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老仵作的話,林楓雙眼陡然亮起。


    他連忙上前一步,道:“孫仵作,怎麽樣?吳三的死因是什麽?”


    蕭瑀也滿是期待的看著孫伯符。


    孫伯符看了林楓一眼,又喝了一口酒水,旋即轉身向房內走去,道:“進來看吧。”


    蕭瑀和林楓對視一眼,都察覺到了孫伯符的異常,林楓心中微動,恐怕吳三的死很不簡單。


    幾人迅速跟著孫伯符,進入了房間內。


    一進入,李浩淼就差點沒有嘔出來。


    他揮著衣袖,扇著那衝鼻的血腥味,然後將衣袖擋在鼻子前,阻擋那刺鼻的味道。


    同時看著桌子上血淋淋的樣子,還有那散落的他叫不上名字的器官,隻覺得胃裏翻湧的厲害。


    可林楓和蕭瑀,卻隻是微微蹙了下眉頭,臉色沒有任何多餘的變化,更沒有以袖掩鼻。


    孫伯符見狀,神色略有驚異,蕭瑀能麵不改色,他不意外,畢竟蕭瑀經曆過比這更血腥的事情,可林楓一個年輕人,卻能坦然麵對這種場麵,這可十分罕見。


    他將酒葫蘆掛在腰間,道:“心肝脾肺,皆有不同程度的染黑,這非是正常的顏色。”


    林楓直接抬起頭,道:“中毒了?”


    “別急,我還沒說完。”


    孫伯符繼續道:“除了發黑外,我也發現心肝肺上,都有一個很小的孔洞。”


    “孔洞?”


    林楓用後世有限的醫學知識,道:“這是生病了?”


    肺穿孔、肝穿孔、心穿孔……這可不是小毛病。


    孫伯符搖頭:“傷口很新,造成的時間不長……而且,我在他的胃裏,發現了一個小東西。”


    “小東西?”


    林楓疑惑問道:“什麽小東西?”


    然後他就見孫伯符拿起桌子上的一個鑷子,然後用鑷子在一個瓷盤上,夾起了一個黑色的比蚊子還要小的東西。


    林楓和蕭瑀湊近一看,兩人臉色不由微變。


    隻見這是一個林楓從未見過的小蟲子,這個蟲子長相醜陋,十分的小,卻有著一雙透明翅膀,嘴上更是十分尖銳,仿佛瞬間就能刺破人的皮膚。


    不過它此時一動不動,好像已經死了。


    “這難道是……”


    蕭瑀有些不確定道:“蠱蟲?”


    “蠱蟲?”林楓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見過什麽蠱蟲。


    孫伯符點了點頭,他看著鑷子夾著的蠱蟲,嘖嘖道:“南疆的一種蠱蟲,十分罕見,培育很困難,縱使在南疆也難以尋到,甚至可以說絕跡了……我還是十幾年前機緣巧合下,在南疆見過一本古籍,在古籍上看過這個蠱蟲的介紹,否則我也不知道它是何物。”


    “沒想到,在南疆都絕跡的蠱蟲,竟然在東宮出現了。”


    見孫伯符知曉這個蠱蟲的情況,林楓眼眸頓時亮起,忙問道:“請孫仵作解惑。”


    孫伯符聞言,連忙道:“林寺正千萬別說請……小老兒一輩子都沒聽過請字,乍一聽還怪不適應的。”


    不過話雖如此說,可他臉上難掩的笑意,仍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想法。


    他看向林楓,介紹道:“這種蠱的名字叫穿心蠱,是一種殺人於無形的蠱蟲,它擁的嘴器十分鋒利,可以迅速穿過人的皮膚,進入血肉之中……而這個過程,就和被蚊子叮了一下一樣,根本不會有太明顯的感覺。”


    “古籍上介紹,這種蠱以人血為生,在誕生後,就必須一直以人血飼養,否則餓急之下,要麽弑主,直接鑽進主人的血肉裏,要麽直接死亡。”


    “在南疆的蠱裏,這種飼養之法並不特殊,而它的特殊之處,在於用血飼養它的同時,可以將某些特殊的藥材研成粉末,溶於血中,一起飼養它。”


