎麽造成的嗎?是船外造成的,還是船內造成的?”


    船工說道:“根據窟窿周圍的情況,以及木頭斷裂的痕跡,應該是被人為的在房間內部,用斧頭之類的東西給硬生生鑿出來的。”


    “人為的?還是在房間內部鑿出來的?”杜構聽著船工的話,心中不由一動。


    他忙看向林楓,便見林楓眸中也閃過思索之色,片刻後,林楓繼續道:“根據伱的經驗,從這個窟窿出現開始,多久後,能使得整艘船沉沒?”


    船工道:“這個窟窿不算小,隨著水流的進入,沉沒速度會更快……按照小人的估算,最多不超過半個時辰。”


    “不超過半個時辰……”林楓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又問道:“按照這艘船的航行速度,你覺得在河水能從窟窿倒灌的情況下,半個時辰這艘貨船能航行多遠?”


    這一次船工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最多也就十裏左右。”


    “十裏左右?”


    林楓微微頷首,沉吟片刻後,又道:“那若是沒有人劃槳,隻靠水流和風力呢?”


    “那就更短了,最多五裏,這還是風足夠大,最理想的狀態,若差一些,一兩裏也可能。”


    林楓想了想,旋即點頭笑道:“本官明白了,多謝。”


    船工一臉受寵若驚,連忙道:“都是小人應該做的。”


    林楓笑了笑:“你先去休息吧,今天你們的功勞本官都看在眼裏,等案子結束後,本官一定和你們不醉不歸,我們好好慶祝。”


    “是是。”


    船工一邊點頭,一邊退了下去。


    待船工離開後,杜構迫不及待道:“導致貨船沉沒的窟窿,是從內部破壞導致的,這豈不是證明……”


    林楓明白杜構的意思,他微微點頭,笑道:“有意思,這證明要麽是這艘船的船長或船員發瘋,連吃飯的家夥事兒都不要了,要麽證明……”


    他眯了眯眼睛,緩緩道:“這艘船,在當時,還藏有其他人!”


    杜構瞳孔微微一縮,可他想了想,又皺眉道:“我們詢問過委托他們運貨的商戶,商戶提供的人員名單,就是那些船工,並無其他人。”


    林楓聞言,卻是平靜道:“這沒什麽值得意外的……我和蔓兒姑娘在來這裏時搭乘的貨船人員名單上,也一樣沒有我們的名字。”


    “若是讓商戶知道運送他們貨物的船上還偷偷運了其他人,一艘船賺兩份錢,商戶肯定不願意,所以這些船老大,都會偷偷去做這件事,從而神不知鬼不覺的賺下這份錢。”


    “因此,名單什麽的,可以參考,但不能全信。”


    杜構完全沒想過這些,此刻聽到林楓的話,這才知道竟然還有這樣隱秘。


    他歎息道:“若不是子德你親自乘坐貨船前來,將這些隱秘的事都親身經曆了一遍,我根本就不會想到,原來這名單還會有假。”


    林楓哈哈一笑:“這也正是我為何非要乘船的原因,隻有親自和那些出事的貨船走一次相同的路,才能發現官方明麵上發現不了的隱藏在暗中的秘密。”


    杜構重重點頭,他認真道:“受教了,以後若再遇到類似案子,我也會如你一樣親自走一遍。”


    杜構毫不遮掩自己的不足,就如同一塊海綿一樣時刻汲取著知識和經驗,林楓覺得,未來有朝一日,這樣的杜構,絕對能在朝堂上有重要的位置,縱使達不到杜如晦的程度,但也不會太差。


    隻可惜,曆史上的杜構有個坑哥的弟弟,因謀反被牽連,這輩子若是有機會,自己說什麽都得幫杜構一把。


    杜構沉聲道:“如此說來,這艘船隱藏其他人的可能性很高?”