    “而經過這樣的飼養,這種穿心蠱就會對這種藥材十分敏銳,哪怕是吃進肚子裏,它一樣能夠嗅到味道,並且在主人將其釋放後,在沒有人血的供養後,它會優先選擇帶有這種藥材的人血。”


    “換句話說……”


    孫伯符沉聲道:“如果穿心蠱的主人想要殺誰,要麽,讓蠱蟲與目標單獨相處,蠱蟲為了血液,會直接鑽進這個人的身體內。”


    “要麽,想辦法讓目標服用飼養穿心蠱時使用的藥材,這種情況下,即便周圍人很多,穿心蠱也會精準的選擇目標。”


    “而穿心蠱進入人體後,會迅速吞食血肉,在體內亂鑽,並且為了讓被它鑽進的人不會太痛苦,會釋放毒素,並且這種毒素能讓人產生幻覺,從而減輕痛苦,不會迅速發現體內被蠱蟲入侵。”


    聽著孫伯符的話,蕭瑀頓時看向林楓。


    林楓明白蕭瑀的意思,他沉聲點頭:“看來,讓桑布紮和吳三身死的罪魁禍首,就是這個穿心蠱了。”


    “他們會毫無征兆的突然發瘋,大喊見鬼……應該就是被穿心蠱釋放毒素,出現了幻覺。”


    “最後會吐血,想來是內髒被穿心蠱弄的重傷,最終在幻覺中,痛苦慘死。”


    蕭瑀重重點頭,他和林楓的想法一樣。


    “而案發時,無論是桑布紮,還是吳三的身死,周圍都不是隻有他們一人,也就是說……”


    蕭瑀看向林楓,道:“他們應該都服用了某種特定的藥材,因此穿心蠱才會隻鑽進他們體內。”


    林楓微微點頭,說道:“李寺丞說吳三病了十幾天臥床不起,所以他生病之下,必然會服用藥材,也許那些藥材裏,就含有賊人飼養穿心蠱所用的藥材。”


    說著,他看向孫伯符,道:“孫仵作能知道襲擊吳三的穿心蠱,是因為哪種藥材嗎?”


    孫伯符苦笑搖頭:“驗屍我行,但識別藥材,那就不是我能做到的了。”


    蕭瑀這時道:“本官立即讓人去太醫署請太醫過來,太醫天天和藥材打交道,識別藥材不成問題,隻是……”


    他皺眉道:“太醫要辨認,也得有藥材才行……”


    孫伯符聞言,直接指著桌子上的一個血淋淋的器官,道:“胃在這呢,我在裏麵發現了一個沒有完全消化的藥丸,問題應該不大。”


    聽著孫伯符的話,林楓和蕭瑀眼眸都是一亮。


    這一刻,連蕭瑀都忍不住道:“孫老頭,你今天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等我們破了案,本官一定給你重賞。”


    孫伯符卻是擺了擺手,笑嗬嗬道:“小老兒怎麽都得對得起林寺正那一聲‘孫仵作’啊,好在,沒讓林寺正失望。”


    林楓笑道:“孫仵作不愧是大唐最優秀的仵作,本官今天算是漲了見識了。”


    說著,他視線落在孫伯符腰間的酒葫蘆上,道:“前些天我得到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據說是二十年佳釀,隻是我不勝酒力,不太飲酒,所以不知孫仵作能否替我解決這壇女兒紅?”


    孫伯符聽著林楓的話,看起來有些惺忪的睡眼仿佛瞬間清醒了過來,他搓了搓手,嘿笑道:“這怎麽好意思呢。”


    林楓笑嗬嗬道:“孫仵作將住址告訴本官,本官有空閑了,親自給你送去。”


    能看得出來孫伯符是真的愛酒,一聽二十年佳釀的女兒紅,便張不開拒絕的嘴了,他連忙將自己的住址告訴了林楓,那樣子,生怕林楓會反悔似的。


    林楓記下了孫伯符的住址,笑道:“辛苦孫仵作了,孫仵作先休息一下吧,去隔壁用茶……待案子破解後,還需要孫仵作將吳三的屍首縫好,讓他能完整下葬。”


    很快,就有侍衛請孫伯符離開了。


    蕭瑀見林楓不聲不響將孫伯符的住址都套了出來,熟悉林楓的他忍不住道:“子德,伱這究竟是想送酒啊,還是想偷人啊?”


    林楓哈哈一笑,他也沒隱瞞自己的想法,說道:“孫仵作經驗豐富,見多識廣,在案子裏能起到極大的作用,以後或許還會有需要孫仵作幫忙的時候,所以能和孫仵作交好,到時候也方便開口。”


    “畢竟我也不好每一次遇到需要優秀仵作幫忙的案子,都要來麻煩蕭公吧。”


    蕭瑀想了想,點了點頭:“也是,孫伯符確實是本官所見過的,最有本事的仵作,隻可惜他年齡大了,也不願繼續風裏來雨裏去,不再為大理寺效力,否則你早就和他相識了……他這人最好酒,隻要酒管夠,請他幫忙並不難。”


    林楓記下蕭瑀的話,重重點頭。


    蕭瑀視線掃過血淋淋的解剖現場,然後看向林楓,道:“子德,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


    林楓沉思片刻道:“我要和蕭公分開行動。”


    “分開?”蕭瑀蹙眉。


    林楓道:“我去找吐蕃使臣了解些情況,蕭公則帶人一邊調查吳三半個月前和三天前的情況,一邊去幫下官找來太子殿下這段時間治病的藥方。”


    聽著林楓的話,蕭瑀愣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藥方?”


    調查吳三的事情,是之前就說好的,蕭瑀並不意外。


    可林楓為何要調查太子的藥方?


    蕭瑀十分疑惑,然後他就聽到林楓聲音低沉道:“下官其實一直在懷疑一件事。”


    “什麽事?”


    “真兇的目標,真的是桑布紮嗎?”林楓緩緩道:“桑布紮不如噶爾東讚有智慧,不如赫幹讚武藝高,在使臣團的地位十分尷尬,一點也不出彩,真兇為何要殺他?而且真兇足足一個月前就開始了準備,可那時……太子殿下是否要在東宮見這些使臣,都是未知數啊,連太子殿下都是兩天前才知曉他要招待使臣的,真兇難道能未卜先知?”


    蕭瑀能位列三品重臣行列,思維自然也不遲鈍,之前他未曾向這個方向思考過,可現在有了林楓的提醒,他雙眸頓時一縮,臉色直接一變:“你的意思難道是說……”


    “真兇,他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桑布紮!而整個東宮,值得他如此算計,還用出了幾乎滅絕的穿心蠱這樣的特殊之物的人,也就隻有……”


    蕭瑀臉上的笑容頓時被驚悚所替代,失聲道:“太子殿下!真兇的目標是太子殿下!?”


    蕭瑀被自己的猜測驚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測的那樣,那這個案子的性質,就截然不同了。


    殺太子,那可是動搖大唐根基的大事!


    遠非一個吐蕃使臣能比擬的!


    一旁的八卦達人李浩淼,聽到蕭瑀的話,整個人更是頭皮都麻了。


    他沒想到,自己隻是在一旁安靜的當個背景板,竟然還能聽到這麽驚悚的推斷!


    而如果這是真的……他全身血液頓時就沸騰了,那自己將是第一批知曉真相的人!這對八卦達人的他來說,比磕了藥還要讓他振奮激動。


    林楓沒注意身後的李浩淼激動的臉都和煮熟的螃蟹一樣紅了,他看著難掩驚色的蕭瑀,說道:“這也是為何,下官要單獨和太子殿下交流,也是太子殿下會突然離開東宮去皇宮的原因。”


    蕭瑀心中一動,道:“你是擔心真兇還會繼續動手,所以讓太子殿下先躲到安全的地方?”