    林楓搖了搖頭:“隻是存在這種可能,具體如何,還得找到證據才行,不能輕易下結論,以免造成主觀臆斷。”


    杜構點了點頭,現在有了猜測,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結果,他說道:“那我們快查吧……希望能找到相關的線索。”


    林楓笑了笑,微微點頭。


    兩人走在陰暗潮濕的走廊內,腳下是濕漉漉的地麵,牆壁上有船工掛上的燈籠。


    在燈籠的暖光中,他們來到了一扇門前。


    此時這扇門半掩著,左邊的門把上,還掛著一把鎖。


    林楓看了一眼這把鎖,然後用自己的拳頭對著鎖頭試了一下。


    他不由咂舌道:“砂煲大的拳頭我見過,兩個砂煲大的鎖頭我還是第一次見。”


    杜構看著那大小都能和自己的臉相媲美的鎖頭,也是一臉意外:“就算是刺史大牢裏關押死刑犯的鎖頭,就算是鎖著糧倉的鎖頭,都沒這麽大……”


    一邊聽著杜構的話,林楓一邊將鎖頭取了下來,感受了一下臉盤大的鎖頭的重量,他不由帶著驚奇目光看向眼前的門,道:“這扇門掛著這麽重的鎖頭都不偏墜,仍舊能輕鬆拉動,看來這扇門也不一般啊。”


    說話的同時,林楓抬起手,敲了敲門。


    便聽沉悶的咚咚聲響徹在船體內。


    杜構道:“鐵的?”


    林楓點了點頭,他將鎖頭掛迴原處,笑道:“有意思,這扇門的背後是一個貨艙,我很好奇這貨艙裏究竟裝了什麽好東西,還需要專門用鐵門保護,甚至還有這般大的鎖頭鎖著。”


    杜構也是一臉疑惑,他說道:“其他出事的幾艘貨船內,並未有這樣大的鎖頭,也沒有這般特殊的鐵門。”


    “而這艘貨船不算特別大,運載的貨物有限,一般貴重的貨物都會優先選擇更大的,更安全的,裝載量更多的貨船,所以按理說,這艘小貨船著實不該有這樣的配置。”


    林楓聞言,眸光微閃:“正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有不同於其他船的地方……也許,就是它必須要沉沒的原因。”


    聽到林楓的話,杜構猛然抬起頭,雙眼銳利的看著眼前的鐵門。


    林楓也不耽擱,他抓著鐵門,用力一拉。


    便聽嘎吱的聲音響起,這扇沉重的鐵門,被林楓緩緩拉開。


    隨著鐵門的打開,兩人借助燈籠的光,迅速看清了鐵門後的景象。


    隻見這是一個正方形的貨艙,長寬約一丈左右,一些箱子堆放在裏麵,不過因為沉船又打撈的緣故,這些箱子不是整齊堆放的,而是有的傾倒,有的傾斜,一些布匹和瓷器淩亂的散落在各處。


    杜構看著這一幕,道:“這應該就是他們此行運送的貨物,我有商戶提供的單據,他們此行主要運送的就是布帛絲綢以及貴重瓷器。”


    林楓點了點頭,拿著燈籠走了進去。


    他先後打開了一些箱子,箱子裏正如杜構所言,不是布帛就是瓷器,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杜構皺眉道:“這些貨物固然貴重,但也不至於用那麽大的鎖頭和鐵門保護吧?其他貨船還有的裝的直接就是珠寶翡翠,那東西更貴,也沒見他們如此特殊對待。”


    林楓視線掃過貨艙,道:“應該不是為了這批貨物準備的鎖頭和門。”


    “不是這批?”杜構一怔。


    他皺眉道:“不是這批,那我們還能找到線索了嗎?這裏麵隻有現在這些東西,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啊?”


    林楓聞言,卻是笑道:“萊國公還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嗎?”


    “什麽?”


    林楓道:“我剛剛說……事出反常必有妖,這艘船有不同於其他船的地方,就可能是四象組織沉船的原因。”


    “而你看……”


    一邊說著,林楓一邊抬起手,指向貨艙的四周牆壁,道:“這貨艙的牆壁,乃至這地麵……”


    林楓抬起腳,跺了跺地麵,便能聽到咚咚的沉悶聲響。


    他繼續道:“都和外麵的不同……剛剛我們走過的廊道,地麵與牆壁都是木頭的,可這裏呢?不僅門是鐵的,甚至地麵和牆壁,也都是鐵的!”


    林楓笑道:“你說,他們要裝什麽樣的貨物,需要將牆壁和地麵都打造成鐵板的?難道不是鐵板的,這些貨物還能鑽洞跑了不成?”


    “這……”


    聽著林楓的話,杜構雙眼不由一凝。


    燈籠的光線能夠照到的範圍有限,越遠越朦朧,林楓不說,他還真的沒有發現牆壁也都是鐵的。


    他皺眉道:“門是鐵的還能理解,可牆壁甚至地麵都是鐵的,就著實有些奇怪了。”


    林楓來到左側的牆壁前,抬起手指在上麵輕輕一抹,冰冷濕潤的觸感隨著指尖蹦入腦海。


    他忽然道:“萊國公……你說,這樣一間屋子,拆起來應該很困難吧?”


    杜構點頭道:“當然不容易,裝的時候有多難,拆的時候也有多難。”


    “那你說……”林楓眼眸深邃,帶著深意道:“用火燒,這個房間恐怕也燒不壞吧?”


    “那是當然,都是鐵板,怎麽可能……”


    話還沒說完,杜構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猛的抬起頭看向林楓。


    便見林楓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在看到這艘船整個上層都被燒沒了時,我就在想一件事。”


    “既然都能將上麵燒沒,為何不多灑點火油,將下麵也一並燒了呢?”


    “雖然說在水上不能徹底燒成灰燼,但除了浸泡在水中的船底部分,其他地方根本就不受影響,一把火完全能燒光。”


    “所以,為何不直接燒光,非要將其沉入河底呢?反正目的都是毀掉這艘船,不讓我們調查,何必要多費一遍事?”


    “而現在……”


    林楓轉過身,視線看著這個用鐵板打造的特殊船艙,緩緩道:“我終於明白了。”


    “因為這個貨艙燒不毀!而他們的目標,很可能就是這個貨艙,所以他們沒得選!”


    說到這裏,林楓看向杜構,沉聲道:“如此說來,毀掉這艘船,在船員房間內鑿出窟窿的,大概率就是外來人!”


    杜構眸光一動:“為何?”


    林楓道:“如果是船工他們做的,那他們其實還是有機會直接拆掉這些鐵板的,雖然說很麻煩,但拆掉鐵板,將其沉入河底,基本上不會有人發現,之後再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更加的安全,這樣就能保證絕對不會有人發現任何秘密了……即便是我,也沒法從一堆灰燼裏找到任何線索。”


    “以四象組織的性子,能有更穩妥更安全的選擇,他們一定不會退而求其次。”


    “所以,他們會選擇沉沒,很大原因就是他們沒法讓船工做這些事,隻能選擇沉沒這種方式。”


    杜構眸光閃動,大腦迅速思索起來,片刻後,他點頭道:“的確,從章莫的行事上能看得出來,他對沉船其實還是有些擔心會被打撈出來的,如果有更穩妥的方法,他們絕對會選擇那一種。”


    “如此說來。”


    杜構視線也看向眼前的貨艙,目光沉凝,道:“這個貨艙,可能真的藏著四象組織的秘密。”


    “但這裏的貨物沒有問題,那秘密會藏於何處?”


    林楓聞言,手指微彎,輕輕磕著那鐵板牆壁,聽著那沉悶的咚咚聲響,緩緩道:“四象組織沒機會拆掉這個貨艙,但我們可有機會……所以,喚人,拆鐵板!”


    隨著林楓話音一落,杜構當即沒有任何遲疑,迅速將蹲在外麵休息的船工和衙役叫了過來。


    當衙役與船工知道他們要拆鐵板時,每個人臉上都不由泛苦。


    先是打撈沉船,又是連續忙碌一個時辰不停歇的,將積水從沉船內弄出去,結果剛休息沒一會兒,連牛逼都沒吹完,就又被叫來幹苦力活,而且看著這些沉重的鐵板,他們腿都在發軟,這特麽沒有一個時辰,根本幹不完吧?


    心裏滿是不情不願,可在堂堂的五品大官麵前,在堂堂的國公爺麵前,他們又根本什麽話都不敢說。


    隻能心裏滿是牢騷的擼起袖子幹活。


    以林楓和杜構的能力,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眾人的不滿。


    林楓給杜構使了個眼色,杜構當即道:“今天凡是辛苦做事的,每人除卻相應的工錢外,可以額外多領五十文。”


    對於普通船工來說,五十文足夠他們吃好多天的飯了。


    對於衙役而言,這也算是他們本職工作之外的獎金。


    都算是意外之喜。


    一下子,就讓船工和衙役心底的牢騷減了不少,幹活也由慢吞吞變得麻利了起來。


    一旁的縣令付遠懷看到這一幕,不由弱弱的向杜構道:“萊國公,縣衙沒錢啊……”


    杜構瞥了哭窮的付遠懷一眼,淡淡道:“刺史府出,本官就沒想過讓你出,你怕什麽?”