    案件已經到了後半程,林楓有預感即將就要偵破了,所以對蕭瑀和李浩淼也不再隱瞞,他說道:“萬一在我們查案途中,太子殿下出現了意外,那我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故此穩妥起見,我勸太子殿下暫時離開東宮。”


    蕭瑀忙說道:“你做的對,我們擔不起這個責任,更沒必要冒這個風險。”


    林楓點了點頭,他與蕭瑀走出房間,唿吸著清新空氣,道:“而現在從孫仵作那裏得知真兇用的是穿心蠱,且穿心蠱正好要用到藥材,太子殿下又正好一直在服用藥物……”


    他看向蕭瑀,緩緩道:“蕭公,你覺得,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嗎?”


    蕭瑀深吸一口氣,徹底明白林楓的意思,也在心底讚同著林楓。


    他說道:“我明白了,我會立即將太子殿下的藥方弄來……”


    林楓向蕭瑀道:“蕭公最好別驚動東宮的人,真兇一定潛藏在東宮之內,我們既然已經決定不打草驚蛇了,就持續到底。”


    蕭瑀想了想,道:“這個好辦,太子殿下的藥方都是太醫開的,本官讓人去請太醫來時,直接就能向太醫要來藥方,東宮的人現在都離不開東宮,不用擔心他們會知道此事。”


    林楓拱手道:“那就有勞蕭公了。”


    蕭瑀擺手:“不算什麽。”


    他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陽,說道:“事不宜遲,我們行動吧,太子殿下不好一直待在宮裏不迴來,我們得加快速度。”


    林楓點頭:“好。”


    很快,兩人便兵分兩路,分開行動。


    林楓帶著李浩淼,向使臣居住之地行去。


    一邊走,他一邊說道:“李寺丞,你剛剛打探的消息,沒有使臣的……這不符合你的性子啊,你竟然會放過使臣的八卦。”


    李浩淼聽著林楓的話,撓了撓腦袋:“下官當然也想打探使臣的情況,畢竟吐蕃和吐穀渾使臣明爭暗鬥,各懷鬼胎,肯定很有趣……但他們嘴都太嚴了,除了和案子相關的話,他們根本什麽都不說,而與案子有關的事,也就那麽多,下官也問不出什麽新東西來。”


    林楓若有所思:“看來在大唐與吐蕃是否聯合還不明朗的情況下,兩國使臣都很謹慎。”


    說著,他看向李浩淼:“你消息靈通,可知道陛下是什麽想法,到底要不要和吐蕃聯手?”


    李浩淼苦惱的搖頭,道:“按理說,吐穀渾多次犯邊,就算沒有吐蕃,兵部都提議出兵吐穀渾,陛下也是動心的。”


    “可這一次吐蕃和吐穀渾使臣來到長安後,陛下卻緘口不提聯合之事,甚至原本提議出兵的兵部,也都三緘其口,就好像是忘記這件事一樣……下官也問過叔父,可叔父直接嗬斥我,讓我不許打聽這些,所以我也不知道現在的情形究竟如何。”


    李靖隻是嗬斥李浩淼,不讓他瞎打聽,而不是說其他的話,看來大方向應該沒有改變,而他們現在都選擇沉默……林楓心中微動,大體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這是待價而沽啊。


    等著和吐蕃談利益,等著看吐穀渾是否願意為了阻撓大唐和吐蕃聯手而大出血呢。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使臣居住的房前。


    剛剛在找到嫁衣鬼的腦袋後,林楓就讓使臣先迴去休息了,同時也讓東宮侍衛不必繼續陪同……他需要一個更安靜的狀態查案,也要防止隱藏在東宮的真兇知曉自己掌握的線索。


    林楓抬了抬下巴,李浩淼便麻利的上前敲門。


    “誰?”很快,房間內便傳出噶爾東讚警惕的聲音。


    林楓朗聲道:“本官林楓,有事要見吐蕃正使。”


    隨著林楓聲音的落下,房門迅速被打開。


    噶爾東讚的身影出現在門後,他看著林楓,有些意外道:“林寺正有何事?”


    林楓笑道:“進房談。”


    幾人進入房間,林楓看了一眼和慕力誠居住的客房一樣格局的房間,然後坐在了凳子上。


    他看向噶爾東讚,道:“正使,本官想了解一下桑布紮的情況。”


    “桑布紮?”