    付遠懷聞言,老臉一紅,連忙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其實下官也是想自掏腰包的。”


    “那就給你一個表現機會,你來掏?”林楓笑嗬嗬道。


    “……”付遠懷大驚失色,連忙搖頭道:“萊國公已經做了決定,下官哪敢忤逆萊國公,林寺正不要開下官的玩笑了。”


    砰!


    而就在這時。


    忽然間,一道震得地板都顫了幾下的巨響忽然響起。


    眾人下意識循聲看去。


    便見一塊鐵板已經被船工給撬了下來。


    倘若不是地板也是鐵板鋪就的,就這一下,估計就直接能將地板砸塌。


    林楓剛要感慨錢財的力量著實恐怖時,忽然間,聽到一道尖銳的驚唿聲響起:“那是什麽!?”


    “鐵板後麵的牆壁上,有……有血!”


    “什麽!?”


    聽到這聲音,付遠懷等人一愣,完全被這話給驚到了。


    貨艙裏怎麽會有血?


    杜構更是目光一凝,迴想著林楓剛剛所說的,這個貨艙裏隱藏著四象組織不希望他們發現的秘密,他心中就不由揪起,忙迅速走上前去。


    付遠懷等人,也紛紛向前靠去。


    這時,他們就看到被拆除了鐵板的木頭牆壁上,竟然沾染著觸目驚心的鮮血。


    那血跡麵積很大,完全浸入了木板之中,隻是看著這露出的冰山一角,眾人就能想象到,這裏一定發生過什麽恐怖的事。


    “這裏還有字!”


    有船工聲音都在發抖。


    眾人聽著他的話,連忙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右下角。


    便見那裏,有一個血色的字。


    “救”


    這個字不甚完整,被另一塊鐵板給擋住了。


    可隻是看著那用鮮血寫下的“救”字,眾人的內心就不由一顫。


    “怎麽會有血跡。”


    “這個血字是怎麽迴事?”


    “這艘船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啊!?”


    聽著這些聲音,付遠懷不由看向林楓與杜構。


    而這時,他就發現杜構正看向林楓,林楓則雙眼充滿著冰冷與沉重。


    “還愣著幹什麽?繼續拆!”林楓聲音低沉道。


    眾人一怔,旋即連忙點頭:“對對,快拆!”


    他們的動作更加的快了起來。


    所有人都不敢再偷懶,甚至連心裏的抱怨都沒有了,他們隻想知道,這些鐵板的背後,究竟有什麽,他們隻想知道那血字的後麵還有什麽。


    就這樣,一塊塊鐵板被拆除。


    一處處觸目驚心的血跡重現天日。


    一個個不知道被寫下了多久的,早已經暗沉的黑紅血字映入眼簾。


    當眾人將牆壁上的最後一塊鐵板拆下後,他們看著四周的牆壁,都緊抿著嘴,說不出任何話來。


    隻見四周的牆壁上,都沾染了或多或少的血跡。


    同時,更多的,則是一個個血手印。


    一行行血字。


    “救救我,我不想死!”


    “救命啊。”


    “我們餓了三天了,無人管我們,再這樣下去我們必死無疑,所以我決定逃,如果成功,我會去報官救下其他人,如果失敗,這就是我的絕筆。”


    “娘!等我,我也要跟著肖大哥一起逃,我們會撞破牆壁,趁機出逃,若失敗,就別等孩兒了,孩兒再也不能盡孝了。”


    這樣的內容還有很多。


    這是……遺書。


    “他們……他們成功了嗎?”


    有船工忍不住問道。


    眾人聞言,視線都連忙看向林楓。


    在他們看來,是林楓讓他們來拆掉鐵板的,所以林楓一定知道結果。


    然後,他們就見林楓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看著貨艙牆壁的唯一一處被修補的地方,聲音低沉,歎息道:“如果成功了,那這些鮮血也就不會存在了,這些鐵板也就不會存在了。”


    眾人瞳孔驟然一縮,臉色瞬間慘白而毫無血色。


    “怎麽會……”


    他們不由捂住了嘴。


    “萊國公。”


    這時,林楓看向杜構,道:“你不是好奇王寺正的‘鬼’與‘人’裏,‘鬼’我找到了,‘人’去哪了嗎?”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


    林楓視線掃向那些觸目驚心的血字遺書,道:“他們,就在這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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