    噶爾東讚不解道:“之前我已經說了,他沒得罪任何人,到了東宮後也一直很規矩,期間沒有和任何人有接觸……林寺正應該都知道吧?”


    林楓搖頭笑道:“本官要問的不是這個。”


    “那是?”


    林楓看向噶爾東讚,沉聲道:“本官想知道……桑布紮最近是否身體不舒服,是否在服用藥物。”


    噶爾東讚沉凝冷靜的眸子忽然瞪大,臉上充滿著意外之色:“林寺正怎麽知道!?”


    看著噶爾東讚的反應,李浩淼不由道:“真的病了,在服藥?”


    噶爾東讚說道:“倒也不能說是病了,應該是舟車勞頓,再加上到了長安後,吃穿用度都和吐蕃不同,使得桑布紮不是太舒服。”


    “不過這不算什麽大事,在出發前往長安之前,我們就曾預料過可能發生這些,所以在出發前,我們吐蕃的藥師專門給我們配製過相應藥物,在我們感到不舒服時,連續服用幾天便可好轉。”


    “桑布紮到了長安後,就覺得不太舒服,所以一直在服用藥物……但這不算什麽大事,而且他也在明顯好轉,所以我們便未曾向大唐提過此事,未曾想林寺正竟然發現了……”


    他忍不住看著林楓,道:“難道林寺正除了數算厲害,連醫術也十分了得?”


    噶爾東讚似乎對我有什麽誤解……林楓保持著禮貌又不是嚴肅的笑容,搖頭道:“本官不懂醫術。”


    “那是?”


    “是它……”林楓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噶爾東讚臉上震動之色更濃,似乎林楓不會醫術,卻能猜出桑布紮在服藥,是更讓他震撼的事。


    林楓向噶爾東讚道:“在昨夜前往東宮赴宴之前,不知桑布紮是否服用了藥物?”


    噶爾東讚點頭:“太子宴請我等,是我等的榮幸,在宴席上自然不能表現病懨懨的樣子,所以出發前,桑布紮為了表現好一些,還多服用了一些劑量。”


    果然不出我所料,林楓沉穩點頭。


    “還真是如此,全被林寺正猜對了!”李浩淼看向林楓的神色更為敬佩。


    林楓說道:“不知正使是否知曉桑布紮所服藥物的藥方?若是知曉,還請給本官一份,若是不知曉,將你們的藥給本官一份也可以,本官找人辨認。”


    噶爾東讚聽著林楓的話,富有智慧的他深邃的眼眸微微一動,他不由道:“林寺正為何對藥方這樣關心,難道這藥方和案子有關?”


    林楓沒有隱瞞:“不出意外,藥方將直接關係到案子的偵破,更關係到桑布紮為何而死。”


    噶爾東讚臉上充滿了意外之色。


    他完全沒想到,他毫不在意的用來治療水土不服和舟車勞頓的藥物,竟然有這麽重要的地位。


    他沉思了一會兒,旋即直接起身,道:“趕巧了,本官擔心藥物不夠,所以在離開吐蕃前,專門將藥方要了過來,為的就是一旦藥物不夠,我們也能自行購買調配藥物。”


    “沒想到……藥方沒用在配置藥物上,反倒用在了這裏。”


    一邊說著,他一邊翻開櫃子,取出了自己的包袱。


    然後將包袱打開,在包袱裏翻找了片刻,便取出了一張紙。


    他將紙張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林楓麵前,道:“這就是桑布紮服用藥物的藥方。”


    …………


    林楓帶著藥方,離開了噶爾東讚的房間。


    李浩淼滿是佩服的看著林楓,問道:“林寺正,接下來我們做什麽?”


    在見識到林楓的本事後,他對林楓要如何偵破此案,越發的好奇和期待。


    可誰知,林楓卻笑道:“去陪孫仵作喝茶,聊天。”


    “什麽?”李浩淼一怔:“不繼續查案了?”


    林楓笑道:“該本官做的都做了,接下來我們隻需要等待消息便可。”


    “消息?”


    李浩淼疑惑道:“等太子殿下的藥方和太醫檢查吳三藥丸的藥方嗎?”


    “不僅如此。”


    林楓正說著,忽然一個大理寺吏員快步走了過來,他向林楓道:“林寺正,你要的包袱已經帶來了。”


    “包袱?”李浩淼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


    林楓解釋道:“本官之前拜托蕭公,去為我取來的包袱……包袱來了,看來還要稍等一下才能去喝茶了。”


    一邊說著,他一邊看向吏員手中的包袱。


    “包袱裏麵的東西沒被人拿走吧?”林楓問道。


    吏員忙搖頭:“下官問過了,沒有任何人動過包袱。”


    林楓點了點頭。


    他接過包袱,將其打開。


    李浩淼連忙湊了過去,這時,李浩淼便發現,這包袱裏裝的都是一些女子的衣服。


    有顏色豔麗的衣服,也有十分樸素的衣服。


    甚至還有一些胭脂水粉。


    他一臉茫然:“林寺正,這是誰的包袱?”


    “關鍵證人……”


    林楓拿起胭脂盒,將其打開,然後聞了聞,點頭道:“就是這個味。”


    關鍵證人?


    這個案子,有女子證人嗎?


    李浩淼更茫然了。


    這時,他便聽林楓問他:“李寺丞,你知道雲顏坊的胭脂嗎?”


    “雲顏坊?”


    李浩淼想了想,道:“這是長安城一個很有名的胭脂鋪子,裏麵的胭脂很貴……我嬸子和妹子沒少買那裏的胭脂,每一次買完,叔父都心疼的不行。”


    “很貴……”林楓眯了眯眼睛,目光閃過一抹了然之色。


    他又在包袱裏翻了翻,然後翻出了一把鑰匙。


    隻見這鑰匙發黑,上麵沾著一些紅漆。


    看著紅漆鮮豔的顏色,林楓緩緩道:“近期滴落在上麵的……”


    他視線又看向包袱,這時他翻出了一件很素的外衣,外衣上也沾了一些紅漆,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鑰匙,林楓推測道:“看來她近期應該給大門刷過紅漆……”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身衣服……”


    林楓看著沾染了紅漆的衣物,不解道:“衣服沾了不少紅漆的點子,應該洗不掉,也不能穿了……既然不能穿了,為何出門在外要攜帶?”


    他將衣服展開,仔細看著這件衣服,這時,他發現衣服的內側,有著白線繡出的三個小字——妙衣坊。


    看著這三個字,林楓第一想法是這應該是賣出這件衣服鋪子的名字,第二想法就是“妙衣坊”三個字他聽過。


    妙衣坊……這不是趙家在長安城的衣服鋪子嗎?


    上一次見到趙明路時,趙明路專門將趙家在長安城經營的鋪子告訴了林楓,並且說隻要林楓有需要,可以隨時去趙家的任何一個鋪子,趙家將盡全力幫助林楓。


    這是趙明路對林楓破解趙德順案,幫他洗刷冤屈的報答。


    而且趙明路專門向林楓提過妙衣坊,趙德順生前耗費重金打造出了妙衣坊的名聲,使得妙衣坊成為長安貴婦最喜愛的鋪子,裏麵的衣服各個貴的離譜。


    而衣服貴,服務自然也要跟得上。


    妙衣坊不僅提供貼身定製的服務,也提供上門量身和送貨上門,以及售後保障的服務……當時林楓聽後,直接對素未謀麵的趙德順敬佩不已,這生意頭腦真的絕了,說他是穿越的林楓都不會懷疑。


    現在看到這件衣服……林楓心中一動,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衣服,也將其他衣服相繼查看了一遍。


    然後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果然如此。”


    李浩淼見林楓奇怪的舉動,不由好奇道:“林寺正,怎麽了嗎?”


    林楓看向李浩淼,沉聲道:“李寺丞,本官需要你幫本官一個忙。”


    “林寺正請說。”李浩淼連忙挺直背脊。


    接著就見林楓將包袱重新包好,然後遞給了李浩淼,道:“你去一趟妙衣坊,問問那裏的人知不知道是誰買走了這些衣服……若是知道,那就去此人的住處,用鑰匙開門,為我帶一些東西迴來。”


    接著,他就將自己要的東西告知了李浩淼。


    李浩淼聞言,不由有些為難:“妙衣坊下官也聽過,生意好的不得了……這些衣服說不得是什麽時候賣出去的,她們未必能記得。”


    林楓沉吟片刻,道:“你去找蕭公,向蕭公要一張畫像……然後帶著畫像去問,這個人買了這麽多件衣服,妙衣坊應該能有些印象。”


    “有畫像就好辦了。”李浩淼道:“下官這就去。”


    “等一下。”


    林楓看向他,道:“如果妙衣坊的人不願配合你,你就告訴他們你是為本官辦事的,不出意外,他們應該會很認真主動配合你。”


    李浩淼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抱著包袱快步離去。


    看著李浩淼的背影,林楓緩緩吐出一口氣:“接下來,就真的是要安心等待了。”


    …………


    一個時辰後。


    林楓端起水杯,抿了口水。


    視線看著桌子上的幾張紙。


    這是三張藥方。


    三張藥方分別是太子李承乾的藥方,桑布紮服用藥物的藥方,以及太醫從吳三胃裏取出來的小半個藥丸上識別出的藥物名單。


    看著這三張紙,林楓對上麵的藥材名一一比對。


    片刻後,林楓放下了水杯,繃緊的臉龐漏出了一抹笑意:“最關鍵的部分終於查明了,接下來就看真兇的部分了。”


    這時,蕭瑀從門外走迴。


    “子德。”


    他來到林楓身旁,直接拿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下後,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蕭公,怎麽樣?”林楓向蕭瑀詢問。


    蕭瑀搖了搖頭,歎息道:“問了不少人,與他同住的那些侍衛都問了,在吳三生病前後,以及突然轉好前後,沒有人發現吳三有什麽異常,吳三吃的東西也都和他們一樣。”


    “而除了和吳三住在一起的那些侍衛外,並沒有其他人來專門見過吳三……至少他們沒有看到。”


    林楓聞言,神色倒也沒有多麽意外。


    他緩緩道:“看來這個真兇,還是一如既往的謹慎,根本不給我們任何查出他的機會。”


    “誰說不是。”蕭瑀坐在桌子另一側的凳子上,道:“不過,我在吳三的枕頭下,發現了這個。”


    一邊說著,他一邊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瓷瓶,交給了林楓,道:“這個瓷瓶其他侍衛都沒見過,打開後能聞到一股藥味,但裏麵已經沒有藥了。”


    林楓將瓷瓶打開,果不其然,能聞到一股藥物的味道。


    他仔細看了一眼瓷瓶,發現這瓷瓶就是藥鋪用來裝丸藥的十分常見的瓶子,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看來,這應該是吳三能夠迅速康複的秘密……不過裏麵的藥都吃沒了……”


    林楓將藥瓶放到桌子上,冷笑道:“真兇還真是算計到了極致,這是算到吳三會在今天死,會吃完最後一顆藥丸……根本不給我們留下任何能查出吳三死因的機會,更是將他自己完全隱藏。”


    蕭瑀聞言,讚同的點著頭。


    他神色凝重道:“這是本官見過的,最謹慎,最狡詐的賊人之一!”


    林楓指尖輕輕磕著桌子,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嗎?”


    “還有一個,但是不知道是否和案子有關。”


    “什麽?”


    蕭瑀道:“本官在搜查吳三的東西時,發現吳三的遺物裏少了一件東西。”


    “少了東西?”


    林楓問道:“少了什麽?”


    蕭瑀說道:“佛牌。”


    “佛牌?”


    蕭瑀點頭道:“一個玉佩大小的,上麵刻著佛祖的東西,按照侍衛所說,那是吳三全身上下最貴重的東西,吳三信佛,每天都要拜一拜,還說這佛牌是高僧開過光的,十分靈驗。”


    “在案發的前一天晚上,和吳三同一個房間的侍衛還看到吳三拜了佛牌,可今天我去搜查吳三的遺物,沒有發現佛牌,而我們給吳三驗屍時,也沒有發現佛牌。”


    林楓指尖在桌子上無意識畫圈,道:“也就是說,佛牌丟了……”


    “不錯,但誰偷的暫時不知,那佛牌應該值些錢,偷的人恐怕不會輕易交出來……不過吳三的死因已經明確,應該和這個小玩意沒多大關係。”


    林楓皺了皺眉頭,沒有迴應蕭瑀。


    他大腦在飛速運轉,對吳三的性子,經曆,以及自己見到吳三後,吳三的一言一行迅速迴顧了一遍。


    而就在這時,他那畫圈的指尖,忽然一頓,他看向蕭瑀,道:“蕭公,還要麻煩你做兩件事。”


    “什麽?”


    林楓指著桌子上的藥方,道:“這三張藥方裏,有一味完全相同的藥,這味藥不出意外要麽貴,要麽罕見,尋常人生病應該很難用到……麻煩蕭公派人去長安城的各大藥鋪詢問一下,最近一段時間是否賣出過這個藥材,是否記得誰購買的。”


    蕭瑀眸光一閃:“你是懷疑?”


    “不是懷疑,而是一定!”


    林楓緩緩道:“真兇要培育蠱蟲,又要製造藥丸,必然需要大量的藥材,所以必然有購買藥材的需求。”


    蕭瑀直接點頭:“本官立即讓人去查。”


    說著,他又問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林楓看向門外已經開始懸掛樹梢的夕陽,說道:“麻煩蕭公派人去宮裏,幫我問太子殿下一個問題。”


    “一個問題?”


    蕭瑀一怔:“什麽問題?”


    林楓剛要說出自己的問題,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快步從門外傳來。


    “林寺正,下官迴來了。”


    同時,李浩淼的大嗓門響起。


    林楓與蕭瑀循聲向外看去,便見李浩淼大汗淋頭的走進了房間內。


    他先是向蕭瑀行禮,然後忙向林楓道:“林寺正,幸不辱命,真的神了啊,原本妙衣坊的人都不願搭理下官,覺得下官妨礙他們做生意。”


    “但當下官提起林寺正的名字後,他們立馬熱情的不行,甚至直接關了門,專門來幫林寺正迴憶買衣服的人。”


    看來趙明路真的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林楓問道:“如何?”


    李浩淼道:“她們說去定衣服的人不是這個女子……好在她們去給這個女子量過尺寸,也專門送過衣服,正好記得女子的樣貌,所以最終認出了畫像上的女子。”


    林楓眸光一閃,頓時挺直腰背:“你去到她的住處了?本官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李浩淼直接點頭:“帶來了,林寺正要的東西那裏都有,下官就隨手拿了一些迴來。”


    聽著李浩淼的話,林楓眸中精芒頓時大盛。


    “給我看看。”林楓說道。


    李浩淼不敢耽擱,連忙取出背在身後的兩個包袱,他將一個包袱放在地上,這是林楓之前交給他的。


    然後,他將另一個包袱交給了林楓。


    林楓迅速打開包袱,視線向裏麵看去。


    待他看清楚裏麵的東西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終於找到你了……”


    沒有任何遲疑,他直接轉過頭看向蕭瑀,道:“蕭公,你不用讓人詢問太子殿下問題了,你直接請太子殿下迴來吧。”


    “什麽?”


    蕭瑀神色愕然:“讓太子殿下迴來?”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猛的瞪大眼睛,道:“難道你?”


    林楓迎著蕭瑀期待又驚愕的視線,緩緩點頭,道:“有李寺丞帶迴來的東西,一切謎題都已經解開了,我已經知道真兇是誰了。”


    他看向蕭瑀,笑道:“該是讓太子殿下迴來,揭曉一切了。”


    這幾天沒有看書評,所以才知道大家對這個案子不是太喜歡,既然大家不太滿意,那我就加快進程吧。


    將原本想要詳細寫的尋找線索過程加快了進度,但前麵鋪墊的太多了,再怎麽加快,寫完線索尋找的過程也有萬字了。


    所以推理部分,隻能明天寫出來了。


    這個案子從設計之初,真的耗費了不少心血,中間也設計了很多反轉和幹擾的情節,但應該是我沒寫好,沒讓大家滿意,很抱歉,後麵我會吸取經驗教訓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